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桥擦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才发现小猫站在自己眼前。
“小猫你这个死小子,你还知道回家?”周大桥跳了起来,伸出蒲扇般的大巴掌,往小猫头上拍去。
周大桥也是气的狠了。
小猫这个小子,居然留信出走,说要去陈家入赘?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东西?为了个女人,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要了吗?
小猫一向调皮,早就被揍出经验来了。
见到亲爹的“铁砂掌”冲着自己拍过来,小猫下意识中矮了一下身子,哧溜一声钻到奶奶周王氏身后去了。
“奶奶,您看我爹,他怎么乱打人呀?我今天可没有在外面闯祸,我就和小枝姐姐上梧桐山去走了一圈。”小猫着急地说。
周大桥的“铁砂掌”,小猫和他两个哥哥经常“享受”。
兄弟三人在外面打架了或是闯了什么祸,有人来家里告状,准保会被周大桥一顿抓住打的屁股开花。
“啊?小猫你今天一下午都和小枝在一起?”周王氏愣了愣。
看来,退亲只是王桂花那个老货的主意。小枝这孩子,是个好的。
“是哩!奶奶,我在梧桐山发现了一片野葡萄,今天要不是太晚了,我本想摘一些回家的。”小猫眼珠子转了转,说。
小猫一向狡猾,知道大人们都喜欢嘴甜的小辈,这会儿讨好卖乖的话张口就来。
“你这个死小子,一天天的除了半山遍野疯跑还有什么本事?你说,你写的那个去陈家入赘的字条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陈小枝鼓动你写的吗?”周大桥气呼呼地问道。
“不关小枝姐姐的事,我就是听到奶奶说,小枝奶奶想退亲,所以才想着去陈家入赘的。”小猫赶紧替陈小枝说话。
“你个臭小子,你过来,老子今天要打你个屁股开花。”周大桥指着小猫,呵斥着说。
周大桥教训儿子的时候,刘翠花一般都不会插手。
棍棒底下出孝子,谁家的男娃不是从小打到大的?
可如今,刘翠花连眼泪都顾不上擦,赶紧冲了过来,拦住了周大桥。
“他爹,你打小猫做甚?”刘翠花嚷嚷着说。
“狗儿他娘,你快让开,老子今天要揍死小猫这个眼里没爹娘祖宗的不孝子。”周大桥气咻咻地说。
小猫有两个哥哥,一个叫狗儿,一个叫牛儿。
“他爹,你要打小猫,还不如连我也一起打死算了。小猫现在不是你我的儿子,他是三叔的儿子,呜呜呜······”刘翠花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哭喊了起来。
刘翠花觉得小儿子已经够惨的了。
他们做父母的不顾小猫的反对,执意要把小猫给过继给周大壮。
如今,眼见着小猫就要陪着周大壮砍头了,刘翠花觉得就算对小猫加倍好,也弥补不了心中的愧疚。怎么肯让周大桥对小猫动手?
“翠花,你快让开,真真是慈母多败儿!”周大桥骂道。
“反正我不管,咱们做爹娘的已经够对不起小猫的了。小猫他这次被周大壮连累,必死无疑,孩子他爹你现在还要打小猫,我也不活了,反正早死晚死都是个死。我的小猫啊~!”刘翠花放声大哭。
“我······我这不是看着孩子不像话,要教训一顿才行嘛!”周大桥听刘翠花提起过继的事,心中的怒气像是被戳破的皮球一般,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是啊!就算他们能逃的了性命,小猫肯定不行。
既然快死了,还在意什么祖宗不祖宗的?
或许······让小猫去陈家入赘改姓陈,说不定反倒是一条生路?
想到这里,周大桥眼前一亮。
“大柱大桥,咱们今晚就分家,分家后,老婆子和大柱媳妇大桥媳妇都回娘家去吧!我明天一早就去求陈里正,让他帮忙写几封和离书。”周老蔫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说。
“和离书?什么和离书?”周大桥愣住了。
“我和你娘,大柱和大柱媳妇,还有大桥你和你媳妇,咱们父子三人都和离吧!咱们家逃的一个是一个。”周老蔫垂头丧气地说。
“什么?”
“我不走。”
“我不和离。”
周王氏和两个儿媳妇不约而同地惊叫了起来。
“老头子,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咱们夫妻俩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周王氏拉着周老蔫的手,涕泪横流地说。
周王氏十八岁嫁到周家,到如今已经三十多年了。
周王氏的娘家父母早已经亡故,娘家兄弟全都有了儿孙,日子也过的紧巴巴的。
周王氏离开了周家之后,娘家兄弟哪里还会收留她啊?倒不如留在周家,和周老蔫生死与共,还能获得一份好名声。
“你······唉~!随你吧!”周老蔫原本想反对,随即想起王家妻舅们一向对周家这一门穷亲戚没什么好脸色,只好妥协了。
“我也不走。”大柱媳妇说。
“咱们一家人生死都在一起。”刘翠花也表态。
“爹,要不,就让小猫去陈家入赘吧!给咱们家留条根,行不?”周大桥想了想,问道。
“这······”周老蔫犹豫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周大桥的提议确实很有吸引力。
第268章 退回庚帖
可陈二牛又不是傻的?今天下午王桂花来周家骗庚帖,肯定是陈二牛提前得知了周大壮的消息,才会这样做的。
他们想把小猫送给陈家,陈家还不一定愿意收留呢!
“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咱们家这一次若是逃不过大难,香火就全都灭绝了。倒不如让小猫去陈家入赘,就算子孙后代不姓周,好歹也是咱们周家的血脉啊!说不定过了几代之后,上面没盯的这么紧了,小猫还能有机会过继个孩子给咱们周家呢?”
周大柱怕周老蔫碍着面子不肯答应,给周老蔫细细说起小猫去陈家入赘的好处。
在周大柱看来,和性命相比,名声什么的,根本不算事。
他们周家这次算是被大壮害死了,逃得一个算一个吧!
“爷爷,大伯二伯,你们在说啥呀?什么死不死的?咱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猫站在一旁,听的都快急死了。
这一个个的,怎么竟在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小猫啊~!你爹他在外面闯祸了······”周老蔫拉着小猫的手,把周大壮的事给小猫说了一遍。
说完后,周老蔫说:“小猫,爷爷明天就带着你去求求陈二牛,让他允许你去陈家做童养婿,不管我和你大伯二伯这一次会不会死,以后······你都留在陈家,安心过日子好了。”
“啊?”小猫愣住了。
之前小猫想去陈家入赘,只是单纯的不想和陈小枝退亲。
可如今,他家面临着杀头的大罪,他再去黏着小枝姐姐,说不定会连累小枝姐姐一家的吧?
怪不得今天小枝姐姐说要退亲呢!原来······小枝姐姐她是知道了他们周家的事,不想让自己连累了她吗?
想到这里,小猫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爷爷,算了,咱们还是退亲吧!我不喜欢小枝姐姐了,我不想姓陈。”小猫蔫头蔫脑地说。
“你傻啊?你之前不是哭着喊着要去陈家入赘吗?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你怎么又退缩了,你这个窝囊废,你还是不是我周大桥的种?”周大桥气的在小猫头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孩他爹,你打小猫作甚!”刘翠花赶紧扑了过来,护住了小猫。
“行了,天色不早了,大家都去睡吧!小猫的事就这样决定,大柱大桥,你们俩明天一早跟我带上小猫和庚帖,去陈家一趟。陈二牛若是不肯收留小猫,我就让他们陈家一起跟着咱们家陪葬算了。”周老蔫放了一句狠话,站起身回屋去了。
眼见着只有陈二牛家能救小猫了,周老蔫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最多,他到时候给些好处陈二牛家好了。
天都要塌下来了,他们周家留着银钱和田地也没用。
想到这里,周老蔫长叹了一口气。
周老蔫走了,周家众人也只好怏怏地散开了。
明天怎样还不知道,总不能为了担心明天的事,今天就不过日子了吧?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周家人既然存了必死之心,这会儿也都收起了眼泪。
小猫摸了摸被拍痛的后脑勺,撇了撇嘴没做声,心中却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陈小玉和陈小枝在红薯地里呆了个把时辰,姐妹俩说了好多心里话。
陈小玉和陈小枝聊天的同时,神识一直监视着周家。
见周家人愁眉苦脸地叨叨了一阵后,一致决定要把小猫明天送到陈家来做“童养夫”。
陈小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谁让陈小枝也刚刚在说小猫不肯退亲,宁愿去陈家入赘这件事呢?
陈小枝今天很坦白,把自己和小猫今天下午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全都说给陈小玉听了。
陈小玉见陈小枝的“童养夫”明天一早就会送上门来,不笑才怪。
“小玉妹妹,你笑什么呀?你也觉得小猫胡说八道对不对?小小年纪不学好,老是想着娶媳妇。”陈小枝脸红了。
陈小枝发誓,都是月亮惹的祸,才会让她把小猫说的那些“疯话”给记得牢牢的,并且说了出来给小玉妹妹听。
果然,小玉妹妹笑话她了呢!
“小枝姐姐,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培养好相公,从娃娃抓起也不错。”陈小玉笑嘻嘻地打趣着说。
“小玉妹妹,你再笑话我,以后有什么事我不告诉你了。”陈小枝被陈小玉笑的挂不住脸,嘟起了嘴。
“好了好了,我不笑话你了。小枝姐姐,我问你,假若小猫家真愿意让他来陈家入赘,你愿不愿意收留小猫呀?”陈小玉问道。
“我······”陈小玉想了想,摇了摇头,说:“小玉妹妹,你别假设了,这种事爷爷不会允许的。就算小猫他爹没出事,爷爷也不会允许的,咱们家又不是没男丁?根本用不着上门女婿。小猫才这么点大,做不了多少事,咱家爷爷才不会收留他呢!”
“小枝姐姐,你别管爷爷,也不要管别人,我只问你,倘若你有能力的话,你愿不愿意给小猫一条生路?”陈小玉正了正色,问道。
周家这一家人,除了周大壮之外,每个人的秉性都不错。
如果可以的话,陈小玉也不想让周家人就这么白白为周大壮失去了性命。
“会,我有能力的话,我肯定不想让小猫去死。”陈小枝点了点头,加了一句:“毕竟,他是我的小弟呢!大姐罩着小弟,不是很应该吗?”
“行,我知道了。”陈小玉抬头看了看天空,说:“小枝姐姐,这会儿都快子时了,咱们回家吧!今天咱们俩一起睡,好不好?”
“好。”陈小枝站起身,伸出手拉了陈小玉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