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又焉!”
“我在。”
他耍起赖皮来,当真是脸皮厚到比城墙还厚。
徐荼愤愤的抱起怀,自己一个人开始生闷气。
生徐又焉的,更多的还是在生自己的。
彭宇车开得快,刚一驶入地库停下。
徐荼就窜了出去,几乎是小跑着冲到电梯间,想把徐又焉隔绝在外面,却谁曾想,他长腿一迈,跟她跟的紧。
脚踩在电梯门边,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徐荼几乎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在电梯间里回响,扑通扑通的,根本控制不了。
以至于等到到了门口,徐荼已经不再挣扎,任由徐又焉跟在她的身后走了进来。
反正房子是他的,指纹也是他的,她根本就拦不住。
徐又焉大喇喇的坐了下来。
自然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不过没有再提亲吻的事情,画风一转,转到了徐荼最关心的事情上,“我知道陈广传在幔京酒店,化名李明伟。”
徐荼闻言眼睛一亮,倒也一改刚刚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也是才知道不久,这事没什么影响,原本想把人送回去再和你说的。”
“但是赵重赞……”
“我知道赵重赞的用意,他蠢的太明显了,就凭陈广传的几句话,想定谁得罪,呵。”
徐又焉的一双眼眸冷,仿佛赵重赞费尽心力铺下的大网根本不值得一提,每一步都不会进行下去似的。
“他说要找媒体。”
“那就让他找好了,看看是他这个学术博士造假,挪用学术经费来的有趣,还是仅凭几句话,就说我诱拐未成年少女来的有趣。”
“四哥,”徐荼突然认真的叫住他,“我不想和他有联系。”
徐荼并不怕赵重赞通过舆论给徐又焉泼脏水,他根本无法撼动徐家,只怕是这几个人的名字都不会出现在网络媒体上。
一切都是虚妄而已。
只是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与那样一个男人,有着根本无法磨灭的,血缘上的联系。
太恶心了,是只要一想到,就会生理性反应的恶心。
是只要提及这个名字,就会想到他把自己捆绑在铁链上,满目狰狞的要把她嫁给旁人的冷漠。
他永远都只会说一句话。
“我是你老子,你特么是老子生得,命就是老子的,不过是嫁个人,就是打死你,老子都不犯法。”
徐荼的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恨意。
徐又焉却是一伸手,在她闪神的瞬间,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在她尚未挣扎的片刻,轻轻揉了揉徐荼的头发。
“你跟他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你是我带回来的,自然是我的。”
第三十五章
徐荼十六岁那年,看了一部关于寻亲的纪录片。
片子不长,里面零零总总的,一共记录了5个被遗弃的孩子。
全部都是女孩。
和她一样,因为性别和贫穷而被抛弃。
可在长大成人后,总有亲生父母打着各种各样的由头想把人寻回去。
原因简单,女孩子心软且顾家,儿子成家后几乎掏空了全部的家底,必然需要女儿来养老。
那个片子诞生于世纪初期,社会舆论的思潮充斥着诡异的圣母心。
从制作人到采访的邻里,无不表露出,生恩之大不吝于养恩。
女孩们是应该认祖归宗,孝敬父母的。
所以片子的最后,每一个女孩子都是哭着与亲生父母抱作一团,然后旁白写着“团圆是人间至善”。
徐荼因为这档片子,做了很久的噩梦。
梦里面都是陈广传黝黑沟壑的脸,抽着廉价的香烟,淬着痰,冷笑着把脚踩在她的脸上。
“你特么是老子生子,骨子里流的都是老子的血,你就是嫁给天王老子,也特么是老子的女儿。”
梦里面,是她柔弱的母亲哭着喊着,让她救救她。
永远永远无法抽离的痛。
在那段时间几乎是夜夜折磨着徐荼。
她不敢跟徐又焉说,也不敢和爷爷说。
青春期女孩总有些在现在看来不算什么,在当时却是天大的秘密。
是徐又焉最先发现了她的梦魇。
也是这样,在她午夜梦回惊醒的时候把她揽进怀里,揉着她的头发告诉她,“你现在是徐家的小五,与旁人无关。”
“我既然把你带了回来,就永远都是你哥哥,小图放心。”
只不过,同样的话语,感觉已经全然不同。
徐荼轻呼了一口气,把自己从徐又焉的怀里抽离出来,眸色里掺杂了认真和严肃:“四哥能把他送回去吗?”
“很简单。”
“赵重赞跟我说,他可以让他永远不会开口。”
徐荼的表情太过认真,仿佛是真的在和徐又焉讨论这件事情,以至于徐又焉一瞬间的恍惚,问了句,“你想这样做吗?”
“我说想,你能做到吗?”
徐荼是真的想过。
昼夜难安的时候,想的最多的就是,他如果死了多好。
当年被他锁在废旧的柴房里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的。
他如果死了多好。
徐荼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良善的人。
徐又焉永远都不会知道,十几年前她在出现在他面前之前,其实已经跟了他足足一天一夜。
那时候,她就是为了耗尽他所有的体力和傲气,削弱他所有的意志力,在他即将崩溃的边缘出现在他面前。
十一岁的小姑娘,心思尚不足以明辨分析好后路,她靠的全都是本能。
自救的,自私的本能。
今天亦然。
她踮脚吻他的瞬间,所有的理性都被她心底暗藏的欲望冲破。
甚至那一刻她都很难去说,自己是不是故意的。
爷爷当真是了解她,窥探了她这幅好皮囊下面躁动而不安分的一颗心,所以日日提醒,夜夜提醒,甚至要把跟沈凌的婚姻写进了遗嘱里,作为兑现巨额财富的必然要素。
而更重要的,所有人都以为爷爷让她改回陈姓是因为陈灵荷,只有徐荼知道,那个一肚子坏水的老头子,就是在警醒她。
那份遗嘱里写的清楚,若是徐荼与徐又焉产生了男女关系,徐家将放弃收养关系,徐荼与亲生父母恢复权利义务。
打蛇打七寸,徐延国永远都知道徐荼的痛点在哪里,所以恰如其分的掐死她的命脉。
回到陈家,是哪怕现在已经二十四岁,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很好的生活的年纪,也依然如噩梦一般的事情。
但如果陈广传死了,她就没有亲生父母了。
她可以享受爱情,享受富贵,享受一生得荣耀。
听起来多么划算的一笔买卖啊。
徐又焉的眼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晦暗了几分,眼底的情绪渐浓,神色却越发的冷,手指敲击沙发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徐荼反倒沉得住气起来,端坐在他对面的长椅上,注视着他。
她以为徐又焉会说能。
毕竟嘴唇一碰的事情,她也万不可能当真让他去做些什么,不过是糊弄着她而已。
却没想到徐又焉摇了摇头,“我不会,我也不会允许赵重赞这么做。”
“我也相信,你不是真的有意如此。”
徐荼的笑意瞬时绽开,像是一朵兀自绽放的牡丹,华丽璀璨的漂亮,就连眼底都透着亮晶晶的笑意。
“四哥这就不了解我了,我是真的有这种想法。”
“所以你喜欢的从来都不是我,是伪装在徐家小五这个面具下面的假公主罢了。”
现在这个漂亮的,耀眼的,瞩目的徐荼,是披着华丽外壳的伪装者,剖开这层外衣,她骨子里,还存留着原生的狠戾。
爷爷的去世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盒子的钥匙。
那些坏心思陡然升起,在和徐荼十几年良好教养下的落落大方对立,博弈了许久。
比如,她很想像孙载怡说的,顾念什么徐家的名声,与徐又焉放肆猖狂的在一起,而后与沈凌结婚,不过是一张废纸而已,他也奈何不了她。
又或者,她在望着幔京酒店的招牌时,一想到陈广传就在那里,她多想挟仗着徐又焉的势力,像当年他欺辱她时候的那样,把他踩在脚下。
可到底,徐家给了她良好的教养和温暖的环境。
她终归只能任由这些画面存储在脑海中,偶尔不受控制的瞬间跳窜出来,把她自己也吓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