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宁找到顾淮时, 脸色不算好。
“老陆什么意思?当年为了许岸和我演深情, 让我和聂家订婚,他自己倒好, 搭上了庞家,这让许岸怎么办?”
顾淮不知道怎么说, 叹气都叹不得。
自从会开完,陆临意就再也约不出来, 原本跟着许岸的那两年人还多了点人气儿,为了带小姑娘玩,各种场合都不算拒绝。
连带着他递上去的项目书,都被他得了好心的点拨两句,每一个都赚得盆满钵满。
特别是今年年中那段时间, 带着小姑娘出席各种场合,能教的不能教的,全都教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为了年底大会前找个由头把日子定下来。
谁曾想姜家事发突然,情转直下,竟然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可现如今,别说约出来,就是去烟斋门口堵人都赌不到。
几次儒意集团的年终大会,据说也只是听完全程,并未发言。
像是回到了认识许岸前的陆临意,对一切都兴致缺缺。
这世间仿佛没有意见事情会让他开心,也没有一件事情会让他不开心。
他就像烟斋博古架上他收藏的那一排冷冰冰的古件。
没有半点感情。
最初知道两个人分手的时候,顾淮未曾想到结果会是如此。
圈子里这种事正常,玩的再花,心上的再多,最后都要和正确的人演一出夫妻情深。
陆临意对许岸上心的程度虽是不言而喻,但还不至于上演这种深情不渝的戏码,却到头来,是自己猜错了。
“这事也不能全怪二哥,”顾淮盘算了一下措辞,“我问过许岸,她不结婚,你说前一段时间那个架势,生逼着陆家站队,二哥能怎么办。”
施宁静默了半响,最后看着窗外时,怅惘的语调大过了悲哀,“是啊,许岸那么聪明的姑娘,真要是结了婚,就不是我认识的她了。”
“我们这些人啊,享受的所有荣华富贵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和聂乔贤两个月前订婚了。
听说聂二外面养了个漂亮的女艺人,还不是在订婚宴上,和她演出了一场恋人的甜蜜。
聂允安那天情绪近乎崩溃,在后台哭着问她,“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也是许岸,凭什么是庞蕤轩,凭什么?!凭她有个好父亲吗?!”
施宁愣了一下问她,“你为什么会认识许岸?”
陆临意虽是把许岸带进过圈子里,但所有一切会让许岸心情不好的人或事,他从未带到她面前。
就连施宁自己都是硬去酒吧见的人。
若非和许岸投缘,只怕陆临意也能让她不再出现在许岸的面前。
聂允安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她,满眼的不甘,“他带她去过弯岛曼甯,就为了她,二哥甚至要让顾淮撤了我的展!那是我的亚洲首展!对我来说多重要,我哪里比她差,她不过就是个做瓷的小丫头片子,我比她漂亮,比她优秀,那些艺术品我也能做,有什么不会!”
聂允安陷入了偏执的死胡同中。
她可以接受这个圈子里因为爱情结婚,也可以接受他和施家的指腹为婚,但她不能接受,为什么都是强强联合的组合,可以是庞蕤轩,却不能是她。
施宁眼看着素日里一向以艺术家的淡漠安然形象示人的小姑娘哭得不能自己,到底把人揽进了怀里。
这个圈子里的姑娘哪有什么好和坏,年少时被家里宠的无法无天,以为可以做这个世界的主人,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和价值。
可到了二十余岁才发现,前半生信奉的什么自由、什么民主都是假的。
他们会被作为包装好看的礼物,是父辈们掂量着拉拢人心的货品。
所有的嚣张跋扈都不过是及时而逝的烟火。
最后变成和母亲们一样,站在一旁言笑晏晏,柔和温顺的女人。
施宁耐着性子的看着聂允安,“因为你太爱二哥了。”
不论陆临意最终是否会和庞蕤轩订婚,都可以眼见,他的爱情已经在许岸身上耗尽。
庞蕤轩可以容忍他的心不在焉,聂允安一定不可以。
这个圈子里的婚姻,说到底,最怕的是兰因絮果,不如一开始就是举案齐眉。
那天之后,聂允安像是彻底明了,终是不再闹了。
北青市的生活又恢复到了死寂的热火中。
十二月份,段祁帜的艺术社区项目正式落地,是圈子里最热闹的一件事。
开幕活动搞得盛大。
周惟安旗下的艺人、沈崇俞MCN公司的网红应邀前往。
聂允安以先锋艺术家的身份,在“光瘾美术馆”开了个展,吸引了大量北青市的人文艺术家。
圈子里的人自然去捧场。
应邀来的人不算少。
段祁帜找到顾淮去邀请陆临意的时候,有些拿不准。
“我问了二哥,他都不回我信息的,程源倒是回了我,却说他听到,没有给回答,你说我怎么弄,二哥去不去,涉及面太多了,老顾,你在他那还能说上话,你给我问问。”
顾淮头都大了,最近来找他联系陆临意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他能推的几乎都推了。
陆临意谁的面子都不给,别说他,只怕他父亲出马,都未必能请得动。
刚琢磨着要如何拒绝段祁帜,突然听到他说了句,“主要是二哥带着那个小姑娘来过。”
一句话,顾淮眼眸瞬时明亮。
能把陆临意约出来的,目前大概也只剩下的许岸了。
于是问了句,“他们俩都干嘛了?”
“具体的我肯定不知道,去年冬天的事情了,项目刚起了框架的时候,二哥带着来玩了三天,就住在A1的那套别墅里。”
“你把那套给二哥留出来,他就能来。”顾淮笃定。
信息发了,陆临意照例没有回复。
只是通过程源告诉段祁帜,他会去,不参加开幕,花篮送到。
这就足够。
陆部长上台后,陆临意第一次出席公众场合,对这个艺术社区而言,意义非同凡响。
段祁帜自然留了那栋别墅。
陆临意是提前一天去的。
没有通知任何人,还是管家告诉段祁帜,他才知道。
立刻通知了顾淮。
两个人赶到时,陆临意正坐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没有抽烟没有喝酒,背影淡漠。
人瘦了一圈,只穿了件简单的羊绒衫,没有生机似得。
窗户外面,是带着工牌的工作人员来回往复,热热闹闹的在海边叽叽喳喳。
海边被划分了界限,安排了开幕的场地和桌椅。
挂了灯带,做了喷绘,还有无人机在天上盘旋演习。
就连那栋孤零零的教堂,也被人簇拥着,拍着各种宣传片。
顾淮向前一步,落座在了陆临意的旁边,“请你出山现在真难。”
陆临意没有看他,人倦,不愿意说话,可最后还是哑声开口,“无趣。”
他本就是个不喜欢玩乐的人,以前哄着小姑娘开心,娇俏任性的给他落个吻,仿佛有些盼头。
现如今人不在,这些事情没了回应,激不起任何的情绪。
海浪翻涌,人来人往,脑海中是小姑娘在海岸边看着海鸥停止不语的画面。
他的小姑娘,是鹰,翱翔盘旋。
他握不住,也不能握。
他懂,但不意味能理解。
头痛和失眠随着许岸的离开重新回到他的身上,常常坐在烟斋的摇椅上,望着那一排冰冷刺骨的瓶子,觉得冷光刺目,让人徒增冷意。
可明明烟斋常年恒温,哪里会有季节的变化。
陆临意的无力,从心底滋生蔓延,席卷全身。
小姑娘当真果决。
她换了号码,换了微信,那只小狗头的山午账号再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甚至让程源联系过她,没有任何回复。
后来从学院那边知道,许岸换了新的联系方式,所有人都通知,却也没有通知他。
陆临意眼眸微微闭上,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可他还是能听到小丫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样子。
顾淮说,回来看看,明天过后,社区正式开放,或许就不再是他们看到过的样子。
可来了又如何。
终究没有那个姑娘握着他的手,笑着说,“陆先生,你真是个大宝贝。”
他把他的宝贝,丢了。
十二月的伦敦阴冷潮湿,几乎四点天就开始变暗。
许岸新租的房子离学校不算近。
虽然学费由学校负责,但高额的生活费用她的存款,还是多少有些拮据。
只能向外围略郊区的地方租住。
好在治安还算好,还有陈遇和她同行,尚且算安心。
许岸是来到LBS才知道,陈遇也申请了这里的研究生,一同开学,虽不同级,但毕竟有个照应。
送她回了一次家,越发觉得她一个人租住不算安全,干脆租了她侧边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