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荼原本想把翅胶乳参汤盛上一碗给他,他却摆了摆手,示意了一下申叔。
申叔立刻上前,把他推着回了房间。
只不过临走前拍了拍徐荼的手,唇语给了她两个字,“安心。”
这顿饭,吃的是可以想象的压抑和沉默。
眼看着爷爷的轮椅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徐安华还是沉不住气,径直站了起来,“徐又焉,你是个晚辈,别一天天故弄玄虚的,陈灵荷都死了多少年了,为什么还要提起来?”
“徐安华!”
这一次,几乎是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喊了她的名字。
徐存礼、徐卿、徐培恒。
仿佛这个名字是不能被提及的禁忌似的。
所有人都放了碗筷。
明明是团圆的日子,这偌大的一家子却只有仇怨。
最终还是徐又焉最先起了身,堪堪伏了伏背,手指扣起刚刚因为吃饭解开的袖扣,申叔很自然的递了大衣过来,徐又焉长臂伸入,一边系扣,一边说着,“不好意思各位长辈,我还有点事,先带着小五走了。”
说着,徐荼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徐又焉的一个眼神牵带着,老老实实的跟在他后面,还是徐清源给她递了衣服,她才反应到,自己只穿了一件羊绒黑色连衣长裙。
当下把衣服紧了紧,小碎步的就向着徐又焉跑去,根本无暇顾及身后徐家人的情绪和脸色。
彭宇早已经等在车旁,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徐荼多少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落了座,最先长呼了一口气。
今天这顿饭吃的,几乎要了她半条命的感觉。
后面发生的事情,几乎已经掩盖了赵重赞对她的威胁。
她有太多问题想要问徐又焉,可话卡在喉咙里,最后人反而蔫了起来。
若是她不姓徐,哪里还有去询问这些事情的立场。
徐又焉看着她那副干瘪了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反而越发的浓郁。
很难得看到嚣张的小五这幅模样,不是为了躲他,而单纯的陷入一种茫然无措中不知如何是好,像困境里的猫似的。
特别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裹在围巾里,因为丧气而鼓起的嘴巴让整个腮肉嘟嘟的,像尚未消散婴儿肥的小朋友。
徐又焉伸手就捏了一把,毫不意外的对上了她防备的眼神。
“你不想从我这里知道点什么?”
他的话语里,有一种刻意诱拐的笑意。
“你会说吗?”
“你试试看。”
徐荼长呼了一口气,愣是把自己转了个身,正对着面向了徐又焉,“这些都是你和爷爷的计划吗?”
“都不是,我不知道爷爷要做什么。”
“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吃惊。”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徐又焉的笑点,让他嘴角的笑意收不住的浓郁了几分,“我只是运气好一点,都猜到了。”
“所以你和爷爷是在做什么斗争吗?”
徐荼从刚刚回国就感受到了他和爷爷之间的那种无法言明的暗潮涌动,甚至后来她怀疑,这样的一个时间节点,她被徐又焉带回国,是他故意的。
他就是刻意要把一个方便爷爷向外传递信息的人送到他的面前。
虽然这几个月里,徐又焉从来都没有问过她,到底给爷爷做了些什么。
徐又焉轻笑,“这是第三个问题了,你最好考虑清楚,你最想问的是什么。”
他太过恣意,手指解开袖扣,人坐在那里,有一种掌控着全世界的松弛。
那副好看的皮囊好像给这份松弛增加了更多筹码,像是整个人多了几分仙骨。
徐荼突然就想起孙载怡跟她说的,旁人形容徐先生,用的多是“沉稳、疏离、高远、不可攀折”几个词。
那时候在灵觉寺她以为是庙宇给予他的渲染,可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意识到。
徐又焉在她的记忆中,一直都是二十岁的徐又焉,可他今年三十二岁,已不再是那个会因为噩梦醒来,误把她当做旁人,啃咬肩膀的男人了。
而是眼前这个掌控一切,甚至可以和爷爷博弈数个来回的男人。
在他面前敛着自己的小心思没有任何意义。
他都可以窥探出来。
徐荼到底问出了口,“陈灵荷是谁?”
徐又焉的笑意瞬时溢满,伸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是在抚摸一只不停亮着爪子却又不敢抓的小猫。
“中午没有吃好,你陪我吃顿饭,我给你讲个故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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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宅回市区要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
徐荼在跟沈浓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年的安排,听她吐槽大妈的越发嚣张。
沈能能:【自从你给了沈凌希望,呵呵,我们家这个年简直是叠buff般的快乐啊】
大耳朵图图:【希望这份快乐能持久一些】
徐荼本想回一个,现在多快乐日后知道她不姓徐之后就有多痛苦,到底是憋住了。
跟徐又焉学的,哪怕最亲近的人,事情未成,也不要轻易说出口。
想着,偏头又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之前还在老宅运筹帷幄的徐先生这一刻带着浓浓的倦意,眉头微皱,浅闭着双眸靠在椅背上。
像是睡着了。
徐荼蹑手蹑脚的把自己凑到前面挨近驾驶室的位置,“彭宇,你跟我说说,我哥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你之前不是跟着钱淼吗?怎么最近又回来了,那个呆呆的蒋毅去哪了?”
她的问题实在是多,一长串拉下来,彭宇就回了最后一个。
“蒋毅去给钱小姐开车了。”
“诶?啊!”
“四哥还跟钱淼在一块啊。”
明明最近也没听别人再说起徐家和钱家联姻的事情。
徐又焉看起来也好像与钱淼没有任何联系似的。
想到这个又不由得喃喃了一句,“那个呆头鹅倒霉了,钱淼脾气多不好啊,彭宇你倒是躲了个清闲。”
“呵。”
那声轻笑太过刺耳,瞬时徐荼兔子似的一溜烟的窜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耳朵到脖子上绯红一片。
她把脸偏向窗户外面,梗着就是不回头去看他。
太丢人了。
他不是睡着了吗?!
“你对你未来的嫂子看起来很感兴趣?”徐又焉的话语里半是揶揄半是试探。
徐荼嘴硬的依旧用后脑勺对着他,“没有,我对蒋毅比较感兴趣,我在打听他去了哪里。”
“哦……”徐又焉拉长了一秒的音,“我让他来给你开车好了。”
“不用,”徐荼身子条件反射似的想转回去看着他说话,却在瞬间卡住,又把自己挪回了窗户边,别扭的可爱,“我不能跟新嫂嫂抢人。”
这话说的,有一股无以言明的酸气。
徐又焉眼眸里的笑意越发的浓郁,逗她的心渐起,“我有个不错的主意。”
“什么?”徐荼说完又想回头去看他,梗了两秒,终于还是缴械投降,转身看向徐又焉,一双圆钝的双眼亮晶晶的,“什么主意?”
“婚礼那天,小五去给我们送戒指还不错。”
什么????!!!
徐荼感觉自己的怒火几乎是在瞬间冲上了天灵盖。
前两天还在说喜欢自己,怎么今天就让自己给他当结婚花童!!
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
之前还解释说自己跟钱淼没关系,这一刻婚礼都已经考虑上了。
气鼓鼓的腮越发的膨胀,徐荼那双本就圆钝可爱的双眸因为微张的怒意而越发的浑圆,牙齿撕咬着上唇,一副在努力思考到底要说些什么,却每一句都名不正言不顺似的。
越想越气,憋得一张脸更加圆鼓,像个吹弹可破的白气球似得。
可偏偏徐又焉还要带笑的加上一句,“怎么?对新嫂嫂不太满意?”
这典型的就是在气她。
徐荼愤愤的回道:“新嫂嫂人美心善,配你这么个黑心眼绰绰有余,我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谁知道,徐又焉当真笑着把这一切都应承了下来,“我替你嫂嫂先谢过你的祝福了。”
说完又加了句,“听说跟沈二公子交往的不错,我也祝小图恋爱快乐。”
气死了气死了!
徐荼感觉自己要被憋死了!
明明是她把徐又焉推走的,明明也是她执意要跟沈凌相亲交往的,为什么她会这么堵!
可到底还是生硬着回了句,“谢谢四哥。”
话语里带着浓郁的别扭。
谁知道,徐又焉坦坦荡荡,双腿交叠,看向她的眼眸里带着促狭的笑意,回了句,“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