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华心想这人真是好骗,正要套问更多,又听见林昙说:“我惹他生气了他才会不搭理我,他不搭理你、嘲讽你,会不会是你自己的原因呢?你有没有想过?”
“是……不是!”苏凌华慢了一拍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着林昙,不可思议反问,“我的原因?我什么原因?”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林昙诚挚地看着他说道,“会不会是你小时候经常生病,孤单敏感,才会觉得江回雁不爱搭理你呢?前几年网上不是有一种说法,说林黛玉就是因为总生病闷在屋里,才多愁善感的?”
苏凌华震惊了,几句话的功夫,他成了男版黛玉?
“我没病弱到那个程度!”
苏凌华本来有点怀疑林昙和江回雁的关系,听到这里打消了疑虑……该死的江回雁,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他不服输,一字一句道:“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的待遇,我认了。事实是江回雁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袁尚、杨勋、陆勤,全都受过他的压迫。”
“你是说江回雁和你们相处的都不好?”
“都不好!”
林昙眉头缓缓皱起,表情凝重地谴责道:“那你们也不能孤立他啊!”
“我们……”苏凌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们孤立他?”
认识这么多年,他们几个深受江回雁迫害的发小一致认为江回雁刻薄刁钻难伺候,一直以来,他们都是以受害者自居的,现在被指成过错方,苏凌华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偏偏林昙气质古典雅正,一脸的正义凛然,让苏凌华想反驳都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怎么说?他们没孤立江回雁,是江回雁一个人孤立了他们?
他沉默了。
苏凌华干巴巴带林昙回到大厅,宾客陆续离开,大厅里正在打扫,他脚下一转,带着林昙去了二楼的一个会客室,推门进去,里面已经有了几个年轻人,两男两女,正在聊天。
林昙飞快一扫,只认出其中一个是陆勤。
“躲这儿偷懒呢!”苏凌华过去把其中一个人挤开,做着“请”的手势和几人介绍:“林昙,回雁的朋友。”
那几人都直起了腰,客气地打招呼。
唯有气质清冷的陆勤没说话,只轻点了下头。
陆勤看起来人很清冷,话也不多,就是因为这样,一开始林昙才会把他当做伴郎团里最可靠的人。
说真的,要不是江回雁一早就揭了陆勤的底,林昙怎么都没法把眼前这个看起来沉稳清冷的男人和网恋被骗几十万的冤大头联系的一起。
林昙礼貌回应,跟着坐下。
“不是说晚上给新人弄个烟火晚会吗?还不去准备?”
“急什么。”
“都几点了,能不急吗?”苏凌华打发一个男的去准备,转头主动邀请:“我们刚决定晚上弄点烟花酒水小聚一下,你和回雁晚上有事没?没事的话一起?”
这几乎是明白把林昙和江回雁绑在一起了。
林昙道:“我得问问江回雁。”
“江回雁?”苏凌华在姓氏上加重音量,偏头与陆勤挤挤眼,道,“只是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还得征求江回雁的同意?他对你也专断到这个程度吗?”
“不是啊。”林昙摸着手腕上的镯子,一脸诚实地说道,“是回雁说你身体不好,你做伴郎已经喝了很多酒了,晚上再喝……我怕不安全。”
苏凌华:“……”
苏凌华没声了,旁边没怎么说过话的两个女孩则捂着嘴笑起来。
“我还没脆弱到那个地步。”苏凌华一再受到攻击,急需休息,他给陆勤使了个眼色,让他上。
陆勤接收到,回了个无聊的眼神,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问:“你和回雁认识多久了?以前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你?”
这人看着像个精英,说话也很会抓重点的,一下子戳到了林昙心里的痒痒肉。
她觉得自己和江回雁已经很熟了,可按时间来算,他俩认识还不到两个月,太短了,所以林昙不愿意收他送的贵重礼物。因为这事,两人不愉快了,差点闹得没法收场。
林昙被戳了痛处,摸摸手腕上的镯子,回答道:“不到三个月。”
陆勤:“不到三个月?那你们一共见过几次面?有十次吗?”
林昙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道:“他比较忙,我们只见过七次。”
“你很喜欢他?”苏凌华见她一副羞涩的模样,没忍住多嘴,“我承认江回雁长得很帅,念书的时候很多人追他,可是……你知道他的本性吗?你知道他谈过几次恋爱吗?”
“知道啊,他都和我说过的。”
“他和你说的几次?”
“六次。”林昙认真说罢,笑吟吟地转向陆勤,对着他细声细语地重复,“六……”
“他没谈过。”有人抢答,是陆勤。
他看着沉默可靠,实际上对一串以“三”开头的固定数字非常敏感,被触发心理阴影后,为保脸面,他果断倒戈。
陆勤表情依然高冷,解释:“没有六次。经常有人追回雁,但他眼光高、洁身自好,没有和人交往过。”
同一个事实用不同的语句描述,呈现出来的效果很不一样。
苏凌华原本想说江回雁脾气尖刻,有人搭讪,却没人能忍得了他的性格和他长久相处。
诋毁的话被挚友截住,眨眼间变成了夸赞,苏凌华懵了:“啊?”
“我说的不对吗?”陆勤的声音清冷好听,“你为什么对别人的事情这么好奇?不会觉得不礼貌吗?”
苏凌华鹦鹉学舌一样,又“啊?”了一声。
这时候苏凌华是迷茫的,林昙在乖巧地微笑,陆勤则在她的温柔注视下神情紧绷。另外两个女孩全程看戏,这时候左左右右打量着三个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女孩看起来和陆勤比较熟,胳膊肘捣了捣他,用眼神问他是怎么回事。
陆勤根本不敢提自己的黑历史,与笑吟吟的林昙对视了一眼,缓慢转开,道:“你们聊,我去看看袁尚那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对了,林小姐,需要我帮忙拿什么饮料或者甜品吗?”
“不用了。”林昙客套地摇头,说,“你要去找袁尚吗?不用去了,我刚才碰见过他,他那边没有需要帮忙的。”
感受到林昙的威胁,刚站起来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陆勤姿势一僵,缓缓坐了回去。
江凝波说过,陆勤是江回雁发小里话最少的一个,话少,人显得清淡,但说话很有分量。
有了陆勤这个强大的助力,再聊下去,林昙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了。
近五点,江回雁来了电话:“在哪?”
林昙:“二楼小客厅,他们请我吃了小蛋糕,还邀请我参加烟火晚会。”
江回雁一听她装出来的乖乖女一样的语气就知道她没吃亏,问:“晚上不用教你那个男同学揭画了?”
“要的。”林昙说,“那我和他们说晚上不留下来了?”
江回雁:“废话。”
林昙温温柔柔地点头:“嗯,你也是。”
“好好和我说话。”
“知道了,那我在这里等你哦。”
两人的对话前面还算顺畅,后面就驴头不对马嘴了。
旁边几人听不见江回雁的声音,只看林昙的反应,还以为两人在浓情蜜意地打电话,一时都怀疑起江回雁是不是转性了。
这么一段时间里,江回雁的两位发小先后领略到了林昙的本事,深刻认识到什么叫做人不可相貌。
在林昙接电话的功夫里,两人默契地趁机离开了,等林昙挂断电话,眼前只剩下不认识的两个女孩和一个男人了。
几人没什么可聊的,幸好没一会儿,新娘过来了,几人找了借口离开。
新娘名叫孙云扇,很多年前就和袁尚谈过恋爱,中间分开了两年,今年初夏和江回雁相过亲,聊了一段时间,毅然决然地联系了前男友,火速复合、见家长结婚了。
这些都是林昙从江凝波那里知道的。
关于孙云扇本人,她丝毫不知,更不明白她想和自己说什么。
林昙有点紧张……江回雁一点都不心虚,应该不会是什么感情纠葛吧?听江凝波的转述,孙云扇应该是很讨厌江回雁的……
“你怎么会看上江回雁那种人?”孙云扇坐下,第一句话就充满了疑惑不解和恨铁不成钢的憋屈。
……确定了,她真的很讨厌江回雁。
“嗯……”林昙不敢直面“看上”俩字,吞吞吐吐了会儿,说:“你不也看上袁尚了吗?”
袁尚拼命在江回雁面前炫耀的姿态真的很小人得志,也很弱智。
孙云扇哽了一下,说道:“他平常不是这样的,他平常很温吞、心大,只有最近面对江回雁的时候才会一个劲踩他。”
“温吞好像是个贬义词?”
“我说的就是缺点。”
这是亲老婆没错了。
林昙:“……您继续。”
“当初我和袁尚分手,一是嫌他性格太平淡,二是交往才一年多,他就催着我结婚,我不想太早结婚,被念叨出了逆反心理,就和他分了手。”
“分手后我也遇到了一些长得很符合我喜好的男人,可是男人,你懂的吧?”孙云扇的表情一言难尽,皱眉纠结了会儿,说道,“我很后悔。虽然袁尚有时候太黏人了,很烦,但他真的是个好男人,温柔、体贴、吵架后会主动哄人,我很想他又拉不下脸去复合……直到亲戚介绍我去相亲,让我遇到了江回雁。”
她暂停,问:“你能听懂吗?”
“能听懂。”林昙说,“你在和我炫耀你老公。”
孙云扇:“……”
“我是说认识了江回雁我才知道袁尚有多好,我才能丢掉脸面主动找他复合。”
孙云扇为自己澄清后,继续说:“你知道江回雁有多过分吗,第一次见面,他说我看起来不够温柔,和他想的不一样。第二次见面,他说我话多,让我安静点。第三次见面,我问他我的装扮怎么样,他说挺像女人的。呵呵,如果你是我,你能忍的了吗?”
林昙:“……我会把他拉黑。”
前两次见面遇见这种情况,她就会直接拉黑。不得已拖到第三次的话,她大概率会回怼“我是特意打扮的,以防别人看不出你是男人”,怼完再拉黑。
“你都这么说了,怎么会看上他?还是说他区别对待,没和你说过这种过分的话?”
“说过的。”林昙仔细回想了下,老实回答,“他说我装矜持,说我嗲,说我脾气差、满嘴废话,还总拿身份压迫我。”
“你就不生气?”
林昙:“不生气。”
不生气,因为每一句她都怼回去了,到最后生闷气的都是江回雁。
孙云扇听好友伴娘说了江回雁和林昙吵架后,索要已送出的礼物这件事,以她对江回雁的讨厌程度,不需要证据,立刻就相信了这听起来就很假的话。
为了阻止纯真女孩被骗,她都自诉憋屈往事、真心劝说了,换来林昙一句“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