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强烈地挣扎着。
三皇子紧紧抱住她不放手。
见挣扎不脱, 沈瑾也冷静下来了,理智回归。仔细想想,徐公子说的也有道理。确实如此, 这种情况下跑进去,十有八九是送死。
若秋娘和叶果真有什么事, 那今天晚上除了国公爷以外, 唯一的目击者就是她了,她要好好活着才能为秋娘叶果二人报仇。
感觉到沈瑾的挣扎动作越来越小, 逐渐冷静下来,三皇子也放松了控制她的力道。
这个时候, 好几个黑色身影接连消失在远方。
应该已经结束了。
看着飞速远去的黑衣人,三皇子凭借多年的经验猜测, 此时小巷子里应该已经平稳下来。
“好了,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徐安正准备松手, 和沈瑾一起往小巷子里去, 就闻到一股扑面而来浓烈的血腥味。
“小姐你坚持住啊, 我们这就回府给你找大夫,小姐你醒醒啊!”
叶果惨烈哀泣的哭嚎声, 在耳边响起。
小巷子街道狭窄,马车开不进来,店家和店小二早已经吓破了胆,瘫软在地,根本爬不起来。
国公爷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教了,背起秋娘就往外头跑。
国公爷常年习武,颇有一身内力,提气运功,眨眼间便背着秋娘跑出了巷子。
叶果和国公爷都十分心急,想早一点跑到东门马车处,所以压根没注意到躲在墙角的沈瑾和三皇子。
怎么会是秋娘受伤?
秋娘性子安静又软弱,向来没有和谁结仇过。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秋娘?
沈瑾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到了夜市东门的停马位,新来的赶车小厮立刻就被眼前血乎乎的三个人,吓软了身子。
国公爷见他如此不中用,一脚飞踹开了赶车的小厮,自己亲自上前甩着鞭子,往国公府狂奔。
本来一片祥和的国公府全部躁动起来,徐二娘也从沉睡中惊醒,连忙吩咐薛嬷嬷去外头医馆寻大夫。
府里的小厮、侍卫、丫鬟、婆子们纷纷动起来,烧热水的、煮纱布的、熬参汤的,大家脸上都充满了慌乱、担忧和害怕。
秋郡主在偏远的楚州封地呆了十几年都没事儿,刚进门没几天就被箭矢戳了个对穿,不禁让人联想到是遭受了国公府的牵连,实乃无妄之灾。
徐二娘愁的眉毛都打结,赶紧招手唤来银枝,叫她给哥哥徐尚书送信,商讨该怎么办。
这一路上即便国公爷快马加鞭,也架不住秋娘身上中的箭实在太多,血哗啦啦的往外流,像流水一样。
等回到府里,秋娘的脸已经惨白,像纸张一样,没有丝毫血色。
“快快快,大夫呢?大夫在哪儿?”
国公爷火急火燎地背着秋娘,大声地喊着。
“没找着大夫呀,这大晚上的,所有的医馆都关门了。”
薛嬷嬷已经出去寻大夫有一会儿了,但是毕竟是深更半夜,基本上找不着开门的医馆。国公府里也没常备着专门的大夫。
国公爷懊恼的捶腿:“别找了,赶紧拿着我的牌子进宫去找御医。”
从腰上解下一块牌子扔给随身的管家。
“是,老爷,我现在就去。”
管家应答着的话音还没落,门外就传来一声通报。
“御医到。”
守门的门房连滚带爬的赶紧跑过来,高兴的通传。
“老爷,皇上赏赐的御医到了,宫里来的。”
太好了,二少夫人有救了。
“御医到了,这么快?快速速请大夫进来。”
一位留着长胡须,戴着高顶帷帽的御医随着门房身后进来,他又矮又胖脸上带着市侩的笑意,肩上挎着一个药箱子。
“不用请,我自己就来了。事关人命,我们赶紧看病,时间不等人啊。”
这位矮胖的御医看病特别积极,也不用国公爷引路,自己直冲冲地往院里走。
国公爷没想太多,他本身脑子就比较简单,再加上心里又很着急,也就没有在意御医的动作,只跟着御医一块儿往秋娘的西厢房跑去。
西厢房内,点满了蜡烛和油灯,灯火通明。
秋娘奄奄一息的趴在刚换的干净床榻上,气若游丝。
“老身叨扰了,就直接上手,为秋郡主诊断。”
以往作为御医出诊,给朝臣女眷看病,尽量都是悬丝诊脉,但这次情况紧急,不得不直接伸手贴在秋娘手腕上。
“不碍事,御医您尽管看,一定要把秋儿救回来。”
在这种关键时刻,徐二娘是绝对不会架着所谓的礼仪规矩,罔顾儿媳性命的,她算得上是一个心底慈善的好婆婆,所以叫御医好好看病,不用顾及那么多。
矮胖的御医刚一上手诊脉,就脸色一变,市侩的笑意消失无踪影。
“这这这······”
矮胖御医舌头打结、嘴皮子颤抖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突然间就明白了,御医院的院首派他来给国公府二少夫人看病的时候,提前叮嘱他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完了。
我的身家性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矮胖御医嘴唇嗫喏着,满头大汗,心里惊慌的直打鼓。
这可怎么办?
心里惊慌的人不止御医一个,还有此时跪在大殿里受罚的黑衣人。
“未能射杀陪嫁妆娘,属下有罪,请皇上责罚。”
黑衣人跪在空荡荡但又深感压迫的大殿里,低着头,拱手请罪。
大殿前方的男人把桌子上细窄的纸条子折叠,靠近烛火。
火舌卷上纸条,呼吸之间,化为灰烬。
男人的动作优雅却带着毫无生机的冰冷。
“刑部侍郎,一个小小的妆娘你都解决不了,还怎么为朕做事呢?”
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帝王威严,逼的刑部侍郎喘不过气来。黑色的夜行衣紧紧地裹在他的身上仿佛催命的绳索,紧紧的勒住他的喉咙。
刑部侍郎感觉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自己的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苍白的颤抖着,匍匐在地上。
“陛下,侍郎太没用了,带了几十个精兵都没有拿下一个小小的妆娘,实在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刑部侍郎旁边跪着的是今晚在东门执行任务的领头人,满脸的幸灾乐祸和得意洋洋。
他的任务可是顺利的完成了呢,夜市的所有群众都被他的手下完美的困在了东边和北边。
他做的这么完美,结果蠢货侍郎竟然掉了链子,连个小丫鬟都杀不掉,真是蠢笨如斯。
东门队伍的老大赶紧抓住这次机会,狠狠地踩了刑部侍郎一脚。
“东厂都督,你的任务的确完成了。”
龙椅上高坐的男人把纸条烧剩下的黑灰一点点的挑出来倒进砚台里,混着墨水,完全看不出来。
听到来自皇帝的肯定,东厂都督两眼放光,似乎已经看到金银珠宝、香车美人近在眼前。
他贪婪地说:“陛下,侍郎没用,他杀不了的人臣能杀。请陛下指示。”
他垂涎刑部侍郎的任务很久了,这事要是做好了,绝对能更进一步,成为皇帝真正的心腹。到时候他就能一手遮天,整个都城的官员都得捧着他,跪舔他,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龙椅上坐着的男人,没有搭理东厂都督的自荐,而是慢悠悠地拿起墨石一圈一圈研磨着混了纸灰的砚台。
慢慢的墨水逐渐覆盖了细小的灰烬。男人这才放下墨石,冷冷地询问道。
“皇后收到消息了吗?”
一旁的刘公公垂手而立,谨慎地回答。
“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此时已经收到了国公府二少夫人受伤的消息。娘娘正想给国公府赏赐一批药材。”
皇帝盯着浑浊的墨水,浅浅地嗯了一声。
“东厂都督,你表现的机会来了。有些药材能送,有些药材却要换着送。你懂吗?”
皇帝挥挥手,示意旁边站着的刘公公把东西交给他。
“都督请。”
刘公公走到他面前,递了一个小盒子。盒子很不起眼,也没有什么机关暗格,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个金戒指。
这种戒指的款式很经典,上头雕刻的花纹可以打开,里头往往用来装一些香粉药粉之类的,先皇在世时这种样子的金戒指很流行。
此时戒指里就躺着,指甲盖大小的白色粉末。
东厂都督看了一眼,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兴奋地跪拜在地,自己升官发财的捷径就在眼前。
“臣明白。臣一定办好此事。”
“办好了,重重有赏。”皇帝又拿起另一张细窄的纸条,靠近摇曳的烛火。“至于你,刑部侍郎,太让朕失望了,自己滚去水牢里受罚。”
细窄的纸条烧了一半,带着滚滚火焰,被深厚的内力裹挟着,砸向刑部侍郎的头。
刑部侍郎大大松了一口气,还好保住了小命。
“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刑部侍郎走后,冰冷的声音又在大殿里响起。
“传令御医院,派一个大夫去国公府,选个机灵点的,要会办事。”
刘公公垂下手里的拂尘,恭敬地回应道:“是,陛下。”
凤宁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