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一场的确是在造势,为的便是吸引刚来扬州的中书令。
扬州美伶名天下,秦娘子一人便挑起半个扬州,若是来,看的必定是秦娘子。
想要暗地行权色交易,少不得美人、金钱,皆成了一丘之貉后,接下来双方才能放下心好生谈论接下来的事宜。
秦娘子背后的人一直是息氏。
上方的青年一直没有开口,秦娘子忍不住抬眸看去。
见青年颀长健美的身躯,心中升起一丝渴望,但她明白自己的用处,不敢擅自上前去。
她在主子的眼中,只是用来钓鱼的鱼饵。
而世上能入主子眼的,只有一人罢了。
琴弦被勾动,已转了音调,不再如刚才那样清秀如玉珠,沉出冷淡。
秦娘子的心思也跟着琴声收敛了。
想到刚才晃眼看见的少女,秦娘子犹豫片刻,试探道:“奴刚才好似看见婵姑娘在外面,好似身边的是李默公子。”
听见孟婵音的名字,一直拨动琴弦的青年睁开眼,半浮动的花影落在五官深邃的轮廓上,如同萦绕在檀香之中受香火的神佛。
铮——
息扶藐淡淡扫过去,同时琴弦在指尖彻底崩了。
秦娘子没料到随口多嘴的一句话就让主子盛怒了,忍不住腿发软,连忙以头抢地:“请主子恕罪。”
她心中懊恼自己怎就说了这样的话。
明知道主子恨不得将婵姑娘身边的男子都弄走,还要说身边有李府的公子。
尤其是刚才主子看见婵姑娘被娄子胥抱了,当时脸色便沉了。
若在平素,她绝对不会看见主子冷沉隐忍的神情,他向来肆意,无论是谁都未曾在他手下吃过亏,唯独将心尖最干净,最耐心的留给婵姑娘。
结果偏生婵姑娘的眼里、心里都没有主子。
秦娘子又想到,主子为何会在花船上了,他是来问娄子胥与她相处得如何的。
主子现在是这个男人还没有解决完,下一个男人又来了,心中不痛快许久了,她还上赶着去主动说。
息扶藐没责罚秦娘子,而是望着断开的琴弦,忽然笑了,眼中却半分笑意也没有。
刚见了娄子胥,又去见李默,他的妹妹整日真是比他都要忙碌。
他指尖卷起断弦,骨节勒出深痕。
且说这头。
孟婵音与两人赏了一会儿花,时至落幕时才分开。
她乘坐马车回府。
回府的路上,她闭目靠在马车壁上,想着刚才听见的琴弦声。
虽然不少人都是说笑着猜了很多人,但她确实听着那琴弦声很熟悉。
似乎真有几分息扶藐的指法,很多年没有听过他正经弹琴,上一次还是他醉后发疯,随意拨弄了几下。
一时,她听见了也不敢确认。
正想着,忽然马车骤停。
“发生何事了?”孟婵音撩开马车往外探去。
车夫下轿检查,然后道:“姑娘,无碍,只是轱辘上掉了一颗钉,可能需要姑娘先下轿一会儿,待小的将钉子打进去。”
孟婵音从马车中下来。
马车正巧停在官道右侧,她寻了处干净的石板坐下,望着远方将要落下夕阳。
山峰赤练,白鹭飞过。
车夫很快就将钉子弄进去了,打开轿门:“姑娘请上轿子。”
孟婵音重新踏上木杌上了轿子。
马车再次朝着息府的方向行驶。
孟婵音本是想闭目小憩,可刚一闭眼,脖颈上忽被架上一把匕首。
她倏然睁开眼,入目是一张清秀的脸。
女人的年龄不大,莫约三十岁左右,眉眼冷厉。
一眼瞧着便是常年在刀口舔血的江湖人。
女人正拿着匕首,捏住她的脖颈,目光上下而扫视,低声威胁:“不许叫。”
孟婵音咽下险些要溢出唇齿的声音,面色微白地眨眼看着她,示意不会出声。
女人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低鬟蝉影动,肤如凝雪,是个难得的美人。
见是个娇娇小姐,她不似刚才那般狠厉。
想了想,她将手中的刀尖微移,道:“姑娘,我无意伤你,只是有人在追我,不得已才弄坏你的马车,想借你的宝地躲一躲。”
“你若帮我这次,算我欠姑娘一条命,日后若是用得上我的,姑娘尽管吩咐。”说完,她顿了顿,续说:“姑娘若是同意,便眨眼示意。”
孟婵音后颈贴在马车壁上,透白的鼻翼渗出薄汗,对她轻颤眼睫。
“好。”女人对她一笑,也不担忧她是否在骗自己,直接将匕首一收。
危险撤离,孟婵音忍不住捂着胸口,难受地轻喘,但很克制不让外面的车夫听见。
她没忘身边的女人,转过绯染白颊的脸,问她:“你是谁?”
女人睨她如此脆弱,歪头道:“姑娘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一介江湖人,遭人追杀来此,见姑娘马车宽大,才起意进来躲一躲的。”
她似觉得孟婵音可能不信任自己,便主动道:“姑娘瞧着是心善的,我也并非是什么坏人,姑娘一会儿将我放在城郊的乌巷便是,我住在那里,我也只是想来搭程姑娘的马车。”
城外的乌巷里面住的要么是流民,要么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乞丐。
乱世之中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因不知那些没有身份的流民,究竟有没有混入敌军的探子,官府便只准许在城外设立乌巷,不准许这些没有身份的人进去长住。
孟婵音打量女人,目光不经意扫至她的手,留意到上面都是常年劳作的茧。
况且女人面容生得和善,虽然瞧不出什么来,但既选了上她的轿,定然是早有预谋。
孟婵音收回视线,同意她暂时乘坐:“好。”
女人一笑:“姑娘果然是好人,我姓陈,姑娘唤我陈娘便是。”
孟婵音颔首,转身对外面吩咐:“一会在乌巷停一下。”
车夫不知里面多了个人,听见姑娘的吩咐,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想便应下。
马车内的孟婵音面上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实际悄然移了身,距她较远,细长的手指扣住坐垫。
下面有一把匕首。
陈娘见她稳重安静,目光转而又落在她的脸上,打量了一眼便别过头。
陈娘双手抱臂地靠在马车壁上,似真的对她很放心。
她没有任何动作,孟婵音自然也不会冲动。
直到马车停在乌巷,陈娘睁开眼,用匕首撬开身后的窗正欲下去。
临了想起什么,她转头看向正睁着漂亮的眸儿看自己的娇弱小姐,忽然展颜一笑,从腰上扯下一只香囊丢在她怀中。
“我没有什么可报答姑娘的的,这个送给姑娘,日后若是有事,可以派人将此香囊送至乌巷,寻一个叫三哥的。”
话落下,她便轻巧地下了轿子,然后迅速地拐进暗巷中。
车夫久久不见姑娘下轿子,敲着轿门:“姑娘?”
孟婵音捏住香囊,快速将被撬开的后窗拉回来,扭头对车夫道:“忽然想起来不用了,我们回去罢。”
车夫虽然摸不准头脑,但也没多问主子的事,重新坐上去驱使马车,赶在天黑之前回府了。
回府时已经傍晚,门口点起华灯。
孟婵音踏进院子没有看见春心,反而看见青年一袭墨黑长袍融入黑暗中,怀中抱着一把青琴立在院中,似等在此地很久了。
看他的一瞬间,孟婵音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冷静下来后,她转身关上门,神色如常地朝他走去:“阿兄怎么在这里,春心呢?”
息扶藐此刻周身温和,抱着琴像是温雅的书生。
他空出手,上前牵起她的手往里面走去:“我让她去别的地方睡了。”
不知道他在外面等多久了,手冷得惊人,如同刚才握过冰凉的冰块,身体还没有回温。
孟婵音被他冻得一哆嗦,想抽出手却被他握住得紧紧的。
他的力气很大,她挣扎不开只得放弃,由着他牵着自己往里走。
待走到室内,他将琴放在架上,转身又抱起她。
“阿兄!”孟婵音抱住他的脖颈,呼吸有些急乱。
息扶藐抬眸对她轻笑,一手拂过桌上的棋盘,然后将她放在上面。
黑的、白的碎玉珠子落在地上如同淅沥沥的雨滴,溅得四处都是。
他低头含住她的下唇,用牙轻咬,不解地扬起眉骨乜斜她,“嗯,怎么了?”
他今夜很奇怪。
孟婵音心跳震耳,猜想到今日那艘乌蓬船上的或许真的是他,主动启唇将舌送过去。
第48章 别怕,我是在讨好你
送上门来的柔软,他自然是不会推拒,顺势吮住她的舌尖,含在口中慢慢品尝。
她抬着下巴迎合他的的吻。
两人相融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凌乱,酥麻如钻进了骨子,勾起翻涌的情慾。
早以不是单纯的男女,过于缠绵悱恻的厮磨很容易朝着情不自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