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有种遇到同类的感觉,因为她在谢斋舲眼底也看到了刻意保持的疏离。
她不会看错,因为她大部分恋情都是从这种眼神开始,刻意保持距离是因为产生了好奇心,等到压不住了,说出来,就结束了。
好神奇。
她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同类,另一个性单恋者。
而且,还对彼此都有好奇心。
可能是因为太相似。
她就这么一边想一边掏钥匙,车子滴的一声,她拉车门,发现自己重金改成薄荷绿的小车被人划了一道非常深的痕迹,还绕着车子划了一圈。
痕迹深到能看到里面的白色金属,只靠补漆估计够呛。
涂芩这个瞬间手都有些抖。
年初一雪停了以后她还花了半天时间清车子,遮罩早就拿掉了,那时候车子还是完好的。
这几天下楼倒垃圾也会路过车子,起码前天之前,车子都是完好的。
涂芩抖着手钻进车子,先检查行车记录仪,把这几天的存储记录传到云端,看了一眼时间,在心里估算了去开会的距离,已经来不及找物业调监控了。
涂芩默默地念了五遍清心咒,拍照存了档,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确定对方会去4S店定损后,才把车子开了出去。
心情被影响的很严重,她对自己地盘这个概念执拗得几近病态,车子被划成这样在她心里造成的影响无异于野生动物的家被外来野兽入侵。
比起到底是谁干的,那种自己的领地被破坏后的不安全感更让她难受。
她最终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绕了一圈先把车子开到了4S店,打了车去开会的路上跟章琴说明了情况并再三道歉,说自己会迟到十分钟左右。
手一直在抖。
强烈的不安让出租车司机以为她遇到了急事,一路飙车把她送到了目的地,居然没有迟到。
章琴真的算是非常照顾她了,她这种小编剧本来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主创会的,章琴把她介绍给了总导演,还跟投资方打了招呼。
章琴说:“就是这个小姑娘,沉得住气,过年被人全网黑也憋着一声没坑,这黑锅背的。”
涂芩一怔,但是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这种会议上,话题居然绕着她聊了能有五分钟,说剧组不厚道,说主演不厚道,也有夸她顾全大局的。
最后章琴拍拍她的手,低声跟她说:“这事导演的意思是你还是先保持沉默,等热度过去了就没事了。那人的行程是透明的,轧三部戏,中途还接了两个综艺,这种死亡行程还指望自己的戏份不要被删全剧组等他,他粉丝瞎了其他人还没瞎。”
“一个小成本网剧而已,他真以为自己是影帝呢。”章琴很轻地笑了一声,“这事,你看着是吃亏的那个,但获利会比他多,等着吧。”
涂芩其实还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之前看到的那些辱骂的私信辱骂的都是她的器官和祖先,并没有其他能用的信息,之后她闭关干活,群里也没有再要求她配合宣发什么的,她也就没有登录过编剧号。
事情应该不小。
参加会议的大部分人都是业内能叫出名字的人物,他们都因为这事讨论了几分钟,那肯定是圈内都知道了。
涂芩这会开的非常煎熬,一心好多用,一边因为领地被入侵觉得不安,一边好奇网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边还得记录自己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模的主创会。
工作很多很杂,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分配到什么,但是她很清楚,这次进组,不管分到什么工作,都是她正式进入编剧圈的敲门砖。
她得找时间请章琴吃饭。
到底是什么事让章琴这样平时从来不评价演员的人,在这种场合嘲讽别人真以为自己是影帝的。
嘲讽完在座的人还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似乎是个挺大的八卦。
她车子修不好怎么办。
报警的话警察会受吗?应该涉及金额不小,能不能算刑事案件……
涂芩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一直到会议结束,大佬们相约吃饭,她才小心翼翼地问章琴,她是不是
没必要跟过去一起吃饭。
章琴笑了,跟她挥挥手,让她先回家。
“记得,这种时候吃亏是福。”章琴又叮嘱她一句。
涂芩直到上了出租车,才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拿出手机。
点开微博之前,她先看了看微信的未读消息,姚零零有两条,都是还没处好的照片,非常漂亮的星空,还有一条来自于S。
涂芩愣了下,点开了对话框。
S:【你回来的时候从北边进,快到的时候给我发消息。】
涂小草:【?】
S:【。】
第16章 一更
谢斋舲两三天前就看到那群人了。
不管他是白天出门还是晚上回家,小区最靠近五幢的南门外面总三三两两地聚集着一些小孩,有男有女,有人看过去他们就会假装拍照或者聊天。
最开始谢斋舲并没有太在意,过年寒假期间,满地都是这样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孩子。
但是连着两三天都是同一拨人,他进出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这种走夜路都能被刘家人一砖头砸晕的人,警觉性总是高一点。
不过这些孩子肯定不是刘家人找来找他的,刘家人要是知道他又住回到老宅这边,估计得闹翻天,而且他们家也不可能会找一些十几岁的孩子来做这些事。
那么这些孩子每天气势汹汹地蹲在门口是想做什么?
他就这样半在意不在意地盯着这群小孩,今天出门的时候,听到门口岗亭保安也在讨论那几个小孩。
“说是来找人的,在这里蹲了三天了……”保安甲嗑着瓜子看着那群孩子,“追星的,他们背包里都是那些演唱会门口卖的东西,我一开始还以为我们小区住了什么明星。”
“想什么呢,明星赚多少钱啊,哪能住在这种小区,他们都是住别墅的。”保安乙对自己工作的地方嗤之以鼻,“就我们这个小区,一个月保安工资才多少钱……”
保安甲嗑着瓜子啧啧啧。
保安乙啧了几声以后开始共享情报:“我昨天去问过,说是来找一个编剧,就住在五幢,二楼还是三楼,不过我记得五幢二楼是不是就住了个小姑娘,老喜欢半夜三更去便利店吃关东煮的那个。”
谢斋舲出门的脚步顿住。
“二楼现在还住进去一个男的,就那个一直过来要买房子的那个。”保安甲业务能力不错,对住户记得清楚,“三楼住了两对小夫妻吧,过年都回老家了,那两对夫妻有一对老公是业主委员会的,公务员老师什么的,肯定不是编剧。”
“估计是二楼小姑娘吧,写东西的喜欢半夜三更干活。”保安乙很懂,“这几天也没出门,所以没碰到。”
“他们找编剧干什么?”保安甲琢磨。
“谁知道……”话题到这里就换了个方向,保安乙开始抱怨过年人少事多,又是雪灾,小区里各种东西都得修一遍。
谢斋舲没有再听,绕过岗亭,走到那群孩子面前。
小孩见有人过来都在装忙,看手机的看手机,聊天的聊天,都不看他,余光却都盯着他。
谢斋舲也没有说话,在他们旁边找了个能蹲着的空地,蹲下来开始看手机。
他个子高,冷着脸长得也不太好惹,大马金刀地往地上一蹲,那架势就像是蹲这里等着打群架的。
那群小孩瞬间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但是谢斋舲眼尾都没往他们那边扫,只是低头在玩手机,手机界面是消消乐,刷刷刷的。
小孩子并没有那么重的防备心,他们蹲点的这个地方是能第一时间看到小区大门人员进出的地方,而且没有积雪和薄冰,他们不想换。
安静了十来分钟,就又开始窃窃私语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有外人在场还是他们这个圈子本来就是这么说话的,他们说话喜欢用简拼或者简称,听起来费劲。
但是大概意思能猜到。
他们的粉丝群里有剧组的人,会跟他们分享那个编剧的个人信息。
因为一直没有蹲到人,小孩们已经有些不耐烦,有人偷偷溜进小区找到了那编剧的车,用小刀划了一大圈。
有小姑娘担心监控,说这样会不会犯法。
但是这种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
每个人都真情实感地在恨这位素未谋面的编剧,恨她自作主张,恨她欺负人,恨她让他们喜欢的人大冬天淋雨却被删了戏份。
他们要让她赔偿,要让她也尝一尝这种苦。
正月里,这群孩子就这样蹲在这里兴致勃勃地讨论要怎么为偶像撑腰,要泼一桶冰水到她身上,要把她推到旁边的河里,或者召集更多的人,联名抵制这位编剧参与过的剧本,按照名单一个个举报过去。
一个个情绪激昂,摩拳擦掌。
因为他们今天看到那个编剧终于出了门,准备在这里守到她回来就实施报复。
谢斋舲蹲在那里玩了半小时消消乐,等他们把脑子里想的事情车轱辘一样来来回回说得一点新内容都听不到之后,站了起来。
那群小孩又同时噤声,这次没有掩饰都同时看向谢斋舲。
谢斋舲仍然没看他们,迳直走了。
***
他不认识这个年龄段的小孩,也从没有追过星,所以他无法解这些小孩的义愤填膺和莫名其妙。
不管是为了一个陌生人在那么冷的正月里露天蹲守,还是如此真情实感地痛恨另一个陌生人,这些行为都很神经。
如果他们要报复的对象换成其他人,哪怕是其他他认识的人,他都不会多管闲事。
主要这都是些看起来还在读书的十来岁孩子,不能直接拎过来揍一顿,只要是不能直接揍一顿的,他对这种事情也找不到其他解决方法。
还不如不管。
反正最多也就被人泼水或者推后头河道里,那河也就到脚踝。
但是如果对像是涂芩,就不一样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天凌晨,涂芩在他濒死的时刻拉了他一把。
她问他:“你有没有事。”
她把那个很难吃但是却是烫手的包子分给他,在凌晨最黑暗的时刻,陪他走了一段路。
从那天以后,涂芩的麻烦,他都不可能不管。
哪怕是真的需要把这群孩子拎起来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