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谢琳琅尚能有那般的和颜悦色,却为何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庄翎月也明白,如今沈自轸的身份不该与自己有所交集,因而她收起了心中的情绪,抬眸之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浅色。
待庄翎月离开众人视线,几人方才议论开。
“庄氏久居江淮,这庄大姑娘为何会忽然只身前来?”
“不止是她,听闻谢氏、文氏、陈氏的嫡女都来了。”
“为何?”
众人面面相觑,究竟是何事能同时惊动江淮这几大家族?
几人又揣测了各种谋划论,最后倒是沈自轸语气清浅地道:
“女儿家结伴出游,有何可揣测的?”
他这话一出,众人俱是沉默。
好像她们这一行的确没有家中儿郎跟随,亦无长辈随行。
众人罢了罢手,都道是近期事务太多,将他们绕进去了,才将浅显的事往复杂了去看。
沈自轸正欲抬步往前走,却听得商行司主司章自鑫提到一件趣事。
“前日里,因着张氏铁矿之事,我去了一趟白府,正巧遇上老爷子在家训孙子。”
“白老爷子精神头还真足。”
“我搁旁边听了半晌,却原来老爷子是看上了窦家的孙女,但家里几个孙子都不争气,他左右琢磨了半天,硬是找不到半点可夸之处。”
“所以刻意将几人全都招回来挨训。”
“几个小子全是一脸的莫名,还有一个看样子觉还没醒,就跟着一同挨骂。”
章自鑫说到这,一旁几人不由失笑。
听到这,沈自轸缓了缓脚下的步子,似不经意般问道:
“窦氏哪个孙女?”
“还能是哪个,如今不就只剩个二姑娘了么?”
“她如今接了窦氏商行的掌印,倒是个厉害的。”
章自鑫与不少商贾打过交道,看人极准。
“这二姑娘有手腕有胆量,倒与那些娇娇女不太一样。”
“万象许多人对她的印象都很不错。”
“听闻人家丫头还未议亲,便上赶着往窦氏攀交情。”
沈自轸这才想起,阿笙此前玩笑般的话。
“我院里如今可挂满了帝京儿郎的画像,任我挑选。”
许是她的话太过骄傲,念起时,沈自轸还是不由失笑。
众人此时聊得正欢,并未注意到沈自轸转瞬即逝的神色。
第二百零二章 傅氏来人
狂风吹不散夜色的浓,雨势还未起,但却可闻雷鸣之声。
一道闪电似利刃击穿夜空,角楼之上的铜铃在大风之中翻飞作响。
时至深夜,几道雷电似长了眼似地连劈重檐四角的木楼,瞬间点燃了半边。
大火冲天,同时惊动了京机营与皇城司的人,众人合力扑救,但装有军机图的第三层和第四层还是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一地焦土。
就在黄册楼被雷击的前几日,京畿府才向朝廷上报,黄册楼镇龙石有损,夏季雷雨恐有隐患。
但黄册楼当年是由墨家大师亲自打造,若要维护还需招来墨家后人,而皇帝听闻之后却是罢手,道军务建筑不能为一家所拿捏。
因此,京畿府只能找来寻常工匠维护,但不过三日,黄册楼便遭遇雷击。
其中被焚毁的军机图众多,损失惨重。
前朝亦有人怀疑黄册楼被烧是有人刻意损毁镇龙石,这三四层被烧得没个完样,里面是否有东西缺失便也无从得知。
但黄册楼位于帝京中城,与司政司等寮所相邻,是两营的巡视重地,寻常人想要靠近都难,还要去到最高处将镇龙石损毁,更是难上加难。
朝堂之上虽对此争论不断,但为防万一,皇帝还是命皇城司摸查附近寮所,看看是否有可疑之人混迹其中。
这一则消息一大早便送到了窦府阿笙的院落,小桃将文册恭敬地收下,又看了看屋门的方向。
夏木苍幽,舒展枝桠,晨曦穿过窗景,在一片轻纱幔帐中投下点点珠光。
寂静而明亮。
一炷香前,侍早的仆从便来过了,但却左右不见有人出来迎。
良久,守夜的嬷嬷复才为难地走了出来。
阿笙昨夜里看了许久的账目,至东方即白才睡下,这时候哪里起得来。
嬷嬷遂将侍早的人打发了,又轻手轻脚地为她将屋门关上。
近日,因窦晨曦离家,傅荣华几乎每日都陪着安氏用早膳,这便让阿笙得了早上的空闲。
但今日傅氏来了人,又恰逢观莲节,阿笙这觉到底没好好地补回来。
日过正午,安氏问起,嬷嬷才不得不将人给叫了起来。
阿笙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透过铜镜看着小桃为自己梳妆。
此刻的她精气神仿似被抽走了一半,还要强撑着去安氏那里请安。
安氏重规矩,对她已经十分宽容了,阿笙再怠慢不得。
“姑娘还得打起精神来才行。”
阿笙又叹了口气,她此刻是连反驳的力气也没有。
今日来拜访的是傅容华的嫂嫂和侄儿,也是傅氏嫡出的小儿子。
傅清廷看着是个温顺的性子,长了一张文秀的脸,举手投足的规矩都顺了安氏的眼。
众人在堂内闲聊,夏风鼓动着纱帘翻飞,抬眼便见长廊的另一头,一名女娘在嬷嬷的引导下走来。
她身着邀月长纱裙,身姿翩然,步履轻盈,待人走近,那一双如珠玉一般的眉眼不由让人眼前一亮。
傅荣华见傅清廷见着阿笙便眼中有光,不由侧过头低笑。
阿笙虽是疲惫,却没有错过傅荣华向安氏递过去的眼神。
她敛了敛眉目,低身与安氏等人见礼。
“快去见过你钟舅母和清廷哥哥。”
阿笙顺着安氏的话,十分乖顺地与钟氏和傅清廷见礼。
傅清廷赶紧站了起来回礼,那动静引得旁人频频低笑。
“今日是观莲节,你清廷哥哥初到帝京,你便陪着去城里逛逛,替祖母尽一尽地主之谊。”
阿笙本欲拒绝,但对上安氏殷勤的目光,想好的话又被她给咽了下去。
她几不可闻地挑了挑眉,复才端起一抹温和的笑。
“知道了,祖母。”
待两个小的离开了堂内,安氏复才浅浅舒了口气。
“母亲这下该宽心了。”
这说话的是傅荣华。
自阿笙接手窦氏家业之后,往她这院内跑得各府女眷便络绎不绝,这些人冲的多是阿笙手里的钱财,安氏每每与傅荣华提起此事皆是忧心。
傅荣华这才提起傅家的这个小儿子。
傅氏到底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并且傅氏有长子继承家业,对傅清廷反而没那么多约束。
即便不入赘,安氏对此子也是放心的。
但毕竟都是年轻人,如今也不时兴盲婚哑嫁了,还得多接触,看阿笙自己的意思才行。
只不过安氏或许想不到,阿笙这个地主之谊尽得跟她老人家想的不太一样。
约两柱香的时间后,傅清廷看着满桌各色的佳肴和阿笙手里的酒壶,不由愣在了那。
阿笙给他斟了一杯,剩下的都留给了自己。
她也不看傅清廷的神色,自顾自地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她睡到这个时辰才起,一粒米都未沾,又不敢告诉安氏,这才带着人出府后便直奔城中酒楼而去。
小桃偷偷地看了一眼傅清廷震惊的神色,嘴角的笑是压都压不住。
她家姑娘的规矩都是做给人看的,阿笙若是想吓走一两个儿郎,有的是法子。
阿笙其实也没有那饕餮的胃口,却还是在傅清廷惊愕的目光中硬生生给自己塞了一肚子的吃食。
她做出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抹了抹嘴,动作甚是豪迈。
“傅兄可是觉得不合胃口?”
“傅……”
傅清廷被阿笙这忽然转变的称呼唤得一愣,这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怎么就从清廷哥哥变成了傅兄?
“额,我,用过午膳了。”
阿笙闻此,一副明了的模样。
“听闻今日河边有花灯,傅兄可愿随我去看看?”
阿笙这邀约的话说得太过顺口,就好似儿郎邀约女娘一般,傅清廷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怪异感。
他想起母亲和姑母的嘱托,阿笙手里如今握着窦氏家业,若拿下这门婚事,便能助姑父坐稳家主之位。
因此,他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