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算数。”元献笑着邀她进了门。
吃饭的地方是包厢,在二楼的窗边,垂眼就能看见楼下的街道,他们的马车就停在楼下,由荷生看守着。
他边和阮葵闲聊着,边不动声色地往下看,果然,没一会儿宋勤出现在了楼下。
宋勤瞧见了荷生,与荷生说了几句,随后便抬眸看来,而后脸色僵住。
元献弯着唇,朝他微微颔首。
“在瞧什么呢?还不吃饭,菜都凉了。”阮葵往元献碟子里夹了只虾,伸头去望时,楼下什么人都没有了。
“没什么,吃饭吧。”元献将那只虾剥好,放去她的碟子里。
她往他碗里又夹了两只:“还挺好吃的。”
“好吃就多吃些。”元献剥好又还回去。
方才那一眼,就算那宋勤是个蠢出天际的,也应当能明白,阮葵和他的关系不一般了,若是自觉点儿,也应当知晓以后离阮葵远一些。
“我们去哪儿狩猎?”
“上回打马球的地方,那后面就有狩猎的,我特意找二哥问过,二哥说那边林子林子不算深,人也多,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嗯。”阮葵点头,“那你问二哥没有,表姐是不是怀孕了?”
“妹妹不许我和二哥多说话,我不敢多问。”
阮葵瞅他一眼。
他笑着问:“怎的了?”
“你就是故意和我犟嘴。”
“没,这事儿的确不好问,若是二哥的事儿就罢了,可是事关表姐,我一个当妹婿的,如何好过问嫂子的事?你若真想知晓,改明儿差玉匣去问,若真有了,等休沐的时候我们提些补品去瞧瞧。”
“噢。”阮葵脸色稍好些,“那也行,那只能下下回休沐再去了。”
元献没什么意见,他平日里除了读书,也没别的要紧事,阮葵去哪儿他去哪儿就行了。
天越发热起来,日光明媚,趁着还没到夏日,最近有许多出来游玩的,路上便有不少人骑着马越过他们。
阮葵看得心痒痒,除了城门,非闹着要骑马前行,元献拗不过,只能跟她一块儿上了马,并驾齐驱。
“看,天真蓝。”她脸上的笑意都多了不少,“我们来赛马吧,看谁先一步到猎场。”
“郊外的路崎岖不平,你慢些……”元献刚说完,身旁的人咻一下便跑出去了,他无可奈何,只能追上去,“你慢些,灰大。”
周围尘土飞扬,她刚要开口回答,灰便扑进嘴里,只好又慢了下来。
元献无奈笑笑,解下水袋递给她:“漱漱口。天晴了这样久,地上这样干燥,一跑快肯定会有灰的,你慢些,这会儿还早呢。”
她下马将水吐去一旁的沟里,翻身又上了马,这回老实许多,慢慢悠悠往前。
猎场在马场后边,从马场绕过去,还能看见马球场上的英姿。
马球场上的人也能瞧见路上的人,宋勤球场上观看比赛,恍然听人议论:“诶?那好像是元案首,咱们要不要去跟他打个招呼?”
“他似乎带着家眷,恐怕不方便。”
宋勤抬眸看去,眉头一紧,插了话:“元学长身旁带着是他的小妾吗?”
“小妾?我等固然佩服他天资过人,可也不得不承认他与入赘到伯爵府没什么区别,这才成亲多久,他就敢纳妾,伯爵府的人不剥了他的皮?他可还没高中呢。”
“那他身旁的女子是?”
“应当就是他夫人,伯爵府家的小姐,上回藜二爷成婚,我远远看过一眼,应该不会有错的。”
“多谢告知。”宋勤与人行了礼,转头便与同行的人道,“我有些要紧的事,失陪片刻,一会儿便回来。”
说罢,他匆匆朝猎场方向去。
越过马球场便是猎场,猎场前有专门供狩猎者休息的帐篷,阮葵一早就换好了装备,径直往林子去,让荷生和长治在外面占位。
元献跟在她身侧:“妹妹别乱跑,始终和我在一块儿,若真有什么危险也能互相照应着。”
“知晓了知晓了。”她不耐烦摆摆手,抬眼的瞬间,瞧见蹿过去的兔子,又兴奋起来,“兔子兔子!元献,你看到了吗!有兔子!”
“看到了,但妹妹声音太大,将它吓跑了。”
“噢。”阮葵不开心看他一眼,打马的声音都放低了许多,悄声警告,“从现在开始,我们谁都不可以大声说话了。”
“好。”他笑着点头。
越往前去,兔子越多,一会儿蹿出一只,不知真是野生的,还是人养了放在这儿的,但阮葵连放了好多箭都没有射中,有些丧气了。
“它们跑得这样快,谁能射得中?”
“妹妹平日里不练,如今自然是射不中。射箭只是看着简单,谁都能将箭放出去,可准头不是那样容易的,习武之人若是一段时日不练也会生疏。”
“噢。”阮葵没好气应一声。
元献下了马,抓住她的马鞍,要往上跨。
她一惊:“你干嘛!”
元献已坐去她的身后:“我和妹妹一起。”
她轻哼一声:“我也没见你如何练过,你也不比我强到哪儿去,你别得意。”
“我是不比妹妹强到哪儿去,但我每日都有练的。”
“什么时候?我如何不知晓?”
“早晨读完书,夫子会叫我们出去活动活动,妹妹先前一直在厨房那边,自然不知晓。”
“噢,那也是你没跟我说。”
“妹妹并未问起。”
“我不问你就不说啦?那你岂不是还有很多事瞒着我?我可是每天都会给你说我遇到的事儿的。”
元献笑着环住她的腰,握起她手里的弓,对准前面的草丛,悄声道:“妹妹若是不嫌我烦,我以后也都跟妹妹说。”
“那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箭咻得飞出去,直直立在草丛上。
阮葵有些惊讶:“射到什么了?”
“兔子。”
“我要养!我要养!”
元献跳下马,将那只兔子捡了回来:“已经死了。”
“那算了,烤着吃吧。”阮葵叹了口气。
元献将兔子扔去自己马后的网里,又上了她的马。
“你自己不是有马吗?你老跟我骑一块儿干嘛?马要载两个人,很累的。”
“妹妹不是想猎兔子吗?”元献笑着又环抱住她,“我想我带着妹妹练练,妹妹说不定能学得快些。”
“行吧。”她撇了撇嘴,警告,“我告诉你啊,这可是在外面啊,周围都有人的啊,你千万别做些不合礼数的事,我可丢不起那人。”
元献轻笑:“好,谨遵妹妹教诲。”
“行了,走吧,猎兔子去,这一只怎么够吃的?多猎几只,要是猎到活的就更好了,可以给表姐送去。”
“好,我尽力。”元献夹了夹马身,驱马往前行进。
阮葵不太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元献的射箭技术的确比她的好多了,这才一会儿功夫,已经猎了四五只了。
“两只我们自己吃,两只送去伯爵府,一只送给秋娘姐姐……”她已经盘算好如何分了。
元献听她念叨着,又往前走了走。
一箭放出去,又中了一只。
“太好了!我们能吃三只了!
“我去捡。”元献正要跳下马,转眼的瞬间却瞧见了身后不远处的宋勤。
也不知认是何时跟上的,他竟一点儿都未察觉。
“愣什么愣,快去捡……”阮葵催促着,转头瞬间也对上了宋勤的目光,当即怔住。
“元学长。”宋勤低声唤。
元献打马掉头,和他相对而视:“宋学弟。”
宋勤扬起唇,看向阮葵:“原来你是元学长的妻子,你为何不早些说,若是早说,或许就没有这样误会了。”
阮葵心跳都停了,双手握住缰绳不知如何应答。
“什么误会?”元献笑着问。
“也没什么大误会,只是我以为她尚未出阁,还以为能成就一段姻缘。”
“原来是此事。”元献云淡风轻道,“只是个小误会,妹妹都跟我说过了……抱歉,我与内子青梅竹马,自小便与我兄妹相称,一时忘了改口。内子与我说过此事,她很是苦恼,我也有些自责,总是想是不是上回令姐生辰,我想着她麻烦学弟与令姐许久,便叫她给学弟也带了份礼,才叫学弟误会的,若是如此,我便在此跟学弟赔礼道歉了。”
宋勤脸上的笑有些僵了:“并非学长之故,小桂姑娘赤子之心卓尔不群,很是令人欣赏。”
“是吗?”元献脸上的笑却仍旧温和,“内子从小便是如此,想来是岳父岳母大人宠爱之故,才叫她性子单纯,从不与人设防,早前也有人因此误会过。这回隐瞒了身份,也是怕令姐知晓她是伯爵府的人后,不愿与她相处,还请学弟和令姐转告,叫她勿要责怪。”
“这是自然,愚姐已将小桂姑娘当成半个家人了。”
“这样我便放心了,内子心中也早将令姐当成亲姐姐一般了。方才我与内子在林中猎到了些兔子,内子还说要送与令姐一些,刚好遇到学弟,不如就由学弟带回去吧。”元献下了马,从网里拿出两只兔子,朝宋勤走去。
宋勤也下了马,目光却向马上的阮葵看去。
元献心中不满至极,脸上却仍旧带着淡淡笑意:“内子先前隐瞒身份,小桂并不是内子的姓名。”
“无碍,在我心中,她就是小桂姑娘。”
“宋学弟还是莫要如此了,内子生性活泼,可惜久困内宅,如今好不容易交到好友,却是如此结果,这已让内子十分困扰了,学弟若是真将内子当做朋友,还请自重。”元献低声说完,将兔子递出去,后退两步,“今日郊外遇见,不便闲谈,他日若是有空,定要与学弟相对而坐畅聊一番。学弟慢行,我与内子先走了。”
宋勤拎着那两只兔子,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再未有任何话能说得出口。
元献打马一直往前,直至身后那束目光消失不见,才勒了缰绳停下。
林子原就寂静,马蹄声停了,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阮葵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环抱住她的手臂紧了紧,身后的人贴近,轻声问:“还猎兔子吗?”
“我、我……”她心慌地厉害,“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