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嬷嬷此时也不哭嚎了,呲溜一下爬了起来,底气瞬间就回来了,叉着腰,牛气哄哄地说:
“早告诉你们了,我家瑾姐儿就是厉害,一身的本事!”
抖着腿,挑衅地朝那群背后嚼舌根的婆子看去。
‘瑾姐儿怎么会有这番功力?’
宋娘子眉头紧皱,心里不由地生起一些焦躁感。
看台上的主子们,也微微惊讶:
“嗯?不是说金家的女儿手艺平平吗,怎么画得还不错?”大夫人疑惑地想。
大姑娘虽然没问,但目光也多停留了几分。
二小姐握着叶果的手,两人激动地互相对视。
沈瑾手一转,拿起浅色的黛螺,开始画眉。李婆子年纪大,头发都花白了,浅色的黛螺与其正好搭配,不显突兀,还让李婆子看起年轻了几分。
至于胭脂唇彩,她打算挑同色系的梅红,应了冬日里的景。梅红即显气色,又不似桃红那般娇俏,很适合年纪大的人。
上胭脂,需要用到软毛刷子。
沈瑾刚入场上台时,就发现桌子上有猫腻。台面上,其他人的妆品份量、内容都是一样的,偏偏脂奴的软毛刷子却长得和她平时惯用的刷子一模一样。
那种刷子用来画今天这种正妆再适合不过,更别说习惯的手感加成了,简直如虎添翼。
脂奴的桌子在正中间,无论谁从场地走过,都会看见。但其他几个人都不曾去过梳妆房,也不曾接触过脂奴,更没有和她们母女俩朝夕相处过,所以没人发现这一点。
若不是沈瑾眼神好使,就那一瞬间,很有可能也发现不了,到时候就这么被宋娘子母女俩糊弄瞒骗过去了。
可惜,歪门邪道终究见不得光。
每次脂奴练习画正妆的时候,都用这根刷子,日子久了,她也就记住了。
这么个小小的细节,估计宋娘子和脂奴都没想到会有人记得。
脂奴自个儿的刷子,毛尖蓬松,扑粉量又大、效果又好,十分适合稳重端庄的正妆,既能发挥胭脂的鲜彩,又不惹眼。
而且这根刷子外表还和今天准备的比赛刷子比较相似。
比赛准备的公用刷子,是普通的软毛刷,批量进的货,没有质量好坏可言,能用罢了。
要想靠刷子画好胭脂怕是不行了,只能拿出自己在现代苦练多年的、压箱底的画腮红技术。
宋娘子一直暗地里注意着沈瑾这边,见她盯着刷子老半天,才开始涂胭脂,心不禁提了起来。
但愿她不要发现刷子的不同,应该不会吧,平时没见瑾姐儿关注过这方面啊。
那经验老道的外来妆娘七姑姑,都没注意到刷子的事儿,直接拿起就用了,怎么这瑾姐儿倒盯着刷子瞧。
宋娘子不由自主地拿过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啊,我的脂奴可不能输,一定要去都城享福!
比赛焦灼地进行着,计时的锣鼓开始第二次敲响。
看台上的楚王爷已经不耐烦了,这化妆有什么好看的,不就选个梳妆丫鬟嘛,搞这么半天。
楚王无聊又烦躁地坐在椅子里,后悔没去娇香楼和美人亲热,而是来了这么个地儿,没什么意思又屈于面子不能离开。
只好起身,装作查看比赛进度的样子,走了过来。
离出口最近的,便是位置在最边上的小巧,小巧的手艺并不突出,没有正经儿拜过师傅,只是看旁人怎么画,她就怎么模仿。
“这是什么妆?”楚王随意地问。
“额······回,回王爷的话,我,我,我就画的以前画过的。”小巧平时哪有机会面见楚王,此时看见大人跟自己说话,紧张得不行,嘴皮都哆嗦,很是怯场,整个人缩在一起,头也不敢抬。
楚王本身就不是真的在巡视比赛,只是无聊打发时间,随便问了一句罢了。
见这个小丫鬟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楚王意兴全无。
摆摆手,走去看下一个了。
小巧见楚王走远,懊悔不已,低着头,咬着牙,眼泪在眶里打转。平时她总想着奔前程,若是能攀上哪个大人物就好了,一辈子有个盼头。
如今机会来了,却没抓住,要强又无能的小巧,瞬间没了继续画妆的意志,拎着刷子,随意地扫了两下就算完事。
楚王接着走到脂奴跟前,就见她比春娘还小些,画妆上的手艺却挺熟练稳当,一笔一画的,没有拖泥带水,一副正妆的雏形已经初现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宋娘子亲自来参赛画的妆呢,虽然还没画完,但看其大致样子,能感觉出一二来。
前面两个都是年轻小丫鬟,鲜嫩得很,楚王还勉强有兴致问两句。
到了七姑姑这儿,一个半老徐娘,枯瘦枯瘦的,没什么好看头。又只晓得画妆,也不行礼拜见他,楚王更加觉得无聊无味了,直接略过她,走向了扭腰含羞的秀秀。
第33章 第 33 章
早在楚王起身离开看台时, 秀秀就注意到了,顿时心里起了波澜。
一双眼珠子全在楚王身上,画妆的劲儿飞了个没影儿, 手上的刷子,时不时的戳两笔, 没个轻重,戳得面前的婆子呲牙咧嘴地疼, 腮红都点到了下巴。
隔老远, 就紧着身子、扭着小腰、挺着白嫩嫩的胸脯,眼角含春地等在桌前。
楚王终于走到她面前。
前面是个干瘪的老妇,无味得很, 这会眼前闪出个俏生生的貌美丫鬟,还是自己刚才在看台上就馋中的美人, 楚王一下子就有兴致了。
脸上爆出色眯眯的笑:
“好白的xiong······啊, 我是说,你叫什么名字, 是哪家的丫鬟啊?”
一边说,还一边抓着秀秀的手, 摸来摸去。
“王爷,奴家是庄子管事的女儿~”秀秀翘着兰花指、捏过帕子一角, 欲擒故纵、犹抱琵琶似地遮住了半边胸前。
当然,遮了跟没遮一样。
“王爷如此伟岸, 小女倾慕已久······”秀秀羞怯地低眉说道, 魅惑地眨了眨眼睛。
找准了提前精心练习的角度, 露出纤细的脖子。
楚王眼珠子都快黏在上面, 只差流口水了。
“好好好,美人啊, 你待会就跟着本王嘿嘿······”
楚王的手,往秀秀的腰搂去。
“咳!!!”
看台上,大夫人王氏,重重一咳。
眼见着,再不阻拦,楚王怕是当场就要上演嘿嘿嘿嘿,她丢不起这个脸。
今天是为女儿春娘举办的比赛,这么多人看着呢,叫她大夫人的面子往哪儿搁?
一声重咳,敲醒了楚王被美色迷得昏昏沉沉的脑子。
楚王满脸尴尬,他也知道今天不是能随地‘办事’ 的时候,府里内外一应花销都是夫人操持,就给她点面子吧。
本王实在是景朝第一好男人啊!
楚王还自我感动了一下。
抓紧最后的时间,楚王强摸了一把秀秀胸前饱满的白兔,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回看台去。
秀秀依依不舍地勾着楚王的袖子,还想撒撒娇,但楚王已经不看她了。
比赛搭建的台子,是环弧形,离开前,必定经过沈瑾的桌子。
楚王为了缓解场上尴尬的氛围,走到了沈瑾面前,背着手,装作认真点评的模样:
“嗯,好!这个妆容不错。”
楚王满脑子都是下面那点事儿,根本看不懂什么妆容好不好,只是耐着性子敷衍地评价两句罢了。
说完,便觉得自己巡视比赛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看也不看了,迈开步子便往看台走去。
沈瑾知道楚王只是装个样子,目的是把刚才色欲熏心地事翻篇,根本不在意谁画得怎么样,也不是真的点评她,更不需要她回应。
若她回应了,楚王还会嫌烦,拖累了他回去看台休息。
索性低头干自己的,琢磨好好画妆,不回答最为上策。
而且,大夫人在上面盯着呢,有了秀秀那事儿,现在谁出头,都打眼。
小心上了大夫人的黑名单,她跟着小姐进都城的计划就泡汤了。
“瑾姐儿!!”金嬷嬷眼见着王爷走远,急得直抓瞎。
这么好的机会,这死丫头怎么就不知抓住呢?在大人面前露露脸,讨了王爷欢心,要啥不就有啥了嘛!
瞧瞧人家秀秀多聪明,知道缠着王爷,往后人家说不定就能当姨娘,翻身做主子,享清福啦!
哎哟!心口疼,心口疼啊,没用的木讷玩意。
沈瑾当做没听见,不管在那儿跳脚的养母,只专心画好眼前的正妆,仔细琢磨每一笔的走向,耳边听不进其他任何声音。
宋娘子教她的都是基础、入门级的正妆,应付小场面没问题,像大夫人今天比赛要求的繁杂场合,就不能画这么简单的正妆。
会竞争不过其他人的。
她必须赢得二小姐的梳妆陪嫁位置,进而跟着去都城,她可不想再死一回!
好在,通过这些天的学习,景朝正妆的规矩,她已经烂熟于心。
再结合自己在现代拼出来的好技巧,画一个雍容大气的正妆出来,不成问题。
沈瑾凝神聚目,结合李婆子的脸型,五官构造,稳稳地涂抹着。
“看样子,宋娘子的女儿脂奴,确实得了她娘的真传啊。”
刘奶妈啧啧称叹,脂奴的手熟练得很,一会儿正妆就画得差不多了,还用了夫人最喜欢的花香脂粉。
不得不说,就这份讨好主子的心思,真是厉害。
今日过后,脂奴怕是要进大姑娘的陪嫁队伍,飞黄腾达了,啧啧,得提前笼络一下宋娘子,以后她可就威风喽!
刘奶妈站在大夫人身后,隔着人群,看向宋娘子,还冲她赞赏地笑了笑。
笑里带着恭维和讨好。
宋娘子接收到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嘴角收都收不住,心里已经在想着,待会比赛结束,带脂奴去仙味楼吃大菜去。
脂奴可是她一点一点训练出来的,每一步都提前练过的。今天这妆,也是按她往日教的法子一步步画的,稳当得很,早就不知画过多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