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做不到。
她真心付出了,也一步步的靠近了,她的喜欢是真的一点点变厚了,就像姚零零形容的那样,她已经陷入。
她在知道真相以后,第一个反应是谢斋舲真的挺累的。
不是他是精神病,不是和他谈恋爱分开他可能会死,也不是他可能这辈子都要去找一个他永远找不到的孩子,而是,他真的挺累的。
自己过得那么惨,却仍然照顾着身边的人,忍着刘家人的骚扰,谈个恋爱,都得防着恋爱对像随时抽身走人。
要继续陷入吗?
涂芩问自己。
不抽离,接下谢斋舲那么厚重的爱,从此以后不是一个人。
同样的,也要接下那么沉重的负担,像金奎金五一样,一辈子配合他,去找那个孩子。
涂芩突然很轻的苦笑了一声。
她居然想到了一辈子。
***
谢斋舲醒来已经是半夜,客厅里亮了一盏夜灯,涂芩不在客厅。
他坐起身,有点茫然。
环顾四周,两个房间的门都开着,都没有灯光。
“涂芩。”他喊了一声,嗓子有些哑,轻咳一声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声,“涂芩?”
没有人应。
谢斋舲站起身,听到卫生间有水声,他走近,又喊了一声:“涂芩?”
其实他只是想确认下涂芩在不在,或者,有没有又跑去厕所吐。
“等我一下。”涂芩从卫生间探出一个头,很快又缩了回去,“我洗澡。”
谢斋舲愣住了。
她……是洗澡洗一半跑出来的,头发湿嗒嗒,脸上也湿嗒嗒,露出来的半截肩膀也湿哒哒。
还带着一股蒸腾热气和沐浴露的味道。
是痱子粉味的。
谢斋舲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在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梦,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刚缝了针麻醉已经消散的大腿传来一阵刺痛,他才恍然回神。
他梦游一样回到了自己刚才坐的沙发上,抱着那个粉红色的抱枕发呆。
睡着前,他让金五把病历发给涂芩了。
那里头有他所有的秘密,他所有不好的腌臜的连他自己都要竭力遗忘的秘密。
那是他最后一道防线。
他远没有看起来那么镇定,他知道正常人都不太可能接受这些事,连刘阿姨在知道他和金五有精神病后,都纠结过小半年,要不要继续留在工作室里给他们做饭。
他把这件事告诉涂芩,是一时冲动。
当涂芩点开了他病历的那一刻,他捏着自己已经开始退麻的伤口,是做好了今天晚上就是他们最后一天的准备的。
如果分手,那他就去解决掉康立轩,如果说他这辈子的结局只能是同归于尽,解决掉康立轩,比解决掉刘进好。
如果涂芩不走,那他……
那他该怎么办?
像涂芩一样,勇敢一点真的尝试往下走吗?
他……配吗?
“你抱着抱枕干什么?”涂芩吹干头发出来,看到谢斋舲用一种非常乖巧的姿势,两腿并拢抱着粉红抱枕,头发睡得有些乱,脸上都是茫然。
谢斋舲茫然的看着她。
涂芩就顺着抱枕的角度,看了一眼谢斋舲用抱枕遮着的地方。
涂芩:“……”
谢斋舲茫然的把抱枕贴的更紧。
刚睡醒,有些反应很难控制,再加上他现在脑子很空,空气里又都是涂芩的味道,所以反应一时半会也下不去。
涂芩应该是很无语。
可能也很好奇。
因为她一边倒水喝,一边还在看。
“你继续看,它可能就一直下不去了。”谢斋舲非常诚实,带着一股迷茫的破罐子破摔的气质。
涂芩一边喝水一边笑,打开冰箱给谢斋舲拿了一瓶冰水递给他。
“你这个时候,就挺像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的。”她评价的老气横秋。
谢斋舲灌了一口冰水,没说话。
涂芩坐到了他旁边,递给他一本本子。
也是配色很诡异的本子,粉紫色配粉金色,花纹是各种样式的蝴蝶结,打开里面的内页是粉红色的。
“我了下康立轩知道的东西。”涂芩贴着他坐,手指在本子上指指点点,“我暂时找不到方法对付他,我对他只有那么点情报。”
谢斋舲又灌了一口冰水,强制重启了自己迷茫的脑子,低头开始看这些东西。
涂芩的字,很有特色。
应该是没有系统的练过,没有什么结构,圆头圆脑随心所欲的。
也不怎么耐心,用了好多缩写,涂涂改改,看得出写这些的时候,脑子应该也是乱的。
“他家里和我爸应该是有生意往来的,所以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的。”
涂芩在边上做补充说明。
“我的事情他基本都知道,这点不奇怪,他的渠道很多,我爸那边,我大学同学,我做编剧以后那些剧组里的临时同事什么的。”
“我比较奇怪的是他其他方面的消息渠道。”
“他很早就知道剧组可能要换地方采风了,而且当时的表现很笃定,他知道刘阿姨平时会去哪里买菜,知道金奎的学历不高,知道你去过精神病院,还知道你的名字是刘景生后来给你换的。”
“你们和我不一样,你们三兄弟和刘阿姨过得比我封闭很多,他知道的这些东西,单靠跟踪,应该是拿不到的。”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他的消息渠道。”
“我总觉得,真的想要对付他,从他最擅长的地方入手,应该是最快的。”
这虽然是个信息化的时代,虽然人的隐私越来越容易查到,但是查到康立轩这个程度的,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在找别人漏洞的同时,自己的漏洞也只会越来越多。
偷食信息为生的蟑螂,绝对不可能是干净的。
第74章 逗他还挺好玩的。
谢斋舲又盯着那本本子看了一会,站起身:“我回去洗个脸再过来。”
他还没有完全清醒,仍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涂芩的反应不应该是那么淡定的。
“要吃点东西吗?”谢斋舲走到门口,涂芩又突然叫住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我肚子有点饿了。”
“面条吃吗?冰箱里还有金奎昨天买的菜。”谢斋舲一边穿鞋一边问她。
涂芩今天晚上吃的就是面条,心情原因,当时只顾着吃了不要吐出来,感受并不好。
可她看着谢斋舲,笑了,点点头:“你拿过来做吧,我厨房里东西全。”
谢斋舲回到201。
洗了个冷水澡,洗澡的时候忘记给自己的伤口做保护,纱布湿了,他伸手拆掉纱布,拿了一瓶也不知道过期没有的碘伏直接倒到了伤口上,再找了个纱布贴好。
处这些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都还是涂芩从浴室里探出半个肩膀的样子。
她眼底没有半点抗拒的神色,笑起来仍然眉眼弯弯。
她看到了他的病历,却仍然没有把他当外人。
谢斋舲承认,自己有些慌了。
他一直不敢让自己想太多,没有希望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是可控的。
他的生活必须一直控制在这种没有希望的可控范围内,虽然死气沉沉,日复一日,但是好歹是安全的。
他心里总有种隐隐的不安,对于希望,对于美好,或者说,对于未来,那些普通人觉得美好的东西,在他这里,都代表着破坏。
如果要争取,他就得扯掉身上的因果线,得去直面压着他二十年的噩梦。
可涂芩,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美好的东西,她一直带着希望,哪怕他把自己全部剖开给她,她也仍然对他笑意盈盈,问他要不要吃夜宵。
她不像他,她的情绪向来很真实,不会隐藏,她既然这样表现了,那么就真的代表,她不介意。
谢斋舲又掐了一把伤口,确认这种级别的疼痛不太可能会在梦里出现,才慢吞吞地去了厨房,把金奎买的东西一股脑拿出来,又慢吞吞地去了203。
盯着那扇已经输入过他指纹的智能锁看了两秒钟,他还是选择了摁门铃。
“自己进来啊。”涂芩在里头喊。
谢斋舲深呼吸,左手食指颤抖着摁在了感应处。
客厅大灯已经打开了,涂芩不在客厅里。
“左边第一间房。”她继续大声喊,没有出来。
谢斋舲把怀里的蔬菜鸡蛋拿到厨房,去了左边第一间房。
四面墙,三面玻璃柜,每个柜子里头都装了展示灯,现在都亮着,涂芩坐在正中间的按摩椅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手里抱着个玻璃瓶。
谢斋舲:“……”
他在想他要不直接改行去吹玻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