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谈稷说。
老纪只是笑:“你看看,一会儿哪儿不对我再给她改……”
说话的功夫方霓已经出来了,有些尴尬地提着裙摆站在穿衣镜前,一只手捂着胸。
谈稷原本斜倚在一旁百无聊赖地转着打火机,听到动静抬了下头,神色微顿。
她身上这件礼服是削肩玫瑰红的款式,将她的肌肤衬得洁白如玉,一截细腻的颈子修长如天鹅,紧窄收腰的样式裹着一截纤腰和臀部。
他一直知道方霓很美,但是没想过她能美到这种程度。
“怎么样?”老纪得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可是我的珍藏。”
“你他妈……”谈稷难得爆了声粗口,没好气地别过视线,低头点一根烟,“换掉。”
“什么?”
“换件正经点儿的。”
从里面出来,方霓觉得迎面的风有点冷,紧了紧肩上的小西装,问他:“我们去哪儿吃饭?”
这么一耽搁,已经是下午了。
方霓说:“午饭和晚饭可以合并了。”
语气里带点儿小小的郁闷。
谈稷笑道:“那就吃晚饭。”
话音刚落手里有什么朝她甩来,方霓吓了一跳,连忙伸出双手接住。
有些凉的触感,低头一看是车钥匙。
“会开车吗?”
“会是会……”她话还没说完呢,他就说,“那一会儿你开车吧,老张有事,我让他回去了。”
-
谈稷没带她去什么酒店,而是在路边随便找了小馆子。
他这样的人,显然和这种地方不搭。
方霓坐下时都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谈稷垂眸,压着唇边的笑意替她拨筷子:“这是什么眼神?”
方霓说挺意外的。
“意外什么?”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在桌面上敲了敲。
方霓将手里的两根筷子分开,又并拢,轻轻搁在了碗面上,又轻轻地碰了下有些油腻的桌面,道:“还以为你这样的公子哥儿,出入都是高端会所,吃的也都是满汉全席。”
谈稷都笑了,笑过后又望向她,眸光沉沉的似有某种她读不懂的东西在里面:“怕你不自在。”
语气竟格外地温柔。
方霓微怔,看向他,发现他已经侧头去看别处的风景了。
心里有些莫名的滋味在蔓延,好似被微风吹皱了平静的一池水。
连冰冷的风吹在脸上都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许是那天她接到了老家的电话,心情本来就不太好吧,东西也有些吃不下,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吃。
谈稷后来开玩笑说下次还是带她去酒店吧,恐怕这次给她留下他抠门的坏印象了。
方霓笑笑说:“怎么会?”
他喝了不少,起来时都有些摇摇晃晃,方霓真担心他摔倒,手足无措地在旁边虚扶着他,又不好意思真的上去扶。
他低头笑望着她,很似笑非笑的那种调侃表情:“放心,我没醉,这点儿酒不至于让我醉。”
方霓是第一次开这种千万以上的车,虽然差不多的构造,启动时都觉得心惊肉跳,大抵是心理作用吧。
她真的怀疑他是不是想整她,不由回头看他。
却见他倚在后座闭了眼睛,很闲适地靠在那边,西装盖在身上。
方霓:“……”真拿她当司机了?
心里有点小小的郁闷,但是转念一想,他这种公子哥儿,估计想给他当司机的人海了去了。
不过他心也是真大,她驾照拿了才不到两个月,他真不怕她给他擦了啊。
按着他给的地址开,方霓将车弛进了一处高档小区。
“到了。”方霓将车停下,犹豫着是不是要绕到后座将他架起。
他已经睁开眼睛,朝外面望了眼,原本有些疏懒的神情已经变了,眼底清明。
站在灯火辉煌的入户大堂等电梯时,她的情绪又低落下来,有种夜深人静后的落寞。
谈稷回头:“心情不好?”
她摇摇头,也说不上来好或不好。
谈稷也不再逗她,进了电梯后,直接刷了楼层。
电梯中途打开,进来个中年男人,谈稷自若地跟他打招呼。
从他随和的态度方霓猜出,这人应该有些身份。
“这位是——”男人的目光落在方霓身上,暗含几分探究。
方霓被看得不太自在,下意识看向谈稷。
“是我朋友。”谈稷不动声色地将她挡在了身后,拨了根烟给对方。
对方了然一笑,不多问了。
之后短暂的电梯上升时两人又聊了几句,方霓才知道这人很有来头。
男人出去之后,方霓小声问他:“他怎么买得起这儿啊?”
谈稷回头,忽而闷笑出声,那笑容好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
方霓品出了另一种含义,过一会儿也觉得自己天真了。
荧幕上的形象和私底下的形象,不一定一样,而且真正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一般不会在外面高调得显摆,以免给自己招来麻烦。
财不露白,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谈稷刷开房门,弯腰给她拿了一双拖鞋:“进来吧。”
是双一次性女士拖鞋。
可就算是一次性拖鞋,也挺精致的,够厚实,顶端还有两只兔子耳朵。
他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啊?
或许是阿姨帮忙置办的吧?
方霓压下心里的疑问,目光下意识环视四周。
没有女人生活过的痕迹,茶杯什么都是单人的。
“在看什么?”谈稷发现了她的目光,笑着问。
方霓有种心思被看穿的窘迫,干笑一声:“没什么。”
这房子是真的漂亮,目测有三百多平。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段,这恐怕得一个小目标再往上吧。不过,瞧这摆设没什么人气的样子,大抵只是他暂歇的一个行馆。
虽然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方霓也不敢乱碰,只是坐在沙发里四处看着。
“喝茶。”谈稷端着茶水从厨房过来,欠身将茶杯撂她面前。
将脱掉的外套扔一边,谈稷在她对面的沙发里坐下。他里面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半高领毛衣,高大健硕的身材一览无余。
可能是屋子里有些热吧,袖子卷到了肘部,匆匆一瞥,方霓看到他肌理结实的小臂,感觉把袖子完全挽上去后,手臂可能都跟她大腿一样粗。
他那天抱她好有力气,感觉都不能反抗那种,到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心脏震颤的那种刺激。
尽管不愿意承认,方霓不得不承认,谈稷对她而言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
“这房子怎么样?”谈稷擦了会儿眼镜
,忽然笑着问她。很突兀的一眼,自信心不足的人都很难招架。
可他目光笃定,神色和煦,并不太像是要为难人,似乎是真想听听她的想法。
方霓不太明白他的真实意图,默了会儿,还是局促地说:“……很漂亮。”
“隔音效果也很好,大喊大叫都没人听见。”他偏过头,略闲适地弓身,半开玩笑地说,“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是坏人呢?就敢这么跟我回来?”
他的面容陷入身后的黑暗里,瞧不真切,因眉弓骨高而显得眼窝格外深邃。
是平静的,但似乎眼底又有某种更加深沉的志在必得的东西,让人感到分外心慌。
方霓怔了下,不知道该如何接。
可能是突如其来的寂静,让她心跳得有些快,有种不规律的心悸感,莫名就多了几分紧张。
他自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应该也不会做那种事情吧?
方霓刚到京城上学那会儿,经过朋友的朋友认识了一个公子哥儿,外表很开朗,浓眉大眼的,笑起来很迷人,唇边会浮出两个小酒窝,一双清澈的眼睛。一开始就是老在她学校门口等着,方霓不是个擅长拒绝人的人,还以为他要跟她谈朋友呢,也不讨厌他,拒绝了两次就跟他出去吃饭了。
谁知道他竟然在给她的饮料里下药。而且让她觉得毛骨悚然的是,那天聚会的人还不少,还有她们班的同学,他竟然真的敢那样干。好在那次遇到了宗政,他救了她。
之后方霓就有心理阴影了,再也不跟不熟悉的人出去吃饭了,也觉得涉世未深的自己太天真。
让她感到害怕的是,后来再碰到那个二代,他还是像之前那样对她笑,坦坦荡荡的,一点儿内疚的意思都没有,还跟她攀亲带故来着,说他和宗政是朋友,以后那就算认识了。
方霓完全就不能理解,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这个圈子的某些人,好像天生就没有什么愧怍之心,她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很多看似衣冠楚楚的男人,实际上就是个衣冠禽兽。
但转念一想,谈稷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对她做什么吧?都是女人扑他,他至于?
倒显得犹如惊弓之鸟的她过于自作多情了。
而且,他是宗政最好的朋友,应该不会……她不是相信他的人品,毕竟她也算不上真的了解他,她是相信人性。他这种理智的人,看重体面,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而破坏和宗政的关系,或者让自己陷入那种流言蜚语中。
谈稷这种正经的高门大户出身的子弟,脑子清醒着呢,他比谁都深谙那些弯弯绕绕,就是个禽兽他在外也得装成个衣冠禽兽,不落人半点儿话柄。
“开个玩笑,别介意。”他在黑暗里发出一声轻笑,瞥了眼她动也不动的那杯茶,转移了话题,“不喜欢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