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也没有。
这里四面山壁干干净净,除了一个沈南音,没有任何发现。
程雪意瞬间心冷,如果走到这里还找不到修月草,那还有什么希望?
她万念俱灰地来到沈南音面前,就是这个人,将唯一一株修月草送给他的师弟。
她虽然钱没带够,但若是别人拍到,不见得没有手段间接搞到手。
沈南音毁掉了这种可能,给了她另一个希望,又让人失望。
程雪意缓缓蹲下,静静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样子。
他身上有些伤口,不像是火龙造成,倒像是什么兵器。
难不成除了火龙,这里还有别人来过?
程雪意眉头紧锁,想着既然如此,她不如干脆把沈南音废了关起来,乾天宗查起来,也会以为是刚才来过的人将她和沈南音一起抓了。
有人背锅,她岂不是能直接扣住沈南音拷问白泽图的消息?
那有没有修月草都无所谓了,她找修月草本就是为了稳固身份,找机会进内门寻白泽图。
程雪意咬咬牙,知道这是个法子,却也明白这法子非常偏激冒进。
她其实摸不清沈南音的底
牌,若错估实力,没能控制好他,稍有差池便后果不堪设想。
但她好像也没更好的选择了。
程雪意思索着,手已经抬起来,待要聚集魔气的时候,昏迷的人微微偏头,似有警觉。
只是一丁点他便有警觉,很快睁开了眼睛。
程雪意迅速放下手,看见他视线清晰之后,缓缓定在她身上。
“你没事。”
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程雪意怔了怔说道:“我当然没事,但大师兄很有事。”
沈南音竟然说:“那不重要。”
“?”
程雪意拧紧眉头,沈南音一睁开眼,周身战意激得她情不自禁后退许多。
她不得不庆幸自己刚才没来得及出手,如若不然,还真是没把握将他拿住。
心神不宁间,有一只手摊开在她眼前,那白皙的掌心躺着一颗染血的灵丹。
“修月草没了,遍寻不到,但我挖了那颗火灵龙的灵丹。”
沈南音声音沙哑,满含倦意道:“成了气候的灵物灵丹,用来洗经伐髓最好不过,你炼化了它,该能生一颗纯净的火灵根。”
……
何止是生纯净的灵根,整个人都会脱胎换骨,修为大增。
这东西不知比修月草好了多少倍。
程雪意阖了阖眼,没有立刻接过来。
沈南音看了她一会,似乎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温和地笑了笑道:“程师妹,师弟的伤要紧,我会管,你的难处既告知了我,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我说过会为你另寻他法,如今也算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你们于我来说,并无亲疏分别,都一样重要。”
“……”
程雪意自幼体寒怕冷,不知为此吃了多少苦头。
虽然也怕极热,但火灵龙的灵丹若能彻底炼化,便可随心控温,绝对是件对她有用的好宝贝。
沈南音确实说过会为她找别的仙草辅助修炼,甚至灌顶筑基,如今拿到火灵龙的丹,算是超额践诺了。
她终于伸手接过那染血的灵丹,以她的眼力,足以辨别灵丹不假。
没了灵丹遮掩,她还看见沈南音掌心刺眼的刀伤。
绝对有人趁他对付灵龙偷袭过他,对方可能还逃掉了。
但他只字不提取丹艰难,只解释对师弟师妹没有厚此薄彼,说她和玉不染一样重要。
程雪意忍不住问:“那你呢?”
沈南音目光不解地望着她。
程雪意问得更清楚了一些:“我们都重要,那你自己呢?”
沈南音怔住,沉默下来,半晌,他温声道:“我不重要。”
程雪意闻言直接笑出声来,如同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
“大师兄,是谁教你的,别人都重要,就你自己不重要?”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遍体鳞伤的男人:“静慈法宗是修界第一人,这也是他的观念吗?”
不待沈南音回答,程雪意就尖锐道:“若这是他教你的,那当年陆神愿献祭噬心谷的时候,他怎么不代她进去呢?”
她的语气傲慢刻薄,念到静慈法宗和陆神愿的名字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沈南音捂着心口站起来,两人视线对调之后,高高在上的人并没变成他。
程雪意仰视沈南音也不会显得卑微,仍是□□的那个。
“程师妹还真是从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沈南音简单地给自己疗伤,平静说道:“不可妄论前辈,无论师尊还是神愿师叔都不行。此地只有你我,我能不予追究。可出了王母山,回到乾天宗,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听到你这样说话,都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
“若旁人为此将你带到我面前问罪,我很难不惩处你。”
鉴于她完全不听他的话,他只能把危害说得更清楚一些。
她若害怕了,应该会有所收敛。
程雪意却无语道:“这里不是只有你跟我吗?我是疯了才会在乾天宗里说这些话,我也不会和别人讲这些。”
沈南音整理腰封的手顿了顿,稍纵即逝,看不出任何异样地继续打理自己,姿态惬意舒展得仿佛优雅美丽的白孔雀。
程雪意看得心烦,上前抓住他的手腕焦躁道:“我爹娘去的早,但他们都教我,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我自己更重要的。”
沈南音注视着被她紧紧抓住的手腕,感受她身体的冰冷,想到火灵龙的灵丹,他看见它的第一眼就决定要给她拿到。
虽不曾探查经脉确定,但他直觉她的体寒不只是修为低怕冷。
毕竟被火焰包围的时候,她身上也不见多么温暖。
有了火灵龙的灵丹,定能大大改善她的身体状况。
“沈南音,不管谁教你将自己置之度外,你都不能真的这样想。”
程雪意实在看不过去他这样的态度,难得发一次善心,便算是回报一下这灵龙丹吧。
他在噬心谷降灵那么多年,让爹娘和她受尽苦楚,为此怎么报复他都应该。
她从不曾对利用沈南音怀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她今日确实也得了他的恩惠。
程雪意这个人恩怨分明,以后有的是他身败名裂的时候,现在拿了这颗丹,她不介意回赠他几句无关痛痒的箴言。
“大师兄,你要记住,别人都是次要的,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人活一辈子是为自己,不是为宗门,也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人。不要等陨落的时候看见走马灯,才遗憾此生从未为自己活过一天,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程雪意头头是道地问沈南音:“不如我来问大师兄,你有最喜爱的食物吗?最喜欢什么颜色呢?你修冰心剑诀第九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没有觉得累,想要放弃过?”
“你活了这么久,最喜欢哪处风景,喝不喝酒,听不听曲,挚友几何,可有心爱之人?”
听到最后,一直安静没有任何表示的沈南音忽然望向了她的脸。
程雪意底气十足地抬了抬下巴,动人的眼眸凝视着他,话语里的字字句句都为他而想,他也确实从未听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沈南音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去想,然后发现,那么多的问题,他还真是一句都回答不上来。
最喜爱的食物?他辟谷很久了,除了必要的场合,别说食物,水都很少会喝。
最喜欢的颜色那就更没有了,日常起居的衣物首饰都是宗门配发,专门为他定制的,向来是发了什么他就穿什么。
至于修剑诀累不累,有没有想过放弃,这个倒是可以回答一下。
累是必然的,放弃却从未想过。
而他活了这么久,最喜欢哪处风景,当真毫无概念,至于酒和曲,更是从不沾染。
挚友……他有很多朋友,遍布各个宗门,但没有一个算得上挚友。
他们敬佩他,愿意与他相交,热情真心,但也点到为止,称得上朋友,却绝不是挚友。
这一点真的有些失败。
就连本该最亲近的同门师弟,都对他恨意重重。
至于所爱之人,那就更不可能会有了。
刚想到这里,程雪意又再次开口:“大师兄,你不觉得像你这样活得很没意思,很寂寞吗?”
沈南音本欲开启的唇瓣再次紧紧抿住了。
程雪意兴奋地眨眨眼,对了,就是这样,快点动摇他的道心,快点走入她的圈套,猎人捕猎时偶发的善心也需要防备呀,因为这后面可能就串联着要将他一网打尽的连招。
不过猎人又要失望了。
沈南音清理好身上血迹,修整好发髻之后,便对她说:“程师妹,多谢好意。”
“但时辰不早,该回宗了。”
……完全一副深得她真传的,“把你的话当耳旁风”的态度。
沈南音,你真的不必什么都学。
程雪意咬咬牙,将灵龙珠收好,气冲冲道:“你自己回去吧,出了这里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先不回去。”
沈南音温和道:“出来够久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我看见你的乾坤袋里有忘忧花,你该回去了。”
“回去也可以自己走吧,不一定非得和
大师兄一起回去,与你一起回去实在太惹人注目了,我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沈南音平静道:“是吗,我以为师妹巴不得所有人都认为我与你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