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快说,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程楠说着,又往他腿上拍了一下。
顾知许疼得微微咬牙。
他还真是让这死丫头吃得死死的,无论是歪打正着还是真的露馅,心里有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顾知许只能承认自己要去见老爷子。
程楠听完,表示理解,非常坚定的点头,“去!我和你一起去,我怕爷爷再体罚你。”
顾知许:“我这个岁数,再严厉的家长也不会体罚了。”
“那我不管!骂你也不行!”
周五,程楠请了一天假,陪顾知许一起去找顾家老爷子。
印象里,程楠很少见到他,除了几次重要寿宴以外老爷子很少露面,七八年前他还突然生了场病,此后深居浅出,家里人都说他要彻底把担子交给顾知许了。
顾家老宅位于北边半山腰上,是一座典藏级别墅群,最中间那座里面就住着老爷子。
早年程楠就能感觉到价值不菲,只来过一两次,每次都跟做贼一样谨小慎微。
他们车子在一片静谧的竹海中穿梭,四周安保严密,没有任何闲人,处处散发着权贵和严肃的气息。
程楠紧握着顾知许的手,凑近他耳边悄声问他:“哥,你以前经常来吗?”
顾知许随意靠着椅背,“不常来。放心,一切有我在,别怕。”
程楠嘴硬,“我没怕。”
“没怕的话你不会叫我哥。”
“……”
程楠拍了他一下,又问:“你看我头发乱了吗?”
想着今天要见爷爷,她不仅换了套最像样的衣服,还一早起来把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唯恐让人挑出毛病。
顾知许望见那恢宏的建筑近在咫尺,拍拍她的手,转头吻她一口,淡笑道:“小楠,不必紧张。我会保护好你。”
程楠瞬间愣住,车子已缓缓停下,他唇瓣的温度还停在她唇角间。
程楠脑子里像炸开一束烟花,她抬手捂着胸口,按捺住想要现在就扑上前亲死顾知许的冲动。一抬眼,看着他那银灰西装的身影停在车门旁,绅士的朝她伸出手。
天呐。
程楠既惆怅又感动,明明顾知许是哥哥,她却有种自家儿子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进入别墅区后,有位身穿紫灰礼裙的女人恭恭敬敬领着他们进去。
和程楠儿时记忆一样,这里头弯弯绕绕,要走很久才能到老爷子的住所。
别墅群一直很安静,据说周围住的也是顾家的人,但极少露面。
程楠推着顾知许进去,连续走了几条长廊,才终于瞧见一扇黑漆木门,女人推开了门,便是一个巨大的庭院。
院子正中挂着牌匾,刻着龙飞凤舞的金字,穿过院子,便是会客厅。
程楠刚推着顾知许进来,刚跨过门槛,还没见到老爷子,先见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楠楠!”程珃珃和顾渊面露惊讶,回过头来怔怔看着他们。
程楠瞬间如遭雷劈,轰隆一声,从头震慑到尾,“爸,妈……”
从春节那事后,程楠一直没回过家,起初是说自己心情不好要找朋友们倾诉,爸妈表示理解,虽然很多次提议让她回家,由他们来开导她,但她始终不肯回,他们也没强迫她。
后来她借口说自己工作忙,并且对父母撒谎,说自己绝不再和顾知许联系了。
她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等以后她和顾知许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再怎么也会同意。
但终归纸包不住火,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楠楠,你……”程珃珃有些不可置信,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很大,抬手捂住唇,很快眼里就蓄起了泪光。
顾渊也皱起了眉头,“楠楠,为什么还在和他来往?你之前是怎么跟我们承诺的?”
顾渊语气很硬,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对程楠这样生气。即便是程楠儿时贪玩撕烂他价值百万的文书,他也不曾动怒。
程楠也有点怕了,一身从脊骨到头皮都在发麻,攥紧了顾知许的轮椅,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欺骗在先,父母生气也是应该的。但她别无选择。
程楠刚要开口,顾知许忽然抬手,随意挥了一下。
他面无表情,平视着面前的两个人,对随行的紫衣女人吩咐道:“带程楠小姐去东厢房,多送点吃的喝的。她不常来这边,你去陪她聊聊天。”
紫衣女人点头,“好的,顾先生。”
女人转头看向程楠,微微一笑,“请吧,程小姐。”
顾渊伸手拦住她们,怒气上来,拧紧眉头冲顾知许骂道:“你想干什么!上次把楠楠骗那么惨还不够吗?你有什么事冲着我们来,你妹妹她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顾知许瞥他一眼,望着前方,没有回头,挥挥手道:“去吧,小楠。耐心等我。”
第58章 你真要杀了哥哥吗?
程楠离开后, 顾知许先去里屋见了老爷子。
屋子里光线很暗,老爷子的躺椅就在几道屏风后,他悠然躺在椅子上,神情虽然还是从前那高高在上的样子, 但身边多了不少医护器具, 甚至还有呼吸机。
顾知许绕到他面前,规规矩矩的低下头。
“听说这几年, 你越发为所欲为。”
老爷子抚着一杯茶, 沟壑纵横的脸上不见喜怒, 淡淡向扫顾知许,那狭小锐利的眼睛里便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威压。
顾知许温和道:“一直恪守您的教导, 不知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还望您老明示。”
“秦家的人告状都告到我这里来了。”老爷子冷哼一声,“我早跟你说过, 我们两家即是合作也是世交,我当年能在临川站住脚,全靠秦雍德一手扶持。我让你给秦家鞍前马后,你又干了什么?明知道人家小孩只想混个副高,你去跟着瞎掺和,抢下东源那块儿烂地有什么用。”
顾知许道:“他们拿着那地方也是浪费, 不如交到我手里。是不是烂地, 也是我说了算。”
“我以前就是这么教你的?”老爷子沉下声, 火气骤然上来, 咳嗽几下, 一把扔出手里的茶盏。
“啪”的一声,顾知许额角开始淌血。
顾知许不动声色抹了血,“您叫我来, 就为这点事么。”
老爷子眉头紧紧皱起,“我看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你不仅为非作歹,还常年称病不到场,让那姓兰的替你办事,你想干什么?”
顾知许静了片刻,徐徐道:“您当年费力往栩安身上泼脏水,让一个年轻人险些断送了前。现在我只不过拉人一把,就当是我爱才心切,顺带我自己也歇歇。”
“你要歇歇?顾知许,你别忘了你现在什么身份!”
顾知许抬起头,“即便是一台最无用的机子,报废了,重买也得花钱费力,您说对么?”
“我给了你什么胆子,你敢威胁到我头上来?”
老爷子面露愠怒,手指攥紧了扶手,死死盯着顾知许。
年纪大了最不能受刺激,他突然又猛咳起来,呼吸都变得粗拙几分。
顾知许暗暗思忖着,又道:“咱们之间不必掩掩藏藏,您当年是怎么对我的,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您生怕我做得不够好,又怕我做得太好,您知道顾家几个儿子都不成器,想要他们坐享其成,我也照做了。我手下没有半点股权,尽心竭力为他们卖命。”
说到这里,顾知许又低低一笑,“您看看,他们的确很会享受。从不管公司,过得也逍遥自在。去年年末,二叔叔刚在欧洲那边买了个岛,估计不会再回来了。”
老爷子面色一僵,目眦尽裂,“为什么没派人跟我汇报?”
“因为是我亲自帮他挑选的地方,帮他办理的所有手续,甚至还抽空送他们一家去了机场。如果不是那段时间我身体不好,我一定去亲眼看看那小岛。”
“混账!”
老爷子彻底动了,抓起桌上砚台便朝他砸来,这次顾知许倒是警觉,及时往旁侧躲了一下。
沉重的砚台几乎要将地板砸破,落在地上发出巨大一声。
顾知许看着那砚台,又淡淡道:“您还是省省吧。”
他缓缓抬头,看向那咳喘不止的老人,“把我砸死了,谁替你管理那么庞大的产业,谁替你养活顾家一大家子?你的儿子、侄子们过惯了舒坦日子,现在一个顶一个的废物,最典型的……就数门外头那个。”
“顾知许!”老爷子咳中带血,愤愤瞪着他。
刚才那茶盏砸得顾知许头有些发晕,他无意再多说,索性策动轮椅转身,离开前也不忘说道:“您叫他们来给我施压也没用,他们和您一样,心里只有明熙。至于我,死或者活跟他们没有关系。”
老爷子还在里面发怒,顾知许却已经出来了。
这些年来,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从头到尾都是孑然一身,什么继承人、什么手握大权……通通都只是哄骗人的瞎话。
若非老爷子当年实在看不惯程楠,他也不会那么轻易接下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顾知许来到屋外,看见四周已经没有顾渊和程珃珃的身影,他正要拿出手机,忽然见到芷澜朝自己走过来。
“小楠没什么吧?”
芷澜还是那紫衣飘飘容色冷静的模样,两手交叠着,低头毕恭毕敬,“程小姐没什么不适,方才已经和顾渊先生他们一起回去了。”
顾知许一怔,“你说什么?”
芷澜面色未动,“就在您出来的前几分钟。”
“我不是让你看好她吗?你就是这么办事的!”顾知许顿时心慌意乱,无数种猜测瞬间开始往脑子里蹦。这是极不好的征兆。
芷澜却点头,“抱歉顾先生,是程小姐主动跟他们走的,我实在不便阻拦。”
“马上叫人把车开过来!”
车子停在门口,顾知许心急如焚刻不容缓,拉开车门就要上去时,忽然被芷澜拦住。
“顾先生,老爷子还没同意让您走。”
顾知许咬着牙,一把拉住扶手上了主驾驶。
这车是正常车型,以他的身体状况开起来恐怕很危险,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去告诉他,事到如今,我们谁先死还不一定,那些烂摊子如果他还有精力自己去处理,我的辞职信就在办公桌抽屉里!即便他要拿走我的一切,我都不在乎!”
顾知许头上伤口又开始淌血,许久没有动弹过的腿用力踩住了油门,一声轰响,扬长而去。
车子行驶带来的压力对他腿部冲击极大,他从没开过正常车型,踩在油门上,几乎能感受到骨骼周缘的剧痛,以及钢钉将肌肉撕裂的感觉。
如果不是最近程楠把悉心照顾,他的腿恐怕连简单移动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