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微微一愣,迅速回道:“和她同院的一个男生。”
“经过她同意了?”
“没吧……?他俩好像还不认识。”
“偷拍的事以后叫他别做。”
闻祈京删了照片后,将手机丢给那人,那人忙用手去接,嘴里紧跟着喃喃出声:“拍几张照片又没什么,Fabian哥这么在意,总不能是Fabian哥认识的人吧?”
闻祈京皱了皱眉,不太想和这人继续聊下去。
这个小插曲过后,闻祈京开始留意起和姜昭有关的消息,却从未主动打听过,矛盾又别扭,他心里似乎一直有个结。
Pub Culture在当地十分流行,加上新交的朋友总是频繁找他喝酒,闻祈京偶尔便会参加几次。
在这样的场合里,永远不缺外表光鲜亮丽的男人女人,他们一身名牌,高谈阔论,部分家境也十分优渥。可又因为在异国他乡,大家用着英文名,交换的信息亦真亦假,比闻祈京在国内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社交圈混乱得多。
闻祈京原以为自己会对这样的人群和场合产生兴趣,毕竟他和他们谈论的东西,从小的生活环境都有相似点,可事实却是他看谁都差了点意思,或许是因为他第一次谈就碰到了各方面都拉满的名媛。
他对社交表现出兴致缺缺的样子却不妨碍某些人依旧将他看成一个香饽饽,闻祈京向来大方,每次出来玩还都能cover掉大部分支出,没有人不爱和他交朋友。
闻祈京在伦敦有套属于自己的小别墅,除了出去喝,偶尔也会让人去他的房子里开party,一群人能从晚上一直喝到第二天中午。
就这样连续宿醉了好几场,直到一次迷迷糊糊中有女孩攀上了他的身体,柔软的胳膊凑近带来的是陌生的香水味,闻祈京掀起眼皮,看清面前那张画着浓妆的靓丽面容后,瞬间清醒了大半,一把推开了对方。
对方显然不死心,胆子还很大,跪坐在沙发上继续向他靠近,闻祈京猛得站起身,他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视线变清晰,环顾四周,沙发上、椅子上散落着各种款式的Lv、Gucci、Prada……烟雾缭绕间,一群打扮浮夸的陌生面孔在他的房子里扭动着身体。他不明白,他的房子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
或许是酒精后劲来了,闻祈京突然有些犯恶心。
又一个新的女孩见他一人,端着酒杯就走了过来,“Hey……”
闻祈京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推开她递过来的酒杯,受不了室内压抑的气氛,他穿过人群,一个人来到了后院。
呼吸了会新鲜空气后,他也清醒了些,闻祈京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棕卡,取出一根,点着,吸了口烟。
他来英国后抽得比之前厉害得多,国内带的烟没多久就抽完了,刚好前几天有人又送了他几盒。
闻祈京抽着烟,心底却浮现出巨大的排斥和空虚,他想到这段时间身边出现的莺莺燕燕,坦白说,见的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可思绪却忍不住发散,他这边这样,那姜昭遇到的又会是什么样?
越想便越烦躁,她似乎不选择他,也有许多别的选择。
闻祈京有些迷茫,在名利场和不同价值观的影响下,他的心态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甚至有些理解姜昭了,不,也不能说是理解,大概是……他变得更加包容了,他接受的阈值在不知不觉中被拉高了。
借着上头的那股劲,他差点就要拨通姜昭的电话,可就在要按下的瞬间,闻祈京还是收回了手。
他在后院一直坐到天微微亮,等酒精的作用过去后,驱车来到一家酒店,连着住了一周。
party结束的第二天,闻祈京直接叫了家政人员将房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又给房子透了几天气,这才回去。
距离上次的social drinking已经过去了一两周,期间有人继续叫他出去玩,或是撺掇着他再组局,闻祈京都找各种理由推脱了,开始有意远离这群人。
这天早上起来要出门,闻祈京换了一身皮质夹克外套配克罗圆领薄卫衣,加上一条ro的牛仔裤,不算夸张的穿搭。
为了搭配的整体性,他拉开摆在最上面的lv硬箱,打算再挑几个饰品。在摆放整齐的首饰里,闻祈京找了一圈都没看见那条tiffany的大号双链环,他不信邪,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
闻祈京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他眯起眼,扫到旁边的戒指区,打量了几眼,确认也少了几个后,直接被气得笑出了声。
谁小偷小摸的,都偷到他家了?
要不是他今天想特意找个东西没找到,一时半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现。他虽东西买的多,也不怎么刻意去记,但大部分品牌的热门款还不至于没印象。
闻祈京掏出手机就准备在群里怒斥一番,想了想,又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跟这群人断了联系,以后再有人往他身边凑,还能有正当理由摆出一副臭脸。
他漫不经心打着字,气笑了之余,又有几分不屑,几十万的配饰罢了,他还真没当回事,刚好也懒得花心思在这种人身上,就当打发叫花子了。
和那群人联系少了后,闻祈京的生活渐渐趋于平静,他偶尔也会在主校区散步,来来回回走着,但从未出现他期待的就如爱在三部曲那样的邂逅,可他又不愿去刻意查找与她有关的信息,去制造偶遇。
闻祈京心里始终憋着一股劲,执拗地想要证明他们之间是存在命定的缘分的,即便不依靠任何预谋性的、功利性的因素,上天也会指引着他们再次相遇。
只是似乎,上天还没有眷顾他。
日子一天天过着,伦敦迎来了冬令时,三点多的天就暗了下去,周围总是阴沉沉的,空气中也渐渐泛起寒冷的气息,街头总是可见喝得酩酊大醉的酒鬼,而隔着一条街道外响起的就是呼啸远去的警笛声。
闻祈京一个人上课下课,回到房子里后又一个人做饭。
第74章 他乡
漫长的夜降临时如同宣纸上吹开的泼墨, 洋洋洒洒地溢满了整片天空,直到吞没了最后一丝亮白的地方,带着整个国度一同坠入黑暗。
要不怎么说环境能影响一个人呢, 吃完饭后的闻祈京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二楼露天的小阳台上, 修长的两指指间夹着一根细支香烟, 淡淡的烟雾自猩红的一点处缓缓升腾。
他蹙着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不难看出是在因为什么而困扰着, 脸部的轮廓却越发成熟坚毅了。
离他不远处的小桌子上摆着一瓶威士忌和造型简单的古典杯,被子里盛着完整的一个大冰块, 和杯身一个颜色, 几乎看不出融化的迹象。
伦敦最近温度降了不少, 偶尔都需要穿上薄款羽绒服来御寒,可依旧不耽误他喝酒加冰。
闻祈京吸下最后一口烟,掐灭烟头, 转身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落进胃里后,烈性的火烧火燎感随之开始蔓延。
如果姜昭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会在享受这一切的同时,在心底吐槽这种‘资本主义式’十足的忧伤。她很好奇,如果可以将痛苦分等级,那么穷人和富人在日常生活里感受到痛苦程度会有所不同吗?
……
姜昭推开大门, 刚从室内走出, 迎面的冷空气就扑面袭来。
她今天低扎了一个松垮的丸子头,两边随意散落着几缕发丝, 大大方方露出的眉眼舒展开,温婉又富有气质。
姜昭拿起搭在腕间的围巾, 围上裸露在外的脖颈,正要走下楼梯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喊住了她。
她顿住身形,回头一看,对方已经大步迈了几个步伐,走到了她面前,是刚刚在画廊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法国人。
成熟的精英白男,一身极具爹系感的打扮,高大的身躯对骨架较小的亚洲人来说压迫感十足,深邃的眼眶看人时自带深情。
对方说了好长一大串,言语热情中又隐隐透着几分优越。
大概意思是在表述刚刚在室内不太方便交流,这才追了出来,又介绍自己是因工作才来的英国。
男人说他对艺术也很感兴趣,不仅如此,他家里还摆放着许多艺术展品,如果可以,他希望能邀请她来家里参观一下。说到这里,他又自然地引出自己是开车来的,拿出钥匙,不经意间展示他开的车是辆宾利。
这样的搭讪并不是第一例了,姜昭礼貌拒绝说不用了,她自己也是开车来的。
对方又说那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姜昭熟练地说出拒绝的话语:“Sorry, I’m a lesbian and I don’t like dealing with men.”(抱歉,我是女同,不喜欢和男人打交道。)
她裹紧围巾,将下半张脸都挡了进去,不再理会男人的反应,转身走下阶梯。
驱车刚回到家,祁同的微信就打过来了,姜昭摘下围巾后,才接起了他的视频。
见到她的打扮,祁同问:“刚从外面回来?”
“对呀。”
她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往屋内走,走到开放式厨房的桌台上,拿了一瓶她装谷物的瓶子挡在手机后面,让手机立住,腾出手后,脱去了外面的大衣,露出里面修身的驼绒打底衫,下面是高腰的紧身牛仔裤,姣好的身姿一览无余。
祁同坐直了身体,问起她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姜昭不抗拒祁同频繁的电话、视频联系,她独自在外,有人能分享近况也不失为一种排遣。
她一边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刚买的牛仔骨,洒下调料腌制着,一边娓娓道来,同他惬意地聊着天。
祁同特意用电脑跟她打的视频,有她画面的屏幕便大了很多,不仅能看得更清楚些,还会有种视觉错觉,她似乎离自己更近了些。
手机的角度自下而上倾斜着,她今天将长发扎起来了,松松垮垮的发苞随着她的走动总是摇摇欲坠,一晃一晃的,晃得他心思不静,想出现在她身边,替她挽起碎发,她会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望向他……
“……祁同?你怎么不理我呀?”
姜昭刚刚说完后,手机里许久没传出声音,她还以为是网卡了,从做饭的空隙中看了手机屏幕一眼,只见对面的祁同盯着一个方向走神,原来是人卡了。
听见她的声音,祁同快速回过神,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脸颊不受控制地红了些,“没有不理你,是——”
姜昭从袋子里取出一些绿叶子菜,放在出水处清洗着,虽然是免洗的,但她还是习惯吃之前过下水。由于手上在忙着动作,她没怎么思考直接顺着祁同未说完的话问了下去,“是什么?”
“是……”他顿了顿,视线舍不得离开姜昭,即便她几乎从头到尾都没看向他,祁同脱口而出:“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想去看你。”
“嗯……大概什么时候?”
“暂时还没法确定,怎么了,你、有别的安排?”
“对呀,我过几天打算去北欧旅游,机票都已经订好了。”
祁同沉默了一秒,“一个人?”
“大概率是,”姜昭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也可能和同学一起。”
她上学的这段时间认识了一个爱尔兰女孩,第一次见面,对方主动夸了她一句气质很特别,就此打开了交流的大门。
后面接触下来,发现两人都还挺合得来的,加上学的专业相同,偶尔会约着一起去看展览,感受探讨现在画廊机构选择投资合作的艺术家作品。
可惜对方小时候就和家人多次旅游过周边国家,她不确定她还想不想去。
听姜昭说要和同学一起,祁同又想问是男是女,他斟酌了会,提议:“要不等我忙完了陪你去吧。”
姜昭头也不抬地回道:“我计划会去好几个国家,你时间可以吗?”
她其实不太在意是一个人去玩还是两个人,只要她享受到了就行。祁同和她一起,对她来说最大的区别无非就是不用操心旅行各方面的事情了。
可对面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出答案,祁同神情纠结,他想到自己最近手头上的事,待个三四天还行,时间久了只怕家里人会追问他要去做什么。
他前段时间给姜昭花了不少钱,自己却没有什么大额支出的地方,家里也不是他说了算,要是再让家人发现什么端倪,多少会对她产生不好的印象。
他垂眸,默了默,果然自己手里还是得掌握实质性的东西,才有资格随心所欲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时间有点紧……”祁同只好转移话题:“对了,你钱还够花吗?”
“当然啦,这才过去多久呀,我平时也就买颜料、工具一些东西花费大点。”
可祁同听到这话不仅没感到欣慰或是别的什么积极情绪,反倒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没去逛街?为什么?”
难道又有别人送她礼物了?他宁愿她跟他说钱不够花了。
“逛街……好像还真有段时间没去了,你走之前不是陪我逛过一次嘛,什么都备齐了,哪有那么多需要买的。”
“我看伦敦这几天降温了,穿厚点了吗,今年的秋冬新品没有去看看有哪些喜欢的?”在祁同的印象里,自从她谈恋爱后,每次见面都打扮精致得像一个真正的富家千金,从上到下的衣服首饰无一不贵,他一直以为,她很喜欢这些。
姜昭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抬眸看了眼视频坐着的祁同,两人眼神对视了一秒,她又迅速低下头,道:“没有。”
她倾着腰,慢斯条理切着砧板上的水果,刀身反射出银色的锋利光芒,她突然继续开口:“你别多想给自己找烦恼,我没买只是因为不想而已。”
出于对她的了解,祁同觉得姜昭没在这事上骗他,可她的表现又和过去自己的认知相距甚远,是这段时间发生改变了吗,他有些复杂道:“……你变了。”
她笑了下,“没有呀,我一直都没有很痴迷那些东西,它们对我来说更像是一种伪装的方式,伪装得和你们更像一些,而且这也是最简单、最直观的方式了,一眼就能看到价值的展现。”
“不过我和你们已经熟了不是吗,不需要这些伪装了。”
她简单地说完后,端起摆放好的果盘,对着镜头向祁同展示,眼眸弯弯,“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