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连田甜也不认识吗?”
“我和那个乐团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不认识——怎么知道田甜是乐团里的人呢?”
自觉失言,孟延川默默闭上了嘴。
韩佑倏地笑了:“孟律师,你很聪明也很谨慎,可是偏偏忽略了一件事:你和温廉纤邻座的那张音乐会门票,是分发给乐团成员的家属赠票——都是有认领记录的。”
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自然而然能将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个人扯到一起:“田甜应该是你的妹妹吧?我查过了,你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太好,两个妹妹都被亲戚抱养了,而且,田甜和你长得还挺像的……你不用回答我,即便我猜错了也没关系,联系警方继续调查下去,总能知道真相的。”
男人云淡风轻的模样反而令孟延川神思慌张:“你到底想怎样?”
韩佑的目光在房间里环视一周,继而取过放在桌上的行程本,摸出口袋里的笔,在行程本内页写下一个电话号码:“这是我助理的电话,他姓沈,孟律师如果不想惹上麻烦,那就自己算好今晚的医药费,哦,还有提前退租的费用以及德胜律所的服务违约金……沈助理会把钱打到你的卡上,以后别在我老婆面前晃悠,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是要他从御月庭搬走。
是要他终止和览星文投的服务。
意识到这些后,孟延川眯起眼睛:“如果我不愿意呢?”
韩佑绷直唇线:“孟律师,你没有别的选择:楠丰你是回不去了,至于隆滨,我也有办法让你待不下去——说到做到。”
“韩先生的口气还真不小。”
“不信的话,尽管用自己的前途来试,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在招惹别人老婆之前,最好先了解一下自己的对手有什么底牌。”
韩佑将写有电话号码的那页纸撕下来捏在手里,走近两步,往孟延川脸上拍了拍,随即松手任由纸片飘落至脚边。
被那股气势震慑,理亏者敢怒不敢言。
犹豫片刻,他唤住准备推门离开的韩佑,想要缓和关系:“我对温廉纤示好,不过是想为自己争取一点资源和人脉罢了,韩先生,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两人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你不需要这样敌视我。”
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韩佑冷哼:“你?和我一样?”
孟延川弯腰捡起地上那张纸片,慢慢叠好,放进居家服口袋:“韩先生难道不是冲着温大小姐继承的那些家产,才甘愿入赘的吗?”
顶着“温家赘婿”头衔的男人流露出笑意:“我图那些做什么?喔,孟律师可能还不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
韩佑回到家时,温廉纤已经洗漱完毕,正倚靠在床头看书。
松松挽起的长发被压得略显凌乱,几缕发丝落在白皙、修长的脖颈边,和睡裙肩带上的黑色蕾丝交缠。
见丈夫一进卧室就翻找出换洗衣物准备去洗澡,她忍不住发问:“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和孟延川都聊了些什么呀?”
当事人答得含糊:“就是把今晚的饭钱还给他了——孟律师太客气了,一直说不要。”
温廉纤焦急询问:“那他收了吗?”
韩佑颔首,接着幽幽一叹:“费了我好一番口舌呢。”
温廉纤抿笑,勾勾手指示意对方过来。
等丈夫在床边坐下后,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一字一顿:“辛苦了。”
很享受妻子的安抚,韩佑捉着她的手,贴在唇边轻吻着:“顺便和你说一声,孟律师最近要搬家了。”
“他不是才搬过来吗?”
“谁知道嗯?听他的意思,与览星文投的合作可能也要终止。”
“这、这样吗?太突然了!唔,回头我让杨之炀去对接一下……”
看韩佑的表情不像是在信口开河,温廉纤微微蹙眉,垂下长睫陷入自我反省:“难道说,是我今天下午说的那些话伤害到了他……”
男人嘛,总是死要脸面的。
她拒绝了孟延川的示好、还质疑了他的道德观和婚姻观,对方肯定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不想再有联络也能理解。
韩佑悄然换上一副隐忍、委屈的模样,像是由着一股难受劲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可是,如果纤纤不伤害孟延川,那就要伤害我了啊……”
顿了顿,他将声音压到极低:“还是我比较重要,对吧?”
温廉纤的心脏猛地收紧,毫不犹豫地拥抱韩佑,给予他绝对的安全感:“那当然!”
无形的狐狸尾巴摇了又摇。
男人的下巴抵在妻子肩膀上,贪婪地嗅着她身上柑橘味的浴液香,杀人诛心:“因为这么一点点挫折就想着与雇主‘割席’,看起来,孟律师的心理素质也不怎么样,览星文投确实应该另请高明。”
温廉纤若有所思地“嗯”了声:“而且,孟延川也挺过分的,他今天向我表白的时候,还摸了我的手。”
韩佑眼神一凌,低声咒骂了句:“啧,早知道废他一只手了……”
温廉纤松开他,讷讷发问:“你刚才说什么?”
有风度又有修养的好好先生再次附体,紧张兮兮握住了她的手:“我刚才说,孟延川怎么能这样呢?真是太没有边界感了!”
温大小姐鼓起腮帮,学着丈夫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他的谴责:“就是,太没有边界感了。”
韩佑趁机引着那只手往身下探,声线蛊惑:“那今天晚上纤纤要多用一用手才行,不然,我要吃醋的。”
*
两天后,德胜律所发来了解约合同。
对接人给出的理由是:遭遇不可抗力因素。
温廉纤盯着那行字,内心五味杂陈,本想给孟延川打一通确认电话,纠结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将后续跟进的工作交给了杨之炀负责。
隐约觉察到是双方BOSS之间出了点问题,杨之炀又不好多问:“那违约金……”
温廉纤沉思数秒:“算了吧。”
等下属离开后,她给韩佑发信息说了这件事。
然而,韩佑似乎对孟延川的事已经丧失了兴致,只问她晚上想吃什么:我在商场采购带给凌松叔他们的隆滨特产,一会儿去超市。
周末结束了最后两场爱羽乐团“冬日音乐会”的演出,他订了明天去连城的机票,临走前,打算再给温廉纤做些方便存放的肉菜和零食,生怕她一个人在家嘴馋。
韩佑:我晚上再做一罐腌萝卜,你记得过段时间再开封。
韩佑:给你买了牛肉干、蜂蜜话梅和巧克力,还想吃什么?
韩佑:[图片]
韩佑:方便面就不要吃了,我买了两包荞麦面,一包挂面,回去教你怎么做。
看着那些仿佛有温度、有香味的文字,温廉纤甚至能想象出韩佑站在自己面前絮絮叨叨说这些话的样子……
只是,再想到明天就要分别、好一段时间不能见面,她又挺不是滋味,内心一番挣扎,决定早退一次——尽快回家,和韩佑多温存片刻。
归心似箭,连开车的速度似乎都快了不少。
保时捷驶过小区大门时,保安室的物业人员忽然叫住她:“温小姐,有空聊聊吗?”
温廉纤降下车窗,面露疑惑:“是有什么事吗?”
照理说,如果有欠费或者业主委员会竞选之类的情况,物业管家会提前打电话通知,就这样被拦下来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保安队长说得很委婉:“虽然我们没有接到任何投诉和举报,但总觉得,还是有必要向您了解一下情况:上周五晚上十点半左右,您的丈夫韩先生与八栋D单元的租户发生过激烈的肢体冲突,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温廉纤一愣:“肢体冲突?”
她觉得好笑,当即摇头否认:“不可能,我老公不可能和别人打架的。”
保安队长面露难色,与身边的同事相视一眼:“我们这里有当天的走廊视角监控录像,您要看一下吗?”
第43章 043 “他们惦记着纤纤,所以都该打……
韩佑拎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袋站在走廊上, 还没来得及按下指纹锁,就听见屋内传来不小的动静,隐约还有温廉纤的轻呼声。
来不及多想, 他迅速开门进屋, 妻子手握饭勺慌忙后退的身影当即映入眼帘。
而她面对的, 是一锅热腾腾、白花花、多到快要溢出电饭煲的米饭。
韩佑:“……”
强压下笑意, 他抬手揽住温廉纤的腰将人截停, 从她手里拿走了饭勺:“怎么想起来自己做饭了?”
本以为“厨艺不佳、破坏力爆表”的小青梅会委委屈屈抱怨几句, 谁料,温廉纤却用肘部狠狠将他抵开:“你别碰我。”
和谐的家庭氛围和良好的成长环境让温大小姐不懂得如何发泄坏情绪。
温廉纤记得, 庄青裁每次在工作上遇到烦心事, 就会翻找出家里的萝卜黄瓜切吧切吧, 统统丢进玻璃罐里腌成小菜, 可是她厨艺不佳、也不太敢碰刀具, 钻进厨房转悠一圈,退而求其次煮了锅米饭,勉强转移了部分注意力,结果还弄错了米和水的比列,煮出来的米饭份量三天都吃不完。
对了, 韩佑明天飞连城,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话……
那得吃六天!
脑子里乱哄哄的, 她揉了揉太阳穴:“我现在很烦躁。”
意识到这不是玩闹而是抵触后, 韩佑脸色一沉, 但还是很听话地松了手、移开几步,放好购物袋后才重新与她搭话:“遇到什么事了?”
温廉纤的脸色并不好,秀眉紧蹙,嗔怪着看了他一眼:“同学会的时候, 他们说你欺负过赵清歌,我还替你说话来着!现在想想,我真是迟钝得厉害!”
见韩佑并不急于辩解,她哼哼一声,继续翻旧账:“还有那晚在捕梦酒吧门口,小洪他浑身是血逃走,应该也是你打的吧?”
冷静和从容像是已经刻进了骨子里,韩佑第一时间冲她笑,答得含糊:“好端端的,纤纤提那些做什么?来,尝尝我给你买的巧克力,你爱吃的那个牌子出了新口味……”
温廉纤深吸一口气:“韩佑。”
满脸严肃直呼其名,是对他企图搪塞过去的态度很不满了。
对上那双有意躲闪的桃花眼,她又扬声质问:“你打孟延川的时候,难道没注意走廊里有摄像头吗?保安今天领我去看了那天晚上的监控视频,全都拍到了——你就别否认了。”
事实摆在眼前,根本无法抵赖。
韩佑一点一点敛起笑容,默了许久才移开目光,别别扭扭地认罪:“怎么可能全都拍到,我明明是把那家伙拖进屋打的……”
“韩佑!”
温廉纤又唤了一声,刚要数落几句,却听到对方先一步说出的话:“孟延川和裴杰他们是一伙的。”
虽说没打算再追究孟延川的责任,韩佑这几天也没闲着:他托人调查到田甜是孟家被抱养到隆滨的小女儿,平日里很少走动,爱羽乐团里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多,这次也不知被她哥哥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愿意以身涉险、助纣为虐……
解释完“偷拍事件”的来龙去脉,他重提旧事:“据我了解,孟延川当初和女朋友分手,是因为女方家瞧不上他的原生家庭,这已经成了一桩心病;德胜律所的经营状况并不好,他好不容易通过你拿下了览星文投的合作,当然想要得更多——纤纤你说,他是不是该打?”
正直磊落的青年开始钻研旁门左道。
难以置信地听完这些话,温廉纤张着唇,迟疑着呼出一口气:心里不舒服,仔细一想,好像并不只是为“被同化”的那个孟学长而惋惜。
还有一点点,是因为心疼自己。
温大小姐的周围总是不可避免地会出现这一类人,躲不开,防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