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电梯有些出奇,居然没在其他楼层停过,逼仄的空间里只有姜静之和季淮凛,两个人都在沉默着,氛围也莫名有些微妙。
直达二十八楼,电梯“叮”一声慢慢打开,姜静之站得位置可以先出去,但想着不管怎样现在的季淮凛都是她的老板,这点职场礼仪还是得有的,她往后移了半步,可还没等门完全打开,一道细尖的嗓子劈头盖脸从往外面传进来。
“你买个早餐要这么久啊?这点事让你做都做不好是吧,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怎么进来的,是不是上面有人啊?”
章絮就站在摁上下键的位置,所以门一开她就看见了姜静之,本来上班心情就不好了,早餐还得等上半个小时,刚来个电话又要让她去趟工厂,这会儿看见低眉顺眼的姜静之火气就噌噌直冒,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开骂。
一股脑的发泄完,章絮大跨一步进电梯夺过姜静之手上的袋子,边打开包装边不忘继续说姜静之,“你们这些新来的就这样,就得让你们在我手下历练一个星期,不然我怎么敢把设计的事儿——。”
“章经理。”清冷的嗓音陡然打断了她。
姜静之默默地摁住了电梯开门键。
章絮身体忽然僵硬住,紧张地咽了咽喉咙,慢慢往右边扭头,笑得非常牵强,“季总,您也在这儿啊。”
季淮凛目视着前方,面色淡然,薄唇轻启:“我想请教一下,在你手下历练,是指着正事不干,专替你跑腿买东西么?”
“……不是。”章絮忙把东西塞回到姜静之手里,“新员工比较闲嘛,总不能把这时间给浪费了。”
“帮你干私活,工资你负责是吗?如果不是,请你不要占用用起恒钱养着的时间。”
季淮凛抛下这句话冷睨了眼装置身事外的姜静之后走出了电梯。
“章姐,那我就先回办公室了。”姜静之把早餐还回给她。
“我到底招他惹他了我……”章絮拧眉,不耐烦挥手,“去找夏桔要去年第四季度的图纸看看。”
姜静之眼眸一亮,点头后忙往设计部的门口走,只是还没走过去,面前就出现了个拦路人,抬眼一看,对方戴着眼镜,脸圆圆的,很陌生的一张面孔。
“姜静之是吧,季总找你。”
“季总?”姜静之疑惑的同时跟着这个人往总裁办走。
“嗯。”
这个人没多说什么,领着姜静之到门口,然后敲了下门便让她直接推门进去就走了。
她站在门口停了大约十几秒才去推门,里面很大,差不多是设计部的三倍。
办公桌前的男人正专注在电脑屏幕上,眼神是一点也没分给站在一旁的姜静之。
“季总。”姜静之喊得有点生涩,也有点变扭。
“您找我什么事吗?”但她得时刻谨记着公司和家里是不同的。
话音落下的几分钟后,季淮凛才终于舍得施舍一个目光给姜静之,对视了一眼,然后把电脑旁的一张A4纸扔到离她最近的位置。
“看完签字。”
姜静之马上拿起那张纸,先入目的是婚内协议这几个加大加粗的字,接着是三句简而易懂的话。
1.不能在公司透露彼此关系
2.需保持适当的距离
3.不能干涉对方私生活
默默在心里念完这几句话,她转眸看向一身笔挺的黑色高订西服的男人,还是那张脸,却已不是那个人。
她内心里的难受越堆越高,最后自我消化成无奈与妥协。
她欠他的。
弯腰,拿起桌上的笔快速写下几个隽秀的字。
季淮凛往椅背上靠,眼神漫不经心地落在低头认真签名的人身上,等写完,他很清晰地看见了她眼尾泛着红,猛地撇开视线,用力扯了下领带。
“待会儿出去把你的东西搬到外面的办公位,以后就在那办公。”
总裁办门口右侧有个助理专属的小办公室,听说这个职位是空着的。
姜静之不太理解,“您的意思是让我来给你当助理么?”
“听你的语气好像不愿意?”
“我是学设计的,季总,我想您比谁都清楚。”
季淮凛不由得嗤笑,修长的手指夹着支钢笔,有一搭没一搭的来回转了几圈,“这话你怎么不和章絮说?”
姜静之把手放在身后交握,“她已经在让我接触设计稿了。”
“没我她会让你接触?”
“谢谢您刚才替我出面。”姜静之看着他,“但不管怎样我应聘的是设计部,是设计师助理,不是总裁助理。”
季淮凛淡淡一笑,笑意却未到达眼底,“我有说让你离开设计部吗?既然你这么爱跑腿,给我跑腿和给章絮跑腿有什么不同?工资是我在给你发,请问你有什么资格拒绝我的要求?”
不分好歹的女人。
第34章 往事
姜静之深吸一口气,雪白的脸尽量维持住平静:“我没资格。
季淮凛夹笔的手顿住,喉结用力地滑动,若无其事看向落地窗外,淡道:“出去吧。”
“好的。”姜静之朝他微微躬了下身。
她转身往门口走,浑然不觉背后一道视线紧紧跟着她。
回到设计部,夏桔已经把去年第四季度的设计稿与厚厚一沓资料拿了给她,她找了个空箱子把自己的东西全装起来。
夏桔睁大眼看着姜静之把东西一件件塞进去,“你不会是不干了吧?”
这几个月里设计师助理这个岗位来来回回应聘了不下十个人,全都是坚持不到一个星期就走人了,但这么多人里夏桔就莫名觉得姜静之不会这样,虽然才认识没几天,但姜静之总能给她一种很坚韧、不会轻易就放弃的感觉。
“我去对面。”
“啊?对面?”夏桔懵懵的,“什么意思啊,对面不是总裁办吗?”
姜静之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话语,虽然有点扯,“对,人事部杜经理说季总身边还缺一个助理,他便让我先过去顶一段时间,但设计部的工作我一样还是会做。”
“这样啊……”夏桔说不上是哪里奇怪,“不过中午吃饭的时候的确是听人事小晴说季总还没回国前就让杜经理招个助理了,但季总要求极高,还很挑剔,给他发过去那几十份高学历、工作经验丰富的简历全都退了回来。”
一直在敲键盘的谢苒推了下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高深莫测地看了姜静之一眼,“你和季总的关系不一般吧?”
姜静之表现得很淡定,“他刚来,我也刚来,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全名。”
“就是啊,你想太多啦。”夏桔抱着谢苒的肩,笑,“季总北京人,静之土生土长的苏州人,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谢苒眯眼摇头,“夏女神,你还是太单纯了。”
谢苒心思细腻,一个北京的有钱人干嘛跑来苏州接手这差点就破产的企业,闲着没事干?有钱没地儿花?而且这么大一个集团有经验的助理多了去了,非得让没半点工作经验的姜静之去?
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谢苒看着满脸平静的姜静之,“去大老板眼皮子底下做事可不比在章絮手下好啊,瞧章絮连带杯咖啡到会议室都能被训,你可得谨慎再谨慎点了。”
姜静之抱起箱子,笑了笑,“我会的。”
下午章絮从工厂回来后没找到姜静之,正要发脾气杜经理就来了,给她解释了一通,她听后又皱眉又恍然大悟的,问这姜静之是不是季总的什么人?
杜经理忙摇头,让章絮别瞎说,老板的事哪能是他们这些人去议论的呢,就算知道些什么也只能装不知道,这可是职场生存法则之一啊。
章絮瞥了眼对面,耸耸肩,倒也没多说什么了。
从姜静之搬到季淮凛办公室外面,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来都是开个会就走,虽然她名义上是身兼两职,但季淮凛从没吩咐她做过什么事。
不过她现在也忙了起来,章絮每天都会给她安排正经的活。
但就连在清江也很少见到季淮凛,每次都是她睡了后才听到隔壁房有关门声,早上醒来也是只能看见他进衣帽间的身影。
季淮凛不在的时候59到了晚上七点就会去咬着自己的牵引绳走到姜静之面前哼哼唧唧,意思是要出去遛遛,姜静之无视不了59那充满渴望的眼神,但这狗是季淮凛的,她不好随意带着出去,就给他发了信息问,只不过发出的消息会石沉大海,她只当他是默认同意了。
小区有个非常大的公园,但人不多,毕竟这地儿寸土寸金,有能力买的业主很少。
59出来后喜欢疯跑,一只狗也能玩得欢脱,别的狗出来遛遛都是要拉臭臭,而它被季淮凛训练得很好,大小便都是在家里它专属的厕所上,上完还会冲得一干二净。
这样省心又可爱的小狗,姜静之怎么可能不喜欢,即使知道这狗曾经有过女主人。
周五那天早上,姜静之化好妆后下楼,很惊奇地看见季淮凛居然坐在餐厅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
她瞥了眼挂钟,通常这个点季淮凛都已经出门了。
他今天穿着白衬衫,还没打领带,微敞着领口,很普通很常见的衣服,却因为他自身的矜贵清冷气质和出众的长相,比列好得过分的身材而散发出极致的魅力。
来起恒才一周不到,午间在食堂就没少听过其他同事把季淮凛给夸上天。
暗自欣赏了一番,收回视线继续下楼,59咬着跟磨牙棒趴在楼梯口啃得津津有味,瞧见她,松开嘴里的磨牙棒,站起来摇尾巴,大声汪了声。
她默默地把竖在嘴唇上示意它别出声的食指给收了回去。
季淮凛闻声抬眸,楼梯上站着的女人,身姿窈窕优雅,白色丝质衬衫扎进腰间的黑色包臀裙里,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黑而长的直发拢在半边肩膀上,露出细长白皙的脖颈。
他眼眸微暗,想起了从前情难自控冲上云端前他总会去咬那个位置,一咬,圈在他腰的细腿便会更紧。
但随即,那件事也跳出脑海,他的脸瞬间结冰,把手上的三明治扔回白色餐碟里,扯了张纸随意擦干净手,抓起身旁的外套起身大步往门口走。
门“嘭”关上。
姜静之眨了下眼,脸色有些黯淡,她是哪里惹季淮凛不快了吗?
59被关门声给吓到,哒哒哒跑到门边上,冲着门板大汪了声来以示不满,再忙不迭地跑回到姜静之身边用尾巴扫她。
姜静之被59的举动给感动到,弯下腰温柔地摸着它的脑袋,金毛犬果然是大暖男呢。
来到起恒,姜静之从文件袋里拿出昨天做好的市场调研报告,正要给章絮送过去,就见季淮凛从电梯口那边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个样貌俊美的年轻男人。
她与那个男人视线不期然相撞,愣了下,忙退回到工位上,等两个人从面前走过时微垂着头打了声招呼。
傅海延关上办公室的门,从百叶窗里看了眼往对面走的纤细身影,非常惊讶地挑眉问,“我没看错吧,刚那位不就是你结婚证上的那个人么?”
季淮凛没理会他的问题,打开电脑看邮件,从一堆邮件中找到陈岸发来的融资情况。
“她居然还是你在起恒的助理?!”傅海延大喇喇躺着沙发上,看着衣冠楚楚的季淮凛,坏笑道,“你收购起恒就是因为她吧,办公室什么的是不是贼刺激?”
回复完邮件,季淮凛合上电脑,拿起旁边那一沓起恒近年的数据报表,翻看了几页,漫不经心地说:“不是因为谁。正经上下级关系。”
傅海延抱臂哼笑,显然是不信他的鬼话。
“不过你老婆我真的好眼熟啊。”
季淮凛终于抬眸看他,傅海延这个纨绔子弟,平时嘴里吐不出正经有用的东西,现在倒是会讲些人话了。
“眼熟?”他问。
“昂。”傅海延皱眉,努力回想,“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