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改日了,明日夫人可有空?”
陆清悦错愕:“明日?”
“是,明日我们相约要去东郊凉亭避暑,夫人和兰姑娘若是愿意,可一道来。”
应采桑为人极为直爽,说完看着两人,似是在等着两人回答。
陆清悦与兰婳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里闪过轻微的诧色。
兰婳冲着她点了点头。
陆清悦抿着浅笑回答道:“多谢应姑娘相邀,必如约而至。”
“嗯,那我们先告辞了。”
应采桑得到了准确的回答,和几位贵女先行一步。
兰婳还有些稀里糊涂:“这位应姑娘是个爽朗之人,可先前你我都未曾与她打过交道,她怎会突然邀请我们?”
陆清悦暗自思索:“应姑娘素来有才名,又极爱诗词歌赋,说不准是观莲宴那日,被你的几首诗作给惊艳了,生了交好之意。”
兰婳摇头:“可我怎么瞧着,她对你的兴趣更大一些,莫非她也看出来你那日是在藏巧,要探探你的底?”
陆清悦笑而不语。
绿玉没能买到诗集,垂头丧气的。
陆清悦安慰她道:“无妨,已有人相赠了。”
大概是人多的缘故,她和兰婳几乎是十步一熟人。
这不刚走出墨香轩,就遇到了段嫆。
段嫆遥遥朝她走过来:“嫂子,你怎会在这里?”
陆清悦侧了侧身子,让出兰婳的身影。
“我与兰姐姐出来走走,散散心,你呢?”
段嫆脸红红的,支支吾吾道:“我是来买书的。”
“那买着了么?”
段嫆摇头:“没有,嫂子是要回去了?”
“嗯,你要与我一同回去么?”
段嫆眼神躲闪:“不用,嫂子先回去吧。”
“好。”
陆清悦上了马车,她微微撩开帘子。
看到段嫆在墨香轩门口来回徘徊,时不时张望一下,不像是来买书的,反而像是在等什么人。
第二日,陆清悦先去了大理寺少卿府,大理寺少卿府与东郊凉亭在同一方向。
因而昨日她和兰婳约好,在大理寺少卿府前碰面,再一同去东郊凉亭赴约。
不料兰婳的母亲听到下人来报,非要请她进来坐坐。
大理寺少卿夫人成氏,一边亲切地拉着陆清悦的手,一边数落兰婳。
“婳儿这丫头也真是的,这么热的天儿,净让你在外面等着,也不知请你进来喝口茶。”
陆清悦温和一笑:“夫人客气了。”
一开始,成氏是不乐意兰婳与她来往的,那会儿她还只是个商户之女。
后来她成了少将军府的夫人,成氏对她的态度慢慢客气了起来。
再后来她被夫人贵女圈排斥,成氏对她又不屑冷落过一阵,直到段衡屡建战功,成氏才重新对她热络起来。
兰婳领着十芝走了出来:“好了母亲,我和悦儿还要去别的地儿呢,您就别拘着她了。”
自家母亲是无利不起早,之前还冷落过悦儿,说了些难听的话。
幸好悦儿并没有因此与她生疏,只是尽量避着自己母亲。
在千佛寺那日便是如此,她本想与悦儿一同见了母亲,再去竹心亭,悦儿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这会子倒是上赶着和人亲近,可到底是自己亲娘,兰婳也不好多说什么。
成氏微恼:“你瞅瞅你说的什么话,少将军夫人比你小一岁,可比你端庄多了,哪像你整天,该上心的不上心。”
这是在指她入宫的事情。
兰婳无奈:“母亲。”
成氏摆了摆手:“好好好,我不说你便是,省得又怪我天天拘着你了,你们去罢,小心着些。”
陆清悦欠身:“夫人保重,清悦告辞。”
兰婳没让人备马车,与陆清悦同乘。
东郊凉亭的环境是真好,亭子立在溪旁,翠竹围绕其中。
亭内铺设着清凉的竹席,挂了防蚊虫的纱帘,纱帘上还坠着几只防蚊虫的药草香包。
内里设了几围小矮桌,矮桌上摆着的是晶莹剔透的琥珀杯和瓷勺玉盘,中间放着冰盆,镇着茶水蜜果。
亭子里面坐了七八个千金贵女,大家亲亲热热地有说有笑。
第44章 没一个好人
矮桌几乎坐满了,只空出两个相邻的位置。
陆清悦和兰婳到时,亭内安静了一瞬。
应采桑站起来欢迎两人,其他贵女们也随之站了起来见礼。
陆清悦微微有些歉意:“我们没有来迟吧?”
应采桑微微一笑:“没有,来得正是时候。”
陆清悦和兰婳入了座,立刻有小丫鬟上来为两人添茶。
贵女们对两人挺好奇的,叽叽喳喳问起了许多问题。
陆清悦回答时曼声细调,目光柔和,唇边始终盈着温和从容的笑意,透着真诚和耐心。
言语中又见她满腹珠玑,胸藏锦绣,很快引起了贵女们的好感。
中书侍郎之女,罗玉卿意外道。
“我见夫人谈吐文雅,进退有度,并不像流言蜚语里说的那样粗俗,不懂礼数呢。”
“流言蜚语?”
“是啊,夫人不知道么?”
陆清悦眉心动了动,贵女们面面相觑,兰婳凝眸皱起了眉。
罗玉卿试探着问道:“像是—你觉得和我们这些高高在上,所谓的贵族夫人千金们虚与委蛇很累,认为我们总是两面三刀,攀附风雅—之类的流言蜚语,夫人全不知情?”
另一位贵女道:“那会儿传得还挺烈。”
陆清悦摇了摇头,满眼疑惑。
“我每回跟婆母和小姑子去赴宴,都遭到了冷落,因而我一直以为是你们所有人都看不起我的出身,对我怀有偏见。”
应采桑手指抵着唇作思考状:“里头竟然有这样的门道?兰姑娘也未曾听说么?”
兰婳如实道:“我倒是听说了,只是传得难听,我也没敢拿到悦儿妹妹跟前说。”
兰婳看向陆清悦:“未曾想你一直都不知道外面起了这等流言蜚语?”
听到陆清悦说起婆母和小姑子,罗玉卿仔细回忆了一番。
“我记得,最初这传闻还是从和少将军府老夫人和二小姐交好的那些夫人小姐嘴里先流出来的。”
此时此刻,里面的弯弯绕绕,有谁还不懂,便是对不住家里多年的栽培,以及在京城里耳濡目染生出的玲珑心思。
这些流言蜚语分明是有心之人故意上的眼药,散播出来的,又特意瞒着陆清悦,不让她有澄清辩驳的机会。
如此一来,陆清悦便坐实了坏名声,自然会被夫人千金们集体排斥。
而这有心之人就在陆清悦的身边。
仔细想想,陆清悦被夫人千金们排斥,似乎对少将军府并没有产生威胁。
甚至还有人为少将军府老夫人可惜,竟然娶了这样一位粗俗不堪的儿媳妇。
应采桑感惜道:“夫人小心些自个身边人吧。”
提点到这一步,陆清悦顿觉晴天霹雳,脸上适时露出了委屈和无助,一一看过亭中的贵女们。
“可是…她们为何要这么做呢?”
“当初明明是他们来求的我,这么多年我劳心劳力,耗尽嫁妆操持府中,尽心伺候婆母,照顾小姑子,从未有过一句怨言,为何…”
说罢,她缓缓闭上眼睛,泪水从眼尾溢出,委屈和无助转变成了无尽的哀伤,悲悲戚戚呜咽起来。
在座贵女们见状,颇为动容和同情,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她们都懂,也见多了。
表面风光的少将军府做到这种程度,实在是……
这么一想,其实那些流言蜚语未免说得全然不对。
片刻,陆清悦缓缓抬起挂泪的小脸,气息低哑道。
“实在对不住了,扰了你们的雅兴,我看我还是先告辞了,今日多谢你们的款待。”
她原就生得风流婉转,哭过之后更显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贵女们心生怜惜,纷纷起来挽留她。
应采桑抬手:“罢了,想她也没有心情再待下去了,让她去吧。”
兰婳跟着告辞离去,她不知要如何安慰陆清悦。
绿玉瞧见自家夫人哭了,心急地看向兰婳。
兰婳摇了摇头,示意绿玉先不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