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雨。”林木槐站在门口的屋檐下,刚缓了一会儿还在愣神,看见这么大的雨不禁喃喃自语:“这么大的雨今晚肯定没办法离开了。”
她还穿着夏吟的厚外套,因为刚才的呕吐脸色苍白,看起来病恹恹的,眼珠子漆黑,看向外面的雨幕。
暴雨如瀑,像水帘一样从屋檐落下,郑川伸手拦了她一下,阴云下他几乎看不清眼前女孩的表情:“小心一些,不要走出去了。”
院外吵闹的声音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散去了,周围除了雨声风声,寂静的像在坟墓里。
郑川愣了愣,忽然回头看着门吸了一口冷气:“嘶——这门是什么时候打开的?”
一道闪电劈过,亮白的光将林木槐的苍白的脸照亮,漆黑的眼珠缓缓移动,看向郑川。
林木槐咧开了嘴,露出小女孩天真烂漫的笑容,语气懵懂:“说什么呢?这门一直开着呀?”
郑川身体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林木槐脱下外套,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转身张开双臂向后直直倒入雨幕之中。
“嘭——”
重重的声音落入郑川的耳膜,他瞪大眼睛,看着林木槐被雨点倾洒淹没,像一个破败的娃娃被丢入水中,妄图获取新生。
林木槐直直躺在雨水中,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郑川,嘴巴动了动,苍白的脸上露出非哭非笑的表情。
“啊……”
她似乎竭尽全力想说什么,却被雨水捂住口鼻,最终眼中的光缓缓熄灭,整个人被水淋透了,生命也被浇灭了。
郑川像是突然从梦魇中惊醒一般,身体猛的一震,他一身冷汗,看着林木槐逐渐变成一滩血水消失不见。
天地间除了雨声,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站在屋檐下,前方是雨幕,而他无路可退。
……
“奇怪,郑川怎么半天没有动静?”夏吟正研究着,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她说:“我去看看。”
“小心。”苏柳微微点头。
夏吟摆了摆手,绕过屏风却没看到人。
再一看门还锁着,人却凭空消失了,这让夏吟觉得不对,郑川从来不是离开前不打一声招呼的人,那么很可能是发生意外了。
她想回去告诉苏柳,然而她刚走过屏风,却发现原本墙上的暗门不见了,苏柳也不在这里。
夏吟催动法阵,法阵微微亮了一下,缓缓熄灭。
苏柳他们依然在自己周围吗?夏吟有些迟疑的将手放在墙壁上,却没有感受到任何波动。
苏柳所处的房间至少有十几个纸人,如果那些纸人是被人故意放在那里的话……
苏柳就危险了!
……
唯一的亮光突然消失了,苏柳扫了一眼门的方向,发现原本大开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上了。
夏吟离开时并没有关上门,因为天气阴暗,只有屋内的部分地方有烛火,所以为了能保持视野,夏吟特意拿椅子挡住了门,以免意外关上。
但是现在门却毫无预兆的关上了,苏柳淡定的走过去摸了一下,只摸到了粗糙的墙壁,没有摸到门的踪迹。
“咔咔……”
细微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就像是有人在磨动自己的牙齿,发出瘆人的咔咔声。
苏柳转过身,即便是一片黑暗中她也依然十分淡定,她动作轻盈的躲过一只手臂的袭击,冷笑一声:“这些纸人果然是你故意放在这里的吧?”
黑暗中无人回答,只有布料和纸物摩擦的声音频频响起,像是有无数人在活动身体,而苏柳知道,这个房间最多的就是纸人。
她闭眼感受着房间内的情况,一幅清晰的方位图出现在她脑海中,原先所有纸人的位置已经被她记在脑海里,苏柳一步一步躲开攻击而来的招数,向着房间的最深处走过去。
……
夏吟摸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另一扇门,耳边除了雨声再也没有其他,她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外面浓重如泼墨般的天空,有种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
毋庸置疑,他们这是中了圈套了,这么做山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样一个给自己创造了一个世外桃源的鬼,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结冥婚?
房间内的烛火静静燃烧着,各种鲜红的装饰就像是活了一般,蠕动着翻腾着,外面忽然吵闹起来。
“哎呀开始了开始了,新娘子已经在里面了吗?”
“可不是吗?新娘子虽然盖着盖头,但感觉起来还不错。”
“行了行了,我们快走不然山神发怒起来就遭了。”
“诶,说起这个,山神的亲事就是不一样啊,那排场,那宴席,啧啧啧,是真不错。”
“只希望山神成亲后能保佑我们风调雨顺,不过山神成亲怎么只选活人呢?我们这些妖鬼多的是想成为山神夫人的!”
“嘘!这话你可不能让别人听见了!过来,我小声点跟你讲……其实山神一直很爱人类,也就是那些活人,他至始至终都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呢!”
“这……这不是不清醒吗?他都成山神了,还不清楚这些吗?”
“你可别再说了,你可别忘了,我们现在可都要靠他活着,没了他,也没了我们。”
“……”
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夏吟站在门内面色平静,大概听得出来在这些鬼妖眼里,山神似乎更多的给予他们的是帮助,甚至连这里的人们都坚定不移的信仰着他。
那两妖鬼的声音消失后,夏吟试探着推拉了一下门,门“嘎吱”一声,竟然被她轻松推开了。
外面的雨停了,一阵风吹过,带着铁锈味和泥土味,混合在一起令人感觉奇怪。
循着记忆里的方向,夏吟试探着走了出去,明明刚下过雨,地面却十分干爽,宛如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沿路上几乎和原本没什么区别,而当她走回原本高堂的位置时,当时所有的宴席已经被撤下去了,空空荡荡的添了几分寂寥的感觉。
红绸在风中摇摆,夏视线挪到高堂之上,看见了一个人站在堂前,背对着她凝视高堂上的神像。
神像没有面孔,祂的面容一片模糊,只有一个身姿盘腿坐着,左手和右手宛如虚托着什么。
那人就立在堂前抬头看着神像,淡淡的说:“你来了。”
于是夏吟便感受到一阵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从这个男人身上传来,但这无形之中又带着一丝温柔。
“你是……”夏吟几乎肯定了一个答案:“这里的山神?”
“是我。”
那男子轻飘飘的转身,走到夏吟面前,模糊的面容带着困惑:“你不是我的新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027章 世外桃源(六)
“最近那组织还有什么动静吗?”殷罗将文件整理到一起,问道。
他身后静悄悄出现一个人,浑身用黑袍覆盖,看不清面容,他低头回答道:“没有,最近他们都很安静,似乎是因为上一次会长的行动而有所顾忌。”
“哦?是吗?”殷罗冷笑一声,转身看着他:“禹狄那边呢?”
“在和花月学习如何制作纸人,禹狄在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基本上是一点就通,花月对这个徒弟也很满意。”黑袍答道。
“你去派两个人盯好那边,花月初收徒弟,一定有不少人盯着他们。”殷罗说着,眉眼微低:“你们一族因为天师协会一直不得走在明面上,你们会心怀怨恨吗?”
黑袍人低下头:“我们受恩于天师协会,我们永远心怀感激。”
“那我就去看望一下禹狄吧。”殷罗笑了笑,眉目温和:“毕竟初来乍到,他可能不太习惯。”
“阿嚏!”
禹狄手一抖,一张纸被他剪出了一个窟窿,他揉了揉鼻子,面色苦兮兮的念叨:“完了完了,又剪错了,这下师父又该念叨我了。”
桌角上一个纸片人双手环抱着走过来,踩在他手上一顿指指点点,很显然是在不满他的表现。
“啊呀,我知道了,我下次一定不在剪纸的时候分心了!”禹狄双手合十讨扰:“你就不要骂啦!再骂人就要被骂傻了!”
纸片人人性化的偏了偏头,很显然对他的话不屑一顾。
禹狄苦恼的挠了挠头,这小纸片是他第一次成功做出的纸人,除了比较有灵性以外也没有别的功能,但是看起来特别鲜活,便舍不得废弃。
没想到这小纸片别的不行,嘲讽人倒是一套一套的,根本不知道是跟谁学的,看起来特别欠揍。
禹狄曾经反思过自己的言行,并没有小纸片这么嚣张,而时不时出现的花月就更不是了。
最后这只能归功于小纸人的“灵性”。
小纸人动了两下,从他手上下去了,随后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动静。
“来了!”禹狄立刻窜下座位,宛如解放一般跑到门口,开门微笑一气呵成。
门口的殷罗看到这灿烂的笑容愣了一下,抬起手里的包装袋:“下午好。”
“哇,殷副会长!好久不见好久不见!”禹狄蹭一下握住他的手上下晃了晃,欢快的迎他进门:“您来的真是太是时候了。”
开门的少年穿着居家的厚睡衣,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头戴式耳机,裸露在外面的脚裸看起来白的发光,此时他殷切的看着殷罗,像是在看希望的曙光。
“不用叫那么见外,你叫我殷哥就好了,我也没比你大多少。”殷罗被他的热情震慑到了,愣了一下说:“看来花老板是把你关狠了,看见个活人这么激动吗?”
“倒也不是。”禹狄拿出一双新拖鞋拆开,给他:“主要是我还没有学会,师父就让我练熟练了再出去晃。”
殷罗大概猜得出花月是为了保证禹狄的安全,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听说你喜欢吃这家的巧克力蛋糕?我给你买了一份,看看和不合口味?”
“哇,这家的蛋糕超难抢的诶!每次我去买都要排好久的队!”禹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双手接过:“他家份量都超足的,一会儿我们一人一半消灭它!谢谢殷副……殷哥!”
殷罗微微笑了笑,换上鞋进门后察觉到了房间内所设置的阵法的气息。
“你师父对待你,还是很上心的嘛。”殷罗扫了一眼角落的几张符纸:“你今年过年不打算回家吗?”
“我家就是这里呀。”禹狄拆着包装说:“这套房是我爸妈买给我的,在我成年以后就写了我的名字了,我外公外婆前几年去世了,就剩下一个爷爷还在养老院,我每个月都会去看一看他。”
“我父母大概今年也不回来吧,他们都在国外。”
禹狄用塑料刀具一人切了一半,用盘子装给殷罗。
“如果是这样,那你恐怕难逃花老板的魔掌了。”殷罗看着面前实在的一盘蛋糕,说:“据我所知,花老板也不需要过节,如果你不想大过年的还被按头练习纸人的话,你最好找个朋友家一起过年。”
“啊?”禹狄咬着勺子迷茫了几秒,忽然瞳孔地震:“你的意思是,你们也不放假吗?!”
“妖兽可不会挑你不休息的时候来打扰你。”殷罗挑了挑眉:“毕竟妖兽也不过春节。”
“不是,那什么。”禹狄小心翼翼的说:“书上不是有那什么年兽吗?这玩意难道不是会被鞭炮声驱赶的吗?”
“现在都31世纪了,全面禁燃烟花爆竹,你用什么来驱赶?而且年兽都是神话传说,不一定存在。”殷罗无奈道:“实在不行,你就跟着会长吧。”
“夏会长?她不是出外勤去了吗?”禹狄奇怪道。
“过年前她应该会回来的。”殷罗说:“她每年过年都要安排工作时间表,让员工们规律进行休假,今年也肯定会这样做,你跟着她不仅可以参加我们的年会,还能顺便学习一下前辈们的工作经验,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