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穿裙子
卜绘大清早便赶到辉民工厂。
经过一场同仇敌忾的晚宴后, 同事们明显对她的态度和颜悦色了许多，甚至有人招手跟她打招呼。卜绘心情不佳，勉强挥了挥手。
“绘绘，你看到今天早上的爆炸性新闻了吗？”
尤莉一个健步蹿上前, 紧紧搂住卜绘的脖颈, 将她拽到角落里。
尤莉的眼神兴奋地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快说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提起昨晚上发生的事, 卜绘就想叹气。她总不能说辛弛大摇大摆来参加晚宴, 市长被某人胁迫暴打南伯爵, 爆炸的罪魁祸首疑似是那位本应该还在监狱里的死刑犯？
说出哪一条被语音监控到, 她的下场都是牢狱之灾。
“快别八卦了。”卜绘指向自己, “匹配库被炸, 我岂不是要受牵连。”
“你为什么——”
尤莉下意识的反驳戛然而止。
“哦。你还在走申诉流程。”她心虚地咳嗽一声。
最近日子过得太过滋润, 都快要忘记如今的卜绘还挂着寡妇的名声。
卜绘：“……”
按照市长秘书原先承诺的时间，她这个月便可以解除匹配恢复自由身。匹配库被炸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对方报复联邦和市长, 到头来倒霉的还是卜绘这样的可怜虫。
所以到底是哪个可恶的家伙！
卜绘首先排除辛弛。
自昨晚一别之后，以他睚眦必报心眼极小的个性，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她了, 哪还能没事找事, 又给自己添麻烦呢？
直至中午时分, 联邦官方终于宣布道：
匹配所的部分源代码资料被毁, 工作人员正在抓紧时间修复。在此之前无论是什么流程，都需要暂停一段时间了。
收到噩耗的卜绘, 这段时间都闷闷不乐，提不起精神。
好消息是，由于系统的损坏, 信誉积分保留不会再扣分。
她跟辛弛的匹配系统也暂时无法打开，更不用联系。
市政府和匹配所的爆炸引起好一阵舆论震荡，据说元帅大怒，直接影响到市长的晋升，文尼特在辉民市的风评也大打折扣，已经有店家暗地里把文尼特的小雕像损毁，店门口摆上普通的装饰品。
这个冬天过于寒冷漫长了。
这天，卜绘的门口迎来不速之客。
是文柏西。
蓬松的金发略显黯淡，有些乱糟糟地没打理好，从帽缝间漏了出来。
他朝卜绘扯起唇，笑容依旧是明朗干净的：“最近太过忙碌，还没来得及亲自登门道歉。那晚上的宴会实在糟糕透了，对你如此对待实在是失礼。”
卜绘略显意外：“道歉就不必，工厂给我们补了一大笔加班费。”
如此客气，另文柏西的表情更是愧疚。
“不知道如何补偿才好，所以给你送了一份礼物，希望你能收下。”
“那多不好意思呀！”
卜绘虚伪地连连摆手。
……然后半推半就地收下文柏西送的礼物。
被她夸张的表情逗乐的文柏西忍俊不禁，又恢复了往日的明朗英俊。他挠挠头发，笑着说道：“最近忙于市政府重建工程，实在无暇外出，等下回忙完了，请你和你的同事们一起吃饭，希望你能代替转达歉意。”
卜绘爽快地应下。
“我欠你一个大人情，用小人情来还，非常划算。”
直至文柏西离开后，卜绘拆开被封得密实的皮箱。她在内心默默揣测一定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没想到打开一看，卜绘的眼睛快要被闪花了。居然是一套用高端精密技术打造的随身携带工具包！
她把扳手拿起来挥了挥，看起来沉甸甸的扳手一点也不重。
里面附了一条清秀的字迹，提前祝她生日快乐。
卜绘恍然。
市政府那里存放着公民们的个人资料，文柏西要想知道并不难。这段时间过于忙碌，她几乎快要忘记，还有几天就到自己的十九岁生日了。
“……”
她蹲在皮箱旁，心情万般滋味。
以文尼特市长的性格，会让文柏西知晓真正的真相吗？当然不会。
他需要粉饰太平，也清楚以文柏西的性格，根本接受不了这么多的阴暗面。
文尼特把他供养在温暖的日光下，让他无时不刻受着照拂；但同时，代价便是这样一帆风顺的人，更脆弱，更敏感，更禁不起探索这个世界的真相。
某种意义上，她跟文尼特一样，把他的单纯当做愚弄的手段。他虽然有许多缺点，却是永远真诚待人，从不撒谎。
这一点，她是永远做不到的。
辛弛说得没错。
她是比海盗更可恶的，说一套做一套的，卑鄙小人。
……
市政府爆炸之后唯一受益的部门，便是辉民工厂的员工们了。无论是对接的外勤部，还是一线的维修部，通通都加薪上班。
政府那边越是着急，他们的动作越是不慌不忙，有老板的授意在，员工们每日一大半时间都在磨洋工，剩下一小半时间随便修一修。
文尼特没出面，不代表文尼特不着急。
很快市政府又拨了一笔资金，好声好气希望他们能够又好又快地完成修缮工作，只有依靠他们的努力，才能让辉民市回到往日的安宁。
这般低声下气地传话好几回后，泰探才宣布让大家好好工作。
因为老板承诺月底修缮完成后，送他们出去第三星带薪度假出差玩一趟。
平日里如此吝啬的老板，居然也有大方的一天！
员工们欣喜若狂。
等到又一场寒冷的人工降雪后，天气澄澈舒朗，像一块冰蓝色的宝石。
卜绘这段时间维持着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的规律生活，已经很久没想起关于辛弛的事了。
她眺望窗外的雪景，喝了茶，在热烘烘的屋里收拾出差要带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第三星是居民们星际旅行的首选之地。那里景色秀丽，价格便宜，海水占比大于陆地面积，人们在有限的陆地上填土移沙，打造出上千个大大小小的度假海滩岛。
卜绘哼着歌，快乐地收起她小小的行李箱。
待到登上飞船，与其他员工大包小包的行李相比，卜绘的轻装上阵倒像是去门口的小酒店随意住一晚。
“绘绘，你怎么只有这么点东西？”
外勤部跟维修部在同一飞船上，温露儿大老远就摆手跟她打招呼。
她向卜绘展示自己外出的行头：有平日穿的常服，有度假的漂亮裙子，还有下海的潜水装置。
卜绘老实地展开她的行李箱，里面连常服都少得可怜。
“还真的一条裙子都没有！”
温露儿大受震撼：“不是挣到钱了吗？那你平时外出聚餐，约会，都穿什么？”
“当然是辉民市的工服啊。”提起这件事卜绘还颇为骄傲，“又耐脏又不易磨损，穿坏了公司还给报销，我为什么还要买新衣服？”
温露儿：“……”
远远听到这番言辞的泰探：“……”
薅羊毛，这家伙还真是不遗余力！
温露儿拉着卜绘上下打量。虽然说卜绘跟他们是同龄人，却因为长久缺乏营养，长得又瘦又小，伶仃的身材被宽松明黄色工服包裹，若不是她留着长发，乍一看还真像个假小子。
她突然捏了一把卜绘的屁股，在卜绘震惊视线中满意点头。
“还是有点料的。”
前来寻找二人的徕特正巧遇见这一幕，脸色唰地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地质问：“你们在干什么啊！”
温露儿朝他做了个鬼脸：“男人少管。”
她又细细上下打量卜绘，眼神就像是菜市场挑猪肉的顾客，盯得卜绘头皮发麻。
“眼睛很漂亮嘛，头一回发现是纯黑色，像黑曜石！鼻子也很小巧，嘴唇好看就是没什么血色，头发放下来会更加分……”温露儿围绕她打了个转，越看眼睛越亮，满意得不得了。
卜绘发出警告：“休想我花钱到这种事上。”
她辛辛苦苦积攒的宝贵钱财，怎么能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上？漂亮的衣服能用来干嘛，可以让她升职加薪吗？
如果真可以，卜绘不介意每天穿得花里胡哨的出门。
现实明显不是。
若不是短发碎发太多，影响她工作，她连长发都懒得留。每年额外的发绳支出损耗也是让卜绘之前相当头疼的事情。
更不用提以前在垃圾城居住时，醉醺醺的流浪汉到处都是，任何稍有姿色的女性都会被骚扰甚至被虐杀，卜绘每日提醒吊胆只想活着，哪里顾得上思考这种多余的玩意。
温露儿讨好地拉住她的胳膊。
“穿我的嘛。”
“不要。”出行不方便。
“我花工资给你买嘛。”
“你可以给我买两套别的颜色的工服。”正好黄色太亮眼。
两人纠缠一路，卜绘都没跟温露儿妥协。说她犟驴也好，她觉得没必要的事情，哪怕朋友的钱也不应该花。
直至抵达第三星的勒伊度假岛。
一下飞船，滚滚热浪扑面而来，毒辣的太阳一览无余地照在脸上，隔着鞋子都能感受到脚底沙砾滚烫的温度。
几乎是瞬间，卜绘便热得汗流浃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