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卖画。”弦汐羞怯道。
这四个字入耳,玄濯噎了半天。
他揉揉额头,许久,说:“你这样的去街头卖画,也不怕被人盯上拖进小胡同里。”
弦汐:“?”
她担忧道:“北平这里强盗很多吗?”
玄濯抬头:“?”
“……”
“……”
对视数秒,玄濯不知是无奈还是好笑地弯起唇,渐渐笑得不能自已,连肩膀都在发颤。
“你这个……”
这个什么,他没往下说,只是以一种令人沉溺的目光看着她,良久不语。
这样的目光,配着那张俊美过分的面容,令弦汐忍不住心旌摇曳。
恍神间,她脑袋一白,大着胆子道:“学长,我们以前其实见过。”
玄濯兴味盎然地扬起眉:“是吗?我怎么不记得。”
“因为,是很久以前了。”弦汐慢慢道:“那时候我才八岁,和现在比,不太一样。”
哦,十年前了。
那确实不太好想起来。
玄濯罕见地很有耐心,接着问:“我们在哪里见面的?”
“一栋大楼里。”时间过去太久,弦汐也记不清楚那楼的名字了,说:“那好像是你的楼,当时在办一个重要的活动,然后起了很大的火,妈妈带着弟弟跑了,我没能跟上,被困在火场里,那时候就是你带我出去的。”
“出去以后我听人说,妈妈和弟弟没能跑出来,死在了里面,我就被送去福利院了。”
听她这么一说,玄濯立刻回忆起来,他讶异道:“你就是那个小姑娘?”
当时才丁点大一个,现在都长这么高了啊。
他上下打量弦汐,心里一时不知是何感想。
见玄濯想起自己了,弦汐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对,是我,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玄濯哼笑一声,“哭哭唧唧的一个劲说要找妈妈,鼻涕眼泪蹭了我一身,护士要抱你走的时候还死拽着我不放——这种事是个人都很难忘记。”
弦汐:“……”
真刻薄。
她鼓着腮瞪玄濯,一副不乐意听的样子,玄濯也甚有眼色地停止了嘲笑,一手搭上她椅背,颇为感慨:“没想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啊,时间真快。”
弦汐凝眸看着他,声音柔柔:“你和那时候比,没什么变化,看起来很年轻。”
玄濯神情一僵,磨着牙,笑道:“我实际也很年轻。”他一字一顿。
弦汐哈哈笑了两声,每一声都透着十八岁的青春年少。但是见玄濯面色明显有点变了,她立即又端正姿态:“嗯,是,很年轻。”
“……”玄濯不跟她一般计较,接上先前的话题:“所以,你真打算靠街头卖画谋生?”
弦汐叹了口气:“是的,我想着,等安顿好学校的事,去熟悉熟悉周围环境,找个合适的地方就开始画。”
“不怕同学笑话你?”
“不怕,我脸皮厚。”
“你现在没名气,可能不会有人愿意花太多钱买你的画,你准备一张定价多少?”
“十块吧。”
“多少?”
浸淫商海多年的玄濯仿佛被这价格攮了一下子,他看看桌面上初现雏形的极佳画作,眼角抽了抽:“你摆摊呢?”
十块是个什么面额,他见都没见过。
弦汐虽然嘴上说着自己脸皮厚,可在玄濯面前讲述自己囊中羞涩的现状,多少还是有点抬不起头,“没办法,你也说了,不会有人愿意花很多钱买我的画……”
玄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天,终是长长叹气。
他垂首思忖少顷,看向弦汐的眼里多了些难以捉摸的暗色,薄唇微弯:“要不,我给你个捷径,让你很快就打响名气?”
弦汐眼睛一亮,面露喜色:“什么捷径?”
玄濯笑而不语,俯身慢慢逼近她。
那张俊朗无俦的脸在清澈瞳孔中渐渐放大,弦汐茫然片刻,怯弱地向后缩:“……学长,你干嘛?”
玄濯一手扶住她后腰,一手撑在椅子上,动作轻柔万分,仿佛怕惊动了猎物,贴在腰侧的炙热掌心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桎梏意味。
“给你捷径。”他笑着说出这一句,低头吻住弦汐浅粉的唇。
弦汐蓦然瞪大眼。
她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僵硬地维持这个颇为艰难的姿势,感受玄濯在她唇上含吮碾转。
心脏怦然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那一声一声撞击在胸腔的声响,同样沉重而蓬勃地撞击着耳膜。
空气好像突然之间变得无比稀薄,甚至让人难以喘息,弦汐被闷得头晕脑胀,鼻腔肺腑盈满那股浓郁醇厚的龙涎香,令她什么都无法思考。
直到一条鲜红的舌探入唇间,试图撬开牙关时,她才恍然回神,慌张躲开唇瓣。
“学……学长,”弦汐无意识地舔去唇上晶莹液体,往上望去的眼有几分可怜:“亲嘴这种事……不能随便做。”
玄濯沉沉盯着她,呼吸有些重,“所以我在很认真地做,你也认真些。”
?
是她不对?
弦汐迷乱的脑子发懵地转,细白手指揪紧他昂贵的衬衣:“可……不是……不能亲。”
她琥珀一样的眼珠左右游移,就是不去瞧玄濯的脸。
玄濯索性捏住她下颌:“弦汐,喜不喜欢学长?”
弦汐抿唇不说话,脸红得要滴血。
“你要是不说的话,我以后都不见你了。”玄濯丢下一句幼稚至极的威胁。
然而这威胁显然对弦汐很管用,她立即就开了口:“喜、喜欢。”
玄濯微一扬笑:“那我们就可以亲。”
当下这个姿势对两人来说都不大舒服,玄濯索性把弦汐抱了起来,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再度亲下去。
即使是这种事,弦汐也依然无法拒绝玄濯,她攀着玄濯宽厚的肩,手指紧张地摩挲衣料,却也任由他无度索取。
她紧紧闭了会眼,些微适应了唇舌间酥软缠绵的感觉后,稍稍睁开眼,想看一看玄濯。
然而眼帘掀起的一瞬,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深邃如海的金瞳。
弦汐心跳陡然停了一拍。
这刹那间的视线交接,像是一股清溪误打误撞坠入深渊,失重地跌落下去,顷刻便被昏黑混浊的海尽数吞没。
弦汐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又不知何时呼吸加促,眼眸渐渐盛起水色,她不觉环住玄濯的颈,沉醉在深吻中。
“呼……”
一吻完毕,玄濯喟叹着,轻蹭弦汐湿红的唇瓣。
弦汐眼神散乱,哑声问:“学长,捷径就是这个吗?”
玄濯低低地笑,“对。”
“我不懂,”弦汐迷惘地看着他,“为什么这样做,是走捷径?”
玄濯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深深望进她那双眼,半晌,温柔道:“弦汐,跟我结婚吧。”
他顿了顿,补充:“两年后。”
“和我结婚,你以后就是往纸上随便涂一笔,别说十块钱,十个亿都有人抢着买。”
弦汐:“……?”
亲一下就要结婚吗?
见她怔怔的不回应,玄濯蹭蹭她鼻尖:“不愿意吗?”
弦汐喉间咽了咽:“这样,是不是太快了?”
玄濯却听出另一重意思:“你答应了?”
弦汐红着脸不说话。
“不说话,那我可要再亲你了。”玄濯笑着贴上她的唇,“亲到你答应为止。”
弦汐想舔舔唇,舌尖一探出,却不防舔到另一片热烫的唇瓣,她羞恼地扭了扭身子,最后窝在玄濯怀里,无奈败下阵:“好嘛……答应你就是了。”
第79章 番外五 假如(上) 假如长子诞生……
后来的后来,弦汐想,或许爱本身就是一件自私的事,永远无法做到均等分。
她怀胎五六个月时,玄濯在天宫与涂山萸成了婚。成婚前夜,玄濯还躺在她身边,说成婚过后就会回来陪她。
他说得信誓旦旦,然而接下来近两个月,弦汐都没再见过他踪影。
玄濯待在九重天,没有回来。
也许是被拦住了吧,毕竟,哪有刚成婚就抛下新娘子的道理。弦汐倚在床榻一侧,抚着小腹,想完一番又想另一番:也可能是他沉湎于涂山公主的美色,舍不得离开了。
她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但明确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感到悲伤——
它在出生前,就没了一个美满的家庭。
忧思过重,意料之中迎来了早产。
历经一天一夜,侍女从大滩鲜血中抱出了她的孩子,一枚沾满血迹的、颇有些小的龙蛋。
弦汐没能撑到看它一眼,等视野再度恢复光明时,已是玄濯坐在床沿,手边放着那枚温热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