舱内的座位分布类似于船舱中的长凳,用皮革和木材制成,座位间隔不怎么规则。舱内四周装饰着海盗主题的装置,如假帆、船舶仪器等,看上去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船身缓缓向前移动,伏苓瞧见前方程承他们的船已经抵达最高点,停了两三秒后猛地向下滑落,不见了踪影。
她垂下眸子,脚尖轻轻踢了踢前面的扬声器,安静地等待船舱爬到顶点。
……
船舱又是狠狠一颤,这一次的幅度相较之前更大,整个船舱几乎悬空,与下面的轨道脱离,祝无忧再次抽出一张星牌,将船舱与轨道紧紧贴在一起。
她死死抓住扶手,大喊:“怎么回事啊!”
在从最高点落下的短短30秒内,船身已经剧烈抖动了好几次,船舱的速度很快,舱内几人没办法起身查看情况,程承喊出血兔,扒着船舱的侧边查看轨道情况。
两秒后,程承道:“好像是感染者的残肢卡在了轨道里,不过幸好我们已经给它碾碎了,伏苓的船应该没什么问题。”
飞快上爬下落带来的风呼呼刮进祝无忧的嘴里,但她依旧喊道:“你先关心关心我们这条船吧!”
话音未落,上方陡然传来感染者的嘶吼,祝无忧浑身僵硬。
不是吧不是吧,现在设施的问题都已经这么严重了,还要火上浇油来个感染者吗?
她缓缓抬起头,发现事情并不是如她所想——因为不止来了一个感染者,而是一群。
一群? !
她下意识开始抽卡,红雾也瞬间盖在船舱上方,程承急促的声音顺着风传过来:“忧忧,带着小水低头!”
感染者一个接一个砸在距离他们只有半寸的地方,血迹和脸部挤在红雾之上,将他们本就狰狞的脸变得更加骇人。他们有的顺利留在了船舱之上,便嘶吼着疯狂打砸红雾试图进来,而其他感染者砸在红雾上,引起剧烈震颤后跌落下方。
林随安抬手缩进与感染者的距离,下一瞬,趴在船舱上方的感染者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栈桥上陡然多出几个感染者来,林随遇看着凭空出现的感染者挑了挑眉,光束射出直接将他们弹飞。
船舱还在摇摇晃晃地前进,速度没有丝毫减弱,甚至隐隐有了加快的趋势。风带来的阻力如同巨型大手,将几人牢牢摁在座椅里。
林随安抓紧上方座椅,喊道:“之后是第一个冲进湖水里的轨道段,下面很多感染者,抓紧座椅,不要抓压肩!”
祝无忧艰难地侧头看小水,见他已经抓好了座椅才放下心来,她空出一只手召唤出星牌,抽了两张水屏障。
她将一张用于他们的船舱,另一张往后扔去,固定在轨道上,这样伏苓那艘船过来的时候水屏障会自动作用在她的船上。
风声呼啸,让几人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下方湖水中的感染者听到机械震动的声音,都本能地聚集到了轨道上,程承迎着风抬眼看去,只见最下方的轨道处挤满了感染者。
这样不行!
若是船舱撞上这些感染者,肯定会脱轨,甚至有可能直接散架。
因为风的阻力红雾没办法直接冲出去,程承眸子冷静得可怕,红雾飞快爬上他的身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他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干涸,紧紧贴着他肌肤的红雾几乎快要凝成实质,他瞳孔中映着下方感染者转头冲过来的场景。
下一瞬,红雾如离弦之箭破开飓风,硬生生闯出了一条染血的气道,以近乎狠戾的力道贯穿轨道!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红雾如同疯了一般毫不顾忌地撞开任何想要靠近轨道的感染者。
那一瞬间,粘稠如血液的红雾像是一个高高凌驾于一切的神明。
这艘船速度快得不同寻常,几乎是以冲撞的力道撞向湖水。水花四溅,滴落的水珠劈里啪啦地砸在水屏障上。
程承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船舱丝毫没有降低速度地再次冲上云霄。相对于急速下落,在设备没有安全保证的情况下急速上升反而更令人恐惧。
程承的心脏如同被大手狠狠攥住,让他的呼吸都空了一拍。
这种外界刺激带来的心脏骤缩与伏苓给他带来的刺激完全不一样,非要形容的话,只能说伏苓带给他的刺激是带着欢愉的荆棘,痛得令他浑身都爽得发颤。
而此刻的感受却完全不一样,只是单纯的厮杀和紧绷。
林随安的声音从后面断断续续地传来:“第二个落水点,注意前方!”
与她的声音一同亮起的,是船舱抵达最高点时下方一览无余的场景。湛蓝到血腥的湖水中央,是一尊极高的海盗雕像,程承的目光不受控地被它帽子上的红玛瑙吸引。
强烈的压迫感袭向全身,船舱没有丝毫停顿,猛地向下冲去。几十米的高度俯冲下去只需要短短几秒,船舱陡然脱离轨道,撞入水中。
等候多时的感染者蜂拥而至,林随安双手扯住压肩,两臂猛地发力将整个压肩扯断,她弯腰从下面钻出来,空间铺满船舱周围,将距离最近的一圈感染者全部传送转移。
船舱在水中缓慢漂着,程承用红雾勾住轨道最边缘的海盗船杆,将船舱拉至距离雕像最远的一侧。水流推着他们向前飘荡,距离出口处仅剩下几米之隔。
小水小心翼翼地从压肩下方钻出来,趴在侧边伸着脖子向前看去。
感染者跟着他们的脚步在水里扑腾着追赶,很快将雕像旁的水道让出了一条空挡。
祝无忧抛出星牌,最边缘的感染者后方的湖水凭空升起,拦住了感染者回去的所有路径。
一切准备就绪后,后方最高点传来机械撞击的破空之声,几人猛地回头看去。
刺目的太阳被灰蒙蒙的物质蒙盖,只能依稀看到一轮圆射出夺目的灰光,不知何处的水滴溅上半空,在光芒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船舱底部陡然出现在视线中,如腾空而起的巨鹰在空中停滞几秒,挡住了那轮灰日。
程承瞳孔微颤,红雾再也顾不得周围的感染者,倾泻而出冲向天边:“脱轨了!”
还未等其他人做出反应,一道身影踩着船舱跃入空中,在灰色阳光的映照下如同黑色剪影。
软剑似龙蛇飞舞追随在她身后,红雾弥漫,如炊烟般卷上半空。
伏苓脚尖踩上雾气借力,将软剑狠狠砸向近在咫尺的核心。
轰隆——
石块碎裂之声中夹杂着玻璃崩坏的清脆声响,巨大的声音几乎传遍整个嘉年华。
不远处的海盗堡垒上,孙亿站在最高层的露天城墙上,水流蜿蜒着将前方的感染者打落在地。
他愣愣转头,瞧见湖水中央的巨大石像缓缓崩塌,团团灰尘中,那抹灵敏的身影如救世之主,让他的灵魂都仍不住震颤着叫嚣着俯首称臣。
他讷讷:“卧槽……”
第69章
林随遇恰好翻上城墙,他眉间忧色稍稍放缓,闻言瞥他一眼,捧读道:“一个女人能有什么用?”
孙亿身体一僵,立马意识到这人是在学自己之前说的话。他顿时如同被人扇了好几个巴掌一样,脸火辣辣地疼。
谁知道……谁会知道一个无能力者,一个女人能做到这般程度?
他张嘴想反驳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讪讪闭嘴。
林随遇心中那口气终于疏通,笑嘻嘻道:“看样子他们快结束了,我们去庄园里找他们吧。”
说完他也不管这几个被伏苓震得还在傻楞的人,哼着歌晃晃悠悠走了下去。
路上恰好遇到回来的秦晚,林随遇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样?”
他知道程承让秦晚留下来的目的,不就是想让秦晚安抚那些感染者,清出一条从出口离开的路嘛。
林随遇身为集庆前队长,自然知道如何将一个人的强项发挥到极致。
秦晚沉默着点了点头,道:“成功了。”
距离伏苓他们进去也不过不到十分钟,他们已经在林随遇的领导下将整个海盗庄园里的感染者都引到了边缘,并让秦晚将他们安抚下来。
这人的能力也同样不容小觑。
林随遇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走吧,他们应该快出来了。”
……
船舱内。
林随安拍了拍还在震惊的祝无忧,厉声道:“防御!船掉下来了!”
祝无忧猛地回神,只见那艘被伏苓抛弃的船舱开始直愣愣地往下掉,看那落点,多半会砸到他们的船上,她立马慌慌张张地开始抽卡。
林随安没再废话,下一秒就消失在原地。
核心毁灭,她可以使用异能了。
林随安的身影在一瞬间抵达伏苓坠落的位置,她双手环住伏苓的腰,空间在她们两的下方展开,两人双双跌入空间漩涡,瞬间砸在船舱里。
船舱周围亮起金色的屏障,船舱掉落砸在屏障上像是砸进了一团棉花里,很快被弹了回去,散落入水中,屏障也失去了效果,随之消散。
雕像破碎砸下来的石头击中了不少感染者,红雾以席卷之势风卷残云,将剩余的感染者尽数击退。
程承一脚踩上座椅翻了过来,座位间的空隙不大,两人横着倒在最后一排的地下,他没办法过去,只好急切问道:“有没有受伤?”
祝无忧也扒着座椅问:“你们没事吧?!”
伏苓撑着地直起身子,伸手将被她压在身下的林随安拉起来:“还好吗?”
别人看不清楚,但她可是知道,在跌落之前,林随安将她护在怀中,让两人位置翻转,自己当作伏苓的垫背砸在船舱上。
伏苓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只觉得被人呵护、被人当成孩子般保护的滋味如暖流划过心间。
一个林随安,一个林随遇,他们俩表面上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但似乎是觉得自己年纪比他们三人大,又可能是身为军人的责任感,让他们总会下意识地将其他人护在身后。
林随安动了动肩膀,摇摇头:“我没事,你怎么样?”
伏苓靠在椅背上:“我能有什么事?那破船脱轨前我就意识到了,立马给压肩扯开跳了出去。”
祝无忧讷讷道:“我就说这压肩不行,谁都能扯开。”
她指着扒在侧边的小水道:“甚至小水也能从里面钻出去!”
虽然没怎么受伤,但这次也够惊险的,林随安不免有些累,靠在侧边围栏上:“人家是身形小能钻出来,你怎么出来的?”
祝无忧哼哼两声,叉着腰道:“我用的挣脱卡牌!”
伏苓挑挑眉:“还有这种卡牌?”
祝无忧骄傲抬头,但又忍不住道:“我都有用钱砸死人的卡牌了,一个挣脱卡牌怎么了?”
伏苓微微一愣,过了两秒才想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祝无忧为表诚心用钱砸晕了一个感染者。
恍惚之间,这件事情似乎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但仔细想想,其实也不过两三个星期不到。
毁掉核心后,吹过来的风总算不再满是血腥和腐朽的气息,伏苓第一次想用“新鲜”来形容一阵风。
它温柔地吹开被汗水沾湿的发丝,让所有人都短暂地卸下了肩膀上的重担。
未来的路似乎异常艰难,但人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总是眼盯前方,身上压着的重担便会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但路途中总有那么一个瞬间,比如清水发出潺潺的脆响,又或者是清风吹破腐朽,代替阳光洒向世间,能让深陷危机和痛苦的人们感到轻松和惬意。
哪怕只是一瞬间,也足够令人满血复活。
伏苓抬眼,看见了林随安身后陡然从水中冒出的浮肿手臂,她瞳孔猛地一颤,下意识直起身冲了过去:“林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