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
成希没继续往下问,明昭借着镜子去看他,他变得成熟了些,被社会打磨出了棱角,脸瘦了下去,下颌线明显。眉眼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郁郁沉沉的。
“你现在在做什么?”
“什么都做。”
明昭点点头,“为什么不在奶茶店继续干下去?”
成希没回答。他帮她把头发吹到半干,拿出吹风机,用最小档慢慢烘,手轻轻梳开她的湿发,从后面吹到了前面。
外面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
成希抬眼瞥了下窗户,“妈妈她们呢。”
“出去玩了,现在只有你和我。”明昭看着他笑。
热风吹到她刘海上,明昭闭上眼,“你有在外面给我找嫂子吗,成希。”
成希把吹风机关停,“什么。”
明昭睁开眼睛,“我说,你有女朋友了吗?”
“我没想这些事。”
成希重新打开吹风机,半晌,问她:“那,你和那个男生呢。”
明昭打了个呵欠,“你想听什么答案?”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这是你的私事。”成希面无表情地继续给她吹头。
明昭看着镜子里的头发逐渐蓬松。
电风吹忽然停工了,声音一瞬之间熄下去,成希往电源的方向看,原来是明昭用脚勾开了插头。
成希只是把她看了一眼,俯下身去插电源。他正要起来,明昭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背上,她理所当然地质问:“没有毕业礼物吗?”
成希往后握住她的腿,轻轻放到一边,起身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特殊的、值得纪念的成年礼物。”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她的右手不方便,于是用左手把他招呼到面前,成希弓着身子去听。
明昭贴着他耳朵,什么也没说,只是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第29章 妇道
听完妻子的话,薛烨托着腮哼哼一笑,表示赞同:“是啊,别人都已经结婚了,想挽回很难了,谁让你不早点告白呢?感情这方面,男人还是得主动点。”
成希始终不语,任由这对夫妇肆意点评自己的感情经历,他的往事就像盘子里的冷菜,供人挑拣。不过在明昭的那句话后,他显得更沉默了,挺直的背像煎熟的虾一样慢慢弯下去。
提起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薛烨总是很来劲,他含情脉脉地看向明昭,“当初在美国,我看到娜娜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我的生命.之光,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他捂住胸口感叹,“幸好我还是有那么点勇气的,不然怕是要悔恨终生。”
明昭笑一笑,又皱眉嗔怪他的多嘴,"好了,别总是说这个。"她提醒他别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薛烨逢人就爱提自己的老婆,以及俩人初遇的种种。明昭怪他,他也不恼,反倒感到幸福。那是一种凌驾在别人痛苦之上十分优越的幸福。
晚上,成希坐在床边整理衣服,门被人推开。他有锁门的习惯,不过在成明昭的地盘上,他从不锁门。
来访者如从前那样没有敲门的习惯,她靠在门框上,斜着身子打量他,“还住得惯么?”
成希把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柜子里,正视门口的成明昭,像下级回复上级那样回复她:“嗯......我租房也可以,没必要给我安排一间这么好的房。”
成明昭哼地一笑,走进屋里绕了一圈,房间很大,足够住一家三口,在寸土寸金地的天华,一个普通家庭奋斗一辈子都买不下这一间房。她推开阳台门,晚风灌到脸上,风里带着这一片别墅区独有的味道。
明昭闭上眼深呼吸,很遗憾地告诉他:“抱歉,这已经是最廉价的待遇了。”
成希不说话,她站着,他也站着,“早点休息吧。”
她转过身,盯着他不放。成希的脸庞实在算不上精致,说起来和小白脸三个字没什么关系。他沉默的时候喜欢抿着嘴角,眼睛往下落在右下方,不知道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明昭挑起他的下巴,细看皮肤也不够细腻,也许是经历了太多风吹雨打,整个人粗糙得像匹饿了很久还不愿意归顺人类的野生灰狼。说他是狼,也只是在赞许他有双特别的眼睛。
她最喜欢成希的眼睛,灰扑扑阴沉沉的,眉毛压着那双眼,给人一种倔强又绝望的感觉。
成希与她对视不到半秒,目光又像熄了火的热气球一样往下坠,“别看我......”他说的很小声。
“为什么?”
成希想别开脸,但挣不开她的手。
他依旧很小声地回答:“我不好看。”
说这话的时候,成希的下唇往里抿的更紧了。
他见过明昭身边的男人,比如薛烨,比如江玥,比如再早之前的。薛烨是富家子弟,吃穿用度都很讲究,人滋养得快三十了还不见老。江玥更不用说,年龄比他小,底子好,又会打扮,爱赶潮流,自然受她的青睐。
他什么也没有,既不够年轻,也不够时尚。
明昭玩着他的下巴,问:“你小时候不是觉得自己挺漂亮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成希的睫毛动了动,“小时候和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不一样在哪儿?”
他鼓足了勇气正视明昭,“早点休息吧。”
“在哪儿休息,在这里吗?”她看着他,摸着床铺坐了上去。
“......成总,”这么多年过来了,他早就练就出应对成明昭的耐心,“您该回您的房间。”
“为什么,这也是我的房间,”成明昭歪着头看他,“薛烨买的房,他的钱就是我的钱,你的房间就是我的房间。”
成希没有反驳她,只是拿走了枕头,明昭叫住他,“枕头也是我的。”
他迟疑了一下,又把枕头放回原位,转身要出门。
明昭饶有趣味地喊住他:"你要去哪儿?"
"住青旅。"
成希总有自己的办法,早些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成希,回来。”
她放软了语调,最常见的招数。成希握着门把,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转身了。
明昭微微一笑,把拖鞋蹬了,“我的脚好酸。”
成希靠着门站得像哨兵,“薛先生说我只负责开车和拎东西。”
“你的老板是他还是我?”
成希沉思了一下,慢慢走上前蹲下去,握住她的脚开始揉,“薛烨......”
"别担心,就算地震来了他也不会知道。"
成希抬头看她若无其事的脸,“你给他下药了。”
“不要把话讲得那么难听,”明昭皱皱眉,用另一只脚打他的嘴,“他本来就有睡眠障碍,我不过定时提醒他吃药而已,怎么叫下药?”
成希低头不再说话,只安安静静地替她按摩脚。
明昭恢复笑脸,“成希,这些年你为我吃了不少苦,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好不容易有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你不用太紧张。”
“妈妈,妈妈她们还好吗。”
“嗯哼,”她舒服地闭上眼,“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改天我给你买张机票,让你们聚一聚。”
成希脱了她的袜子仔仔细细地揉,"明昭,我不苦,有你在,我也不担心妈妈她们,只是......"
她打开眼睛。
“只是,我担心你。”他半晌才开口。
这个地方终究不是他们的家,靠谎言建造的人生就像美丽而易逝的泡沫,不知道哪一天会破碎。这样一条前路莫测的险途,他害怕明昭会有危险。
明昭用脚抬起他的下巴,他被迫与她对视。
“既然如此,你更应该全心全力地帮助我,成希,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们,我身边只有你这个亲人了,你舍得看我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她把话说得那么凶狠,成希的眼神瞬间慌乱了,他握紧她的脚,“你要我怎么做,我就会怎么做。”
明昭扬起嘴角,起身靠近他,“这个世界我只相信你,你和我是一体的,你是我的好哥哥。”
成希没有说话,他垂着头,盯着她的脚。他知道她的小拇指上有颗淡淡的小痣,这么多年过去依旧长在那个位置。同样的痣在后腰还长着一枚,她身上一共有两枚痣。从那个下雨的午后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不是兄妹那么简单了。
当她一辈子的哥哥,究竟是快乐的事还是悲伤的事,成希也说不清了。
享受完足底按摩,明昭起身准备离开,成希抬头看着她,“你要去休息了。”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明昭笑了笑,低头看他像哈巴狗一样蹲在地上,“我是一个守妇道的女人,爱丈夫的好太太,也是你从小到大的妹妹,请停止下流的幻想好吗?”
成希立马埋下头,“......我没有。”
她绕过他走到门口,转身冲他摆摆手,“晚安,成师傅。”
等房门合上后,成希松了口气,心烦意乱地揉了揉头发,他低头看到地上成明昭遗落的袜子,捡起来准备还回去。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最后把袜子揣回口袋里,关了卧室灯。
明昭回到房间,见薛烨颤颤巍巍在喝水,“怎么醒了。”
他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嗓音沙哑:"老婆,也不知道最近身体怎么了,刚才胃太疼了,跑到厕所吐了一通才舒服点。"
“吃坏肚子了吧。”
明昭摸摸他汗津津的额头,薛烨的脸煞白。
“今天我也没吃什么......”薛烨掰着手指算,“老婆做的早饭,莲姨做的午饭晚饭,睡前吃了一片安眠药......”
他发现什么大事一样瞪大眼睛,“不会是莲姨用了什么不新鲜的食材吧。”
“莲姨又不是第一天做这个,你多虑了。”明昭帮他把水杯放在台子上。
“那我知道了,一定是安眠药。”
明昭挑了挑眉,薛烨转身从床头柜拿起一板安眠药,递给她看,“肯定是这安眠药质量不行,下次我要让安迪医生换个牌子。”
她拿着安眠药,翻来覆去看,注意到不良反应上那一行小字,过量服用会导致恶心呕吐,原来如此。明昭赞同地点头,“确实不行,得换。”
俩人一起躺在床上,薛烨感觉好多了,问明昭刚才去了哪儿,她说去看了下成师傅。
薛烨紧张起来,“成师傅,他在咱们家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