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从渊被推得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屏风后的宋宁没了动静,帐篷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宋衿禾紧盯着盛从渊,唯恐他还有什么别的举动。
但经过一番折腾,盛从渊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办错了事,绷着唇角神色显露几分不知所措。
正这时。
明秋沏好茶端进了帐篷内,帐内传来茶水咕噜噜的声音。
宋宁问:“衿禾今日去采花了?这花儿还挺漂亮的。”
宋衿禾心头又是一紧,当即想起方才被她放在桌上的栀子花束。
今日她哪有出去采花,那是盛从渊送给她的,可明秋压根不知呀。
果不其然,明秋疑惑一瞬,如实回答:“没有呀,小姐今日一整日都待在营地里,没有出去采花的,方才还没有这花儿呢。”
宋衿禾顿时心跳加速,万分紧张,脸上布满了心虚之色。
宋宁一向思绪敏锐,一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好比宋骁当初在木坊做工一事被发现,便是因着宋宁在他屋子里看见了他衣衫抖落的木屑。
那宋宁此时看见她屋中莫名其妙出现的花束,肯定会知晓……
“哦,郡主倒是有心了,姑娘家就是贴心,入林打猎还会带回漂亮的小花儿作为礼物。”
宋衿禾:“……”
“明秋,你替衿禾把这束花插上吧,郡主的一番心意怎可随意乱放着。”
“是,大少爷。”
宋衿禾走神一瞬,刚收回思绪,一转眼,便见盛从渊又迈步走回了她身边。
她不解地看着他,以眼神警告他安分些。
盛从渊倒是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继续方才宋宁来此前,他翻找衣兜的动作。
很快,他从衣兜里拿出一支手掌大小的羽毛。
昏暗的光线,仅能瞧见这支羽毛颜色深沉,但毛发柔顺。
看不出具体的颜色,便也不知其特别之处。
而后,盛从渊将手中羽毛伸到屏风一侧能够接触到前堂光线的地方。
宋衿禾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那支羽毛整体色彩仍是深沉,但随着微微转动的角度,竟在光亮照射下映照出五彩斑斓的颜色。
宋衿禾惊喜地微张双唇,不自觉低低呢喃着:“好漂亮啊。”
盛从渊收回羽毛,将它递给宋衿禾。
他们仍处在需要躲藏的隐蔽中,他便也微微低头,压低声凑在她耳边:“送给你的另一件礼物。”
宋衿禾耳根一热,顾不上盛从渊略有亲昵的姿态,连忙接过羽毛,学着他方才的样子,也将手伸到光亮处转动羽毛。
漂亮的小玩意总是能叫人欢喜。
宋衿禾没由来的又想起了她幼时的那个玩伴。
他也总是送她这样新奇有趣的礼物,叫她爱不释手,又满心好奇。
突然。
屏风后传来宋宁起身的动静。
盛从渊神色一凛,反应极快地一把抓住宋衿禾的手,将她带回了暗色中。
宋衿禾身形不稳,后仰着跌进了盛从渊的怀里,被他从身后一把抱住,手臂圈在她腰上,把人稳稳接住。
宋宁走动的声音令宋衿禾不敢乱动,只得任由身后那片坚实热烫的胸膛隔着衣衫向她传来明显的心跳声。
宋宁:“罢了,我直接去郡主帐子里找她吧。”
宋衿禾闻言不由皱了下眉。
若说方才宋宁出现在此,她大多以为他又像昨日一样,闲着没事来她这儿坐坐。
可这会,宋宁没等到她,竟是还要一路找到岑晓那儿去,就像是有什么要事,此时非说不可似的。
能有什么事犯得着宋宁这个时辰了还坚持要见到她?
还重要到不叫明秋去寻她,反倒他亲自前去。
宋衿禾沉入思索中,没注意到屏风后的人说是要出去寻她,却迟迟没有传出离开的脚步声。
而她身后的盛从渊不知察觉了什么,也逐渐挪动臂膀,迟疑犹豫地想要把手收回来。
正当盛从渊就要把手拿开之时。
宋衿禾灵光一闪,蓦地伸手一把抓住盛从渊的大掌。
她想到了!
肯定是因为……
啪的一声脆响——
茶杯碎裂,茶水溅出。
屏风前赫然出现的身影僵在原地,连带着唇角原本勾起的宠溺笑容也变得扭曲。
宋衿禾愕然瞪大双眼,抓着盛从渊的手不自觉收紧,像是要和他十指紧扣似的。
“你们在干什么!”宋宁一声怒斥。
宋衿禾吓得当即撒了手,连忙要从盛从渊怀里逃离。
脚下一个不留神,又绊到他的脚尖。
盛从渊落在近处的手臂下意识捞了她一把。
宋宁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两人牵完手又搂了腰,眉心突突直跳。
“你……你们……衿禾……这、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点灯的寝屋笼罩着一片诡异压迫的氛围。
宋衿禾所有动作停下,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宋宁控制不住惊愕又气恼的呼吸,胸膛大幅度上下起伏着。
他本是猜到据明秋所言,宋衿禾前一刻还在帐子里和岑晓一起,后一刻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宋衿禾就算要去岑晓的帐子里,怎也是会吩咐明秋一声,亦或是让明秋跟着。
所以,她指定是在帐子里躲起来了。
这种游戏,宋骁和宋衿禾小时候常这样玩。
每次两个人躲起来,就想看他焦头烂额四处寻找。
宋宁偶尔也会配合着弟弟妹妹,假装真不知晓他们躲哪去了。
偶尔又会毫不留情直接将两人从犄角旮旯逮出来。
方才,宋宁就起了点玩心,打算陪宋衿禾玩玩。
现在好了。
玩出事了。
帐篷里的沉默震耳欲聋。
三个人脸色各异。
哦不,是两个人。
只有宋衿禾和宋宁在面面相觑。
盛从渊则面无表情站在宋衿禾身后,好似被宋宁逮了个正着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完全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宋宁微动的视线移向宋衿禾身后。
不看还好,一看他那副理所当然的神色,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宋宁咬牙切齿再度发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宋衿禾有些崩溃。
关于宋宁的问题她一个也答不上来。
要说是怎么回事,那就得牵扯到前几日她醉酒后做出的错事。
可要说那件错事,还得追溯到她身上离奇的遭遇。
再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若要说就是昨日,宋宁能当场气得背过气去。
但要说几个月前,似乎也完全没有好到哪去。
宋衿禾被盛从渊堵在角落逼迫她面对那件事时,她心头还未有多少真实感。
但此时被宋宁意外撞见,令她犹豫彷徨的决定好似就真真切切摆到了眼前。
宋衿禾抿着唇不说话,脑海里的思绪乱成一团。
而她身后的盛从渊,只是默默地看了宋衿禾一眼,见她不说话,他便也绷住了唇角,一言不发。
宋宁视线来回在两人脸上扫过一周,简直快被这两个小年轻给气笑了。
他很快又看到宋衿禾手上拿着的一支羽毛。
几乎不用多问,他就已是能联想到,刚才桌上那一束栀子花,连带这根羽毛,都绝对不是郡主所赠。
无论如何,这事自不可能是盛从渊闲着没事来友好串门。
但关键是,事情真正的来龙去脉却没人开口向他解释。
宋宁气得呼吸不匀,极力平稳心境,深吸一口气后,又开口道:“一个个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今日不叫我看见,你们还打算瞒多久?这事是方是圆,你们是什么个情况,有什么不能说的?非得偷偷摸摸,搞得见不得人似的,再被发现,把人气个半死?!”
说到底,盛从渊并非拿不出手的黄毛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