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这是把王爷当成人质了啊。”
枫黎笑了一声,掐掐她的脸。
“胡说些什么。”
不过,倒也不算错,这种事么,怎么说都是有道理的。
她认真地纠正绪白:“不过是让父王在京城宝地好好地颐养天年罢了,我怎么能看着父王那么大年岁还带着伤四处奔波呢?”
“是,郡主说得对,都是绪白胡言乱语。”
绪白见自家郡主神色微沉,安慰般轻轻晃了晃枫黎的胳膊。
她说道:“别太忧心了,郡主也不想看到这种局面啊,明明郡主一心为了北地百姓与将士,从未有过私心,却要被怀疑防备困于宫中……”
枫黎沉默片刻,才说:“我若真是一点私心都没有,就应该期待将士们能守住临昌。”
“可我们都知道没有奇迹,郡主,那根本不是你的错。”绪白攥了攥她的手,“多亏郡主拉拢了陈公公,皇上那般信任他,应是能替郡主说上话的吧,我提前祝郡主得偿所愿。”
房间中沉默了下来。
枫黎将手中的纸放到烛火上,传来了燃烧的细小声音。
她看着火舌将纸张渐渐吞噬。
燃到最后,松手将纸丢在了烛火上。
“嗯。”她淡淡应声,“陈公公定会帮我的。”
陈焕终是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薄唇间溢出无声的低笑。
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滚,眨眼就低落在衣袖上,洇开一块水印。
他一直在为他们的以后做打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可以更好地跟郡主在一起,他幻想他们的未来,幻想郡主坐在万人之上的位置上依然愿意冲他勾勾手指……
他没奢求过太多,只是希望她偶尔对他勾勾手指、给他些甜头,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知道郡主若有选择可能不想留在宫中,所以他怕郡主会去南边。
为此,他忧心难过,又在给自己找到郡主留下来的理由时偷偷地窃喜。
可他从没想过……
郡主竟是一直坚定地想要回到北地,没有第二个选择。
她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然后,说走便走了。
她从未想过留在宫中,更不会想他们有以后。
第四十一章 对他而言,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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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之间, 千头万绪。
是否郡主一直以来都是在哄骗于他,只是为了叫他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
郡主是不是从未把他放在心上,所以才从来不告诉他任何打算?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所做的一切,注定都只是无用功。
有那么一个瞬间, 他觉得郡主对自己毫无感情。
但很快,又被他否认了。
若真是对他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又何必与他亲近?
只是为了让他帮忙透露透露皇上的心思、在皇上那边帮衬几句, 哪里需要这么大的牺牲。
或许是瞧着他模样尚可, 又是宫中有头有脸的人, 日日都能打理得干净,便选中他打发打发宫中沉闷无聊的时光,随意逗弄逗弄。
说白了, 也就是贪一时之欢罢了。
反正不褪去衣裳, 不大声说话, 他们与寻常男子的差别倒也不大。
怪不得相处至今, 她也只是对他亲亲抱抱, 从未有过更深入无间的触碰。
还好他……从未表露出期待。
他从不愿意承认, 郡主对他,不过如此。
而猝不及防地听到真相, 让人心酸到恨不得立刻转身离开,好似从未来过。
可香阳知道他来过, 若此时不见郡主就直接离开, 郡主定会知道他听到了什么。
他不确定郡主会不会连样子都懒得与他装了, 就连最后的相处机会都从指缝间溜走。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还能得到一点点怜爱。
陈焕深吸一口气,擦去脸上的水光。
努力平复了情绪。
等到房间中换了话题, 他才轻轻敲了敲门。
“郡主。”
“陈公公?进来吧。”枫黎抬头,冲绪白摆摆手,“去休息吧,这儿有陈公公在就可以。”
陈焕垂着头进来,轻轻掩好了门。
他看到郡主冲他伸手。
一如往常,好像什么都没变过,仿佛郡主从未想过离开。
“突然过来,可是有事?”
他将手放入郡主掌心,看着她合起手掌。
薄茧微微粗糙的触感传来,温温热热地摩擦在皮肤上。
还是那么叫人安心。
他真希望郡主能牵他一辈子,别松手。
“没什么,奴才只是……想郡主了,顺道路过,便想与郡主略待一会儿。”怕郡主瞧出他的不对,他还特意模仿过去的模样,微微挑起眉梢,“怎么,奴才无事便不能来寻郡主么?”
枫黎闻言,脸上笑意扩大:“怎么会,你过来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陈焕低哼:“哼,这还差不多。”
过去他很喜欢暗暗往郡主身上黏,偷偷地希望她能升起些别的心思。
这回,按捺住了自己扑进她怀里的冲动,只站在一旁。
枫黎觉得奇怪,扬头看他:“怎么不坐下?”
“郡主。”
陈焕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早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多了层水汽。
他意识到了这点,掩饰般抿了下嘴唇。
注视着那张占据了他大半心神的脸,好不容易压下的情绪又一次上涌。
他真想问郡主,能不能不走?
或者,带他走。
别把他一个人丢在宫里。
幸福来得太快,可也太短暂了。
他不想往后数十年,都靠着这一点点短暂的回忆支撑着走下去。
可他问不出口。
他太清楚了,郡主既然打算走,除了皇上,便没人能留下她。
若他真有留下郡主的能力,她一早就不会打算离开。
郡主也带不走他,皇上不会允许的。
原来有时候爬到高处也不是好事。
话在嘴边绕了一圈,还是咽了回去。
他换了话题:“再过两日,就是赏花会了。”
皇上会在赏花会上做最后的决定,为郡主赐婚。
战报来得早一步就能打破此事;
而来晚一步,皇上金口玉言,或许就盖棺定论了。
枫黎知道皇上的心思。
那日在勤政殿外,陈焕心情不好,难道皇上与他说的就是此事?
她没再让陈焕坐下,而是自己站了起来,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
“到底怎样还不确定呢,何必为还没发生的事难过?”
她没说太肯定,因为她也不知道未来到底会怎样。
官方战报还未送到京中,她不知道等战事传来,皇上到底会不会派她出征。
从她的角度来看,她是不二人选。
但事情不是她能决定的。
一切她没法掌控的事,都要做出最坏的打算。
而那些她决定不了的事,她很少心烦,因为想再多也别无用处。
若皇上非要留她在京中,那只能另寻他法,徐徐图之了。
她绝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盼望出征的将军与将士们命陨沙场。
“郡主通透,但奴才做不到。”
陈焕此时有些怨。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为什么不告诉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