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悦老神在在地抬手示意:“大夫,请喝茶。”
“谢夫人。”
大夫嘴角抽了抽,里面那位伤者情绪激动,寻死觅活,而这位夫人还有闲心请他喝茶。
周身的气度,一看便是当家主母的风范,难道这就是高门大户的松弛感么?
段衡安抚好了林栀,走了出来。
陆清悦放下茶杯,换上担忧的表情:“表姑娘如何了?”
“娘和田通还在外面,这里麻烦夫人照料一二。”
陆清悦:“好。”
段衡出去处理田通的事情,陆清悦领着大夫重新进去。
林栀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大夫给林栀号了脉,开了药方,并嘱咐了几句。
陆清悦微微颔首:“谢谢大夫,来人,送大夫出去。”
等房里的闲杂人等都出去了,她坐到了床边,给林栀掖了掖薄被。
林栀哭腔未消:“给大嫂子添麻烦了。”
“这倒没有,只是─”
陆清悦语焉不详:“表姑娘对自己真狠得下心。”
林栀瞳底闪了闪,沾着眼泪的睫毛,忽地抖动了一下。
陆清悦笑了笑:“表姑娘好好养伤。”
她站起身对着柳儿说:“好好照顾你家主子。”
柳儿凑到林栀身边:“大夫人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林栀摸了摸头上的伤口:“这不是要紧的,田通到底是怎么找过来的?”
开州离京城山高路远,起码要将近两个月的车程。
她进了少将军府后,没怎么出去见过人,也没在外人面前透露过自己的姓名。
人海茫茫,田通是怎么打听到她的消息的。
柳儿猜测:“会不会是中秋宫宴上…”
林栀断定:“不会,我那时也没透露姓名。”
柳儿侥幸道:“不过,幸好小姐你反应快,想出了这一招。”
一哭二闹三上吊,加上那番半真半假的话,以及她在段衡的心中的份量,和她身上压着的筹码。
林栀想,段衡和王氏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她。
王氏和段衡最后拿银子打发了田通。
足足翻了两倍的银子,田通见好就收,将契约给了段衡,并表示以后绝不会再出现在几人面前。
林栀在柳儿的搀扶下,对着王氏和段衡跪下。
“谢谢姑母,衡哥哥,栀儿不知该如何报答你们才好。”
王氏听着她的话,心里舒服了许多:“你还有伤,别跪着了,快快起来吧。”
段衡将她扶回床边:“以后别做傻事了,你从前也助过我们,我们怎么会放任你不管呢。”
林栀点了点头,许是受了伤,又情绪激动了半天,她心神不宁地拉着段衡的衣袖,段衡只好留下来陪她。
温知意在外面忙碌一天,回来听到这一出,表情明明灭灭。
雪鹃愤愤道:“夫人,那表姑娘就是个不安分的,都想做起别人外室了,还跑来勾引少将军。”
温知意问:“阿衡他现在还在表姑娘房里?”
雪鹃卡壳了,支支吾吾道:“要不,让人去请少将军回来?”
她越说越小声。
温知意声音冷了下来:“不用,他自己有腿,爱回不回。”
刚哄好林栀,回到流曲院,受到了温知意的冷待,又得费心哄温知意。
段衡陡生些许疲惫。
中秋刚过,天上的月儿又亮又圆,恬静的屋里,陆清悦在给新得的两株名贵的水生花儿注水。
绿玉:“夫人,这两种花儿,不是一个品种的,一开始就养在一个花瓶里会不会长不好啊?”
陆清悦笑着轻轻抚摸鲜艳的花瓣:“先养养看看吧。”
虽然没了个外室,可只要有钱,世上美人多得是。
田通拿着银子,想在京城快活几天,夜里又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让他快跑,否则性命不保。
他对信上内容坚信不疑,急忙命令仆从收拾包袱,连夜归家。
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隔日,沉寂已久的三水散人出新作了。
这回是表姑娘和将军的话本。
两人青梅竹马,年少定情,又被迫分开,历经曲折,如今再度重逢,死灰复燃,纠纠缠缠。
全过程写得精彩纷呈,让人看了欲罢不能。
众人纷纷道邪了,三水散人怎么光逮着将军薅。
不过,将军的故事也是意外的精彩,还跟少将军府近来发生的事情高度重合。
中秋宫宴后,京城谁不知道定远少将军府来了个琴艺非凡的远亲侄女。
大家都在怀疑三水散人是不是少将军府里面的人,否则怎么知道那么多内情。
此时,少将军府内,王氏重重地拍了桌子:“这个三水散人到底是谁!”
第68章 三水散人
话本子让所有人都知道表姑娘和少将军定情了。
对林栀感兴趣的世家公子们歇了心思,算是直接坏了王氏和林栀的好事。
王氏气得扭曲,李嬷嬷给她顺气。
“外边都在猜测三水散人是咱们少将军府里的人,会不会真是我们府里出了内鬼。”
王氏细细琢磨了一番,那些下人肯定不敢做出这些编排少将军府的狗胆包天的事情。
剩下的就是主子们。
王氏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去想想法子,一定要把这个三水散人查出来。”
李嬷嬷:“是。”
话本和诗集不同,话本通俗易懂,凡是认字的都能读懂。
这也是话本能在京城里大范围传播的缘由。
少将军一而再,再而三陷入流言蜚语的中心漩涡。
府里的下人们窃窃私语,柳儿将打听来的消息告知林栀。
林栀凝起了眉,看来如今,她只能绑在少将军府这棵树上了,她必须要牢牢抓紧才行。
段衡身上的风流事,都快比他的战功还要出名了。
这一切都要拜三水散人所赐。
少将军府动用了很多关系,三水散人的身份一点儿也没打听到,连他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靠着三本话本,墨香轩和三水散人赚得盆满钵满。
三水散人如今是墨香轩的摇钱树,他的身份成谜也是一大卖点。
因此,墨香轩更加不可能供出三水散人的身份。
王氏闭着眼睛:“墨香轩背后之人也查不出来么?”
段衡很是无奈:“查不了,墨香轩背后之人,恐怕跟宫里的人有关系。”
“此事是你的政敌所为?”
段衡摇头,他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得罪过任何人,也没有损害谁的利益,何来的政敌。
“衡儿,你说,他会不会是我们府里的人?”
段衡捏着眉:“栀妹妹初来乍到,知意不喜欢舞文弄墨,每日出去行医,悦儿…”
王氏睁开了眼睛,混浊的眼睛里闪过暗芒。
段衡接着道:“那些话本我看过一些,遣词造句很妙,不是文采斐然之人,写不出来,不像是悦儿能写出来的。”
从他认识陆清悦起,他就没见过陆清悦读过什么书,也没见她卖弄过文采。
有时候说话,满满一股子胸无点墨,孤陋寡闻的味道。
王氏沉下眉,衡儿说的不无道理。
他们算是很了解陆清悦的为人了。
她还没进门,以及刚进门那会儿,处处带着一股不入流的市井气息。
做了少将军夫人起,这才慢慢收敛改变了的,但在诗词歌赋方面,能看得出来完全不如嫆儿。
难道真是她多想了。
李嬷嬷点出:“大夫人上回在观莲宴不就作了一首诗么?”
段衡摇头:“那首诗算不得什么,何况,我与栀妹妹小时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悦儿她该是不知道才对。”
李嬷嬷:“哎呀,老夫人,少将军,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说不定她是从哪儿买来的消息,我看不如将大夫人叫来,试探一番。”
王氏正欲说好,一个仆从急匆匆进来禀告。
“老夫人,少将军,查了一点小道儿消息,三水散人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