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那个被推出去的小姐是被欺负了。
但其实,那位小姐跑到探花郎面前,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咦,我的荷包怎么不见了,林探花,你见了吗?”
林探花摇了摇头,他是从民间考上来的,在青京城并无背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了这群官家小姐们逗弄的对象。
那位小姐皱着眉头道:“糟了,我的荷包弄丢了,我母亲一定会责怪我的,林探花,你可否将你的荷包给我啊,我看你的跟我的长得一样呢,求求了。”
小姐嘟着嘴撒撒娇,林探花实在没有办法,便将荷包取下来给她了。
她回来以后,笑嘻嘻地拎着手里荷包看着大家:“我成功了,你们谁去拿他腰间的玉佩和他怀里的手帕。”
众人叽叽喳喳地商议着,这一回秦雨铃却被推了出去。
她心里打着鼓,脸红得发烫,却只能绞尽脑汁想着刚刚那位小姐使出的伎俩。
“林,林探花,我看你腰间的玉佩还挺好看的,能,能不能,能不能,送我。”
她抬起头眨了眨眼,自己好像搞砸了。
林探花果然冷着一张脸:“抱歉,不能。”
说完便推开她走了,秦雨铃垂着头回到那里,本以为大家会嘲讽她一波,却没想到,一群小姐叽叽喳喳的,竟要认真教她:“你不能说得这么直接呀,这样吧,等会儿三皇子来了,你再拿他试试。”
秦雨铃张大了嘴,瞪大了眼,三……皇!子!
救命啊,她何曾见过那等场面。
朱思思叫她别怕:“昌云才五岁,你放心吧,逗他可好玩儿了。”
秦雨铃哆嗦着身子:“不,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打着退堂鼓,期间她知道了在场的几位小姐都姓朱,不难想到她们是哪个朱家的,想着母亲的吩咐,秦雨铃不敢得罪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朱思思算是这群人里的老大,因为她是大房的嫡女。
母亲要她们几个来找这位小姐玩儿,玩儿到现在,她们还不知道这位小姐叫什么。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真没意思。”
秦雨铃却不甘心,自己来了宫里好不容易交到朋友,更何况这是朱家人,若是现在将这几个人得罪了,往后嫁进朱家就更不好过日子了。
母亲教过她的,在夫家经营日子最重要的不是丈夫,而是他家里后院儿里的一群女眷,要是过不了她们这关,往后的日子肯定难过。
朱家这一群小姐哪里知道秦雨铃的所思所想,她们只是图个乐呵,抱怨完又去找别的地方玩乐了。
秦雨铃却在这地方站住了:“等,等一下,让我试试吧。”
朱思思眼睛一亮,一群人推着围着秦雨铃往皇宫里另一处走去。
她们这些人来皇宫都来惯了,什么地方好玩,什么地方能玩,都一清二楚。
“三皇子一会儿会从这里经过的,咱们就躲在这棵桃树后面等着他。”
秦雨铃捏着手指问道:“那,那我等会儿问他要个什么东西好呢。”
朱思思道:“三皇子这个时辰刚从上书房下学,你就,你就问他要来他今日做的功课。”
秦雨铃点点头,应了这件事。
没过多久,一行人探头探脑地就望见了正往这边走的昌云,他身后还坠着个太监。
“去呀,快去呀。”
秦雨铃是被推出去的,一个踉跄就到了三皇子面前。
昌云止住了步伐,正视眼前女子,尽管她既没有行礼,浑身也无仪态,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地看着她:“你有何事?”
秦雨铃道:“三皇子殿下,那个,我……想借你今天的功课看看,我家里人不让我读书。”
昌云便转头让随行的太监拿出了一张他今日抄的《论语》给她:“你拿去学吧,今后也该知礼懂礼才是。”
秦雨铃愣愣接过手中的三皇子亲手抄的《论语》,没想到这么容易,她今日不仅跟皇子说上话了,还得到了这个。
昌云招呼了一声身后的太监:“绒绒,咱们走。”
那个叫绒绒的太监便低头跟着三皇子走了。
“昌云。”
昌云抬起头,见是母妃。
众人便皆转头行礼,昌云这才发现,桃树后头还藏着好几个人。
“淑妃娘娘吉祥。”
淑妃一看见她们几个就头疼:“朱思思,又是你,宫宴就快要开始了,你们几个还不快回大殿去。”
几位小姐对视一眼,答道:“是,娘娘,我们这就回去。”
说完起身一个推一个绊着腿儿就跑了。
淑妃皱着眉头看着她们跑远,指着其中一个人道:“那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昌云摇了摇头:“母妃,儿臣也不认得。”
倒是一旁的小宫女说:“娘娘,那位小姐的帖子上写的是秦掌珍的名字。”
淑妃了然,秦掌珍家的情况她多少知道一些,那姑娘又跟着朱家的在一起玩儿,不难猜出她是谁。
“这事儿别声张出去。”
拿着帖子冒名顶替进宫这样的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可在这个皇宫里,只要皇上不追究,那都是小事,好在皇上压根不会关心礼部给哪些人送了帖子,到场的人又是否都对得上号。
“昌云,她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昌云道:“她问我要了一张《论语》。”
淑妃抬起头,只怕又是朱思思那几个的小把戏。
“下次再碰到她们几个,别理她们。”
眼下皇上正沿着淑妃的手指看过去,秦雨铃怀里揣着三皇子的字,她心底澎湃万分,今日入宫一趟真是收货不小,她不仅结交了朱家的几位小姐,还与三皇子说了话,本来还有些紧张局促的秦雨铃,慢慢适应了皇宫里的环境,喜欢上了这里。
皇上点点头,有些醉意,叹道:“果真是个美人儿啊,可惜朕已经将她指给朱遇清了,否则将她纳入朕的后宫也好啊。”
皇上望着秦雨铃的方向,心里却在想着自己的西域美人,越想越不得劲儿,今晚非得找几个漂亮宫女泄泄火。
淑妃知道皇上的底线在哪儿,秦雨铃再美,他也不会抢自己臣子的女人。
淑妃倚在皇帝身上,笑得妖娆:“皇上,您把贺大人的美人儿给了朱遇清,您可真够坏的。”
淑妃与下面坐着的贺老太傅对视了一眼,贺太傅也想不到,自己将淑妃安插到皇上身边这么久,这头一回明令她帮忙,竟是为了这事儿,他刚刚与淑妃进行了一番密谈,要她想想办法,能不能让皇上给贺秦二人赐婚,太傅心里揣着一股机灵劲儿,这丑名自家不愿意背,就让皇上背。
景历帝哈哈大笑起来,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其实并不痛快,他只想寻欢作乐,不想管政事,他也只想搜刮民脂民膏,不想考虑百姓,可他头上还有几顶大山压着:战争、造反、朝堂动荡……任何一样都足够将他这个皇帝拉下马。
所以他也只能在某个界限范围内做事,这个界限是由贺家划分的,皇帝与贺家就似乎是有一个隐形的约定,只要皇帝在贺家划定的界限范围内做事,贺家就会倾全族之力帮他稳住江山。
但如果皇帝跨出了这个界限,贺家便会倾全族之力换个皇帝。
两方虽然没有明说,但景历帝知道贺家的底线在哪儿,是百姓,或者说,是大部分的百姓。
景历帝受着禁锢,自然对贺家不爽,但也只能做些这种恶心人的小事儿,贺家的底线总不会是这小小一桩还未说定的婚事。
贺家要换皇帝与造反无异,不到万不得已,贺家不会做出这一步。
景历帝现在看着底下坐着的贺宴舟,心情颇为畅快。
“不过爱妃,朕怎么看这个贺宴舟,今天还挺高兴的,他在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淑妃瞥了眼隐在贺夫人身后,毫不起眼的秦相宜。
“皇上,先别管贺大人高不高兴了,臣妾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这件事情变得更好玩儿。”
贺家是清流名门,皇上看不惯他们,却又得捧着他们,尤其是太傅,皇上怕他得很。
皇上眼珠子亮起来:“是何办法,爱妃快说!”
淑妃道:“皇上不是早就看不惯贺太傅一身正派,皇上要是照着臣妾这么做了,保管能看见太傅脸上精彩又难堪的表情。”
一说到这个,皇帝可就太兴奋了,追着淑妃问:“朕不信这世间还能有将太傅给气着的办法,再说了爱妃,朕可不能得罪太傅的,太过分的事情不能做。”
淑妃道:“皇上可还记得秦家有个和离归家的姑奶奶,朱遇清那小子还妄图将秦姑奶奶与贺大人扯到一块儿去呢,也不想想这要是真的,该是多大的丑事啊。”
景历帝也点了点头:“是啊,朕绝不信贺宴舟干得出来这种事,他要是干得出,贺太傅腿都得给他打断。”
淑妃看着皇上,忽然不说话了,捂嘴嗤嗤笑着,一双媚眼勾着皇上。
皇上气血上涌,忽然兴奋到了极点。
“爱妃,你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啊,朕已经等不及想看太傅那精彩又难堪的表情了。”
残霞明灭,宫灯燃起,黄昏已至,众卿齐齐举杯,向景历帝恭祝今冬盛雪。
夏日无雨是灾,冬日无雪也是灾,景历帝也不想再看到自己在位期间出现天灾了。
尤其是上次旱灾,明明是老天的错,那些刁民却次次将流言往他身上引,景历帝现在都后悔,早知道迟早有一天会下雨,当初怎的不把那些刁民全都处置了。
他一点也不怕,当初那些八字带火的宫人的冤魂还在皇宫上方飘呢。
众卿喝到酒鼾耳热,场面一时间热闹辉煌至极,仿佛这真的是个百年难遇的盛世王朝。
秦相宜从座位上站起身,俯身与贺夫人说了句:“伯母,我出去透透气。”
贺夫人朝她点点头:“去吧。”
秦相宜小时候来过皇宫许多次,可是小孩子的视角不一样,小时候看的是花鸟鱼虫,池塘和树,长大后她却从没好好看过这一座接着一座的宫殿,每次入宫,她都是埋着头快速走过。
她所熟悉的,不是哪处宫殿在哪里,而是皇宫里的猫都聚集在何处,狗都聚集在何处,哪个林子里的树最好爬。
就连宴上有些什么菜式和酒水,她也是头一回注意到。
“今天的炙羊肉好吃,姑姑刚刚吃了没?”
秦相宜正在一条游廊上站着,猛然转过身。
月照幽庭,悄现一修长影,乍然看去,公子实在俊美。
他身着月白锦袍,墨发垂肩,肤白胜雪,面若冠玉,眉如远黛入鬓,目似寒星耀夜,眸含深情,直勾勾地望向她,真个是 “一
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身如松之傲岸,气质矜贵天成。待望向情人时,目色转柔,仿若世间唯她一人,乍然对视,恰似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你怎么也出来了?”
秦相宜手指捏着衣摆,微微笑着,话说得平淡,乍见他的瞬间,她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丝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欲念。
一些隐忍而炙热,在月色下闪烁着微光,默默在心底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