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
男子的声线不紧不慢,磁性清润,如山泉流动,他意兴阑珊地巡视众人。
兰婳听着这声,双眼盈出光亮,怕被人发现,她急急低下头掩去。
大家继续作诗争彩,但至今为止,还未有头彩出现。
郡王妃笑着让大家别藏着掖着了,快快把好诗好词拿出来。
段嫆冥思苦想,在纸上修修改改。
陆清悦瞥了一眼,其中有一首作得还行,稍微改动一下,也算得上是首好诗。
不过,陆清悦不打算提点段嫆,什么样的笔,就该配什么样的墨。
她不愿再为他人做嫁衣了。
不一会儿,坐了许久的兰婳站了起来,陆清悦知道,没有十足的把握,兰婳是不会轻易起身的。
果不其然,兰婳一首出色的莲颂,令四座纷纷拍手叫绝。
陆清悦跟着众人为兰婳喝彩。
宋存被激起了兴致,随后吟出一首对莲颂,更是惊艳四座。
两人的诗结合起来就是抛砖引玉。
兰婳的是抛砖引玉之砖,宋存的便是抛砖引玉之玉。
兰婳回头悄悄看去,不巧宋存也正在看她。
他一身墨绿云绣锦袍,襟韵洒落如晴雪,秋月尘埃不可犯,淡淡一笑道。
“得罪了。”
宛如冬雪初融,引得周围贵女面红耳赤。
陆清悦好整以暇望向兰婳,兰姐姐好胜心可强了。
正如陆清悦所料,兰婳不服,又丢出一首,宋存接得很快,其他人基本插不上话。
两人一来一往斗了两三首诗,周围人听得酣畅淋漓。
最后兰婳先没了辙,她作好的几首诗都交代出去了,可宋存依旧云淡风轻,运筹帷幄。
兰婳对着宋存行了一礼:“宋大人才华横溢,臣女输了。”
常言传闻宋存不苟言笑,这回却笑得如沐春风,并对着兰婳举杯。
“小姐言重,不过是切磋几番,何谓输赢。
宋存乃朝中新贵,当今最年轻的状元郎,很受圣上器重,可谓是京城香饽饽。
千金小姐们看愣了,段嫆同样怔怔地注视着宋存。
陆清悦小小地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神,后知后觉满脸通红。
后面,段嫆也出了一首诗,只不过反响平平,她却不气馁,偷偷打眼瞧宋存。
但宋存并未注意到她。
陆清悦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这次宴席发生了好些变故,不知道爹爹那边如何了。
她来赴宴之前,特意交代了红棉,爹爹一旦出事,必须立刻来告知她。
红棉未来,说明爹爹应是没事。
宴席到了尾声,宋存自然而然夺了男子那边的头彩,兰婳得了女子这边的头彩。
散席离去前,兰婳拉住了陆清悦,想说上几句话,陆清悦摇了摇头。
“兰姐姐,我知你要说什么,我心里有数。”
兰婳叹气:“你性子软,我担心你受欺负。”
陆清悦露出柔软的浅笑:“如今一切都还好着呢,我还要恭喜兰姐姐今日拔得头筹呢。”
兰婳哼道:“分明是你让我。”
“兰姐姐哪来的话,真真是捧杀我了,我是真没想到好的,况且兰姐姐那几首确实出彩,何必自贬,不如我们找宋大人评论一番。”
兰婳脸上染了薄红,嗔怪道:“好了,不与你闹了。”
回时,温知意随了将军府的马车,与王氏和段嫆同乘。
王氏和颜悦色:“辛苦了,温姑娘,我替衡儿谢谢你。”
温知意摇头:“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今日的手笔是她们故意为之,包括安世侯夫人,都在她们的计划当中。
陆清悦回到府里,还没进院子,就急急问起了红棉。
“夫人别担心,我一直盯着呢,老爷他没事。”
陆清悦拍了拍忐忑不安的胸口:“真好。”
她随之笑了起来,喊底下婆子备好酒好菜,心情好,想小酌几杯。
红棉不由得问起:“可是宴上发生了好事?”
绿玉摇头,不仅没有好事,还在宴上遇到了温知意和赵天良。
陆清悦独自愉悦:“你们俩还站那儿做甚,快进来陪我喝两杯。”
几杯下肚,陆清悦小脸红扑扑的,她乐呵呵地倒在塌上。
“红棉绿玉,我有些热了。”
绿玉绞了凉水帕子,给她贴了贴通红的脸,劝道。
“夫人这是喝得有些多了,喝多伤身,还是莫喝了。”
陆清悦捂了捂自己热腾腾的脸。
“嗯,不过是高兴,贪多了几杯,这便让人撤了吧。”
红棉招来小丫鬟和婆子撤下酒食,倒了一杯清茶过来。
“夫人从没这般高兴过,想来是发生了天大的好事。”
陆清悦粲然一笑:“确实是天大的好事。”
第22章 青鸿
既是天大的好事,红棉绿玉自然也是替陆清悦高兴。
两人一唱一和,哄得陆清悦笑容更灿了些。
偏偏这时有人来扰兴,外头有人传唤一声:“夫人,少将军来了。”
屋里的三人一下子愣住了。
陆清悦敛了笑意,撑起身子,酒醒了大半:“他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莫不是王氏又说了什么?
方才饮酒放肆了些,陆清悦衣衫不整,云鬓散乱,红棉和绿玉手忙脚乱地帮陆清悦整理装束。
陆清悦眉色淡淡,眼神半遮半掩,问红棉要了最厚的外衣。
段衡站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陆清悦才打开了门。
褪去华裙浓妆,她小脸俏生生的,云鬓半挽,丝裙飘飘,如出水芙蓉。
段衡知道她容色姣好,但这副柔软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一时之间竟移不开眼。
陆清悦不动声色地拢紧外衣,段衡回过神来,问道。
“扰着你歇息了?”
“没有。”
陆清悦低垂着头,怯生生露出白嫩细腻的颈,乖顺得不可思议。
不知院子里的花儿,还是眼前的人儿身上散发出来的,鼻尖满是淡雅的馨香。
段衡上前一步,面对段衡的靠近,陆清悦下意识往后退。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陆清悦忙抬起头,脸上闪过慌张。
“不是,我…”
段衡愣了片刻,善解人意道。
“你我分离两年,生疏在所难免,你不必自责。”
如此温声细语的段衡,似乎变回了两年前,满心满眼都是她,只会对她好,并许下海誓山盟的少年郎。
陆清悦心中一股情绪翻涌而起,她抿了抿嘴问。
“夫君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夫妻间同房本该是寻常事,此时段衡却心存抗拒,难以启齿。
“回京之后,一直忙碌,来瞧你的时候少之又少。”
陆清悦眼眸微闪:“大丈夫正事要紧。”
话毕,两人相顾无言,段衡几番找话题都没成功,最后只得尴尬地告辞。
“你歇息吧,我走了。”
之后,段衡夜夜来找陆清悦说一些话,大都说的都是两人之前相识相知的事情。
渐渐的,两人的隔阂似乎少了一些,话题也多了。
衡儿已经主动了,王氏这边立即找人查一查近期的黄道吉日。
结果被告知这个月里没有黄道吉日。
王氏不信,找了好几个算命先生,都是一样的结果。
别说,算得还挺灵验,当晚,陆清悦道自己来了葵水,没有出去见段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