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疾驰来到皇帝身边,下马半跪在地上,把皇帝扶起来,一派孝顺:“儿臣救驾来迟,还望父皇恕罪。”
皇帝紧紧握着他的手,摇头道:“珩儿,朕的好儿子!”
皇帝再睨向畏惧后退的逆贼,重声道:“太子在此,朕看谁还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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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魏国公快马赶回府,面色欣喜,一路快步,先叫来女儿,吩咐道:“慕甯,你现在立刻进宫!”
魏慕甯不禁迟疑,犹豫问:“父亲,昨夜不是刚闹宫变,女儿此刻去……”
“傻孩子,天佑我魏家,太子好了!太子率苏家军救了圣驾!你立刻去,就说担忧皇贵妃安危,若进不得宫,就候在宫门,务必见太子第一面,知道吗?”
魏慕甯震惊得好半响说不出话,整个人已被魏国公推出去,并命长子和二十几个府卫陪着她,以免被叛军余孽冲撞。
这厢安排好女儿,魏国公立在原地沉思片刻。
太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为了先皇后甚至不惜与皇上闹翻脸,此番痊愈,想必宋氏女功不可没,这太子妃之位,乃至往后的皇后之位,不出意外,都还是宋氏的。
然而国公府的嫡女是何等高贵典雅,怎可屈居人下,甘当妾室侧妃?
一山不容二虎,宋氏既占了位置,不得不除,此刻太子忙于安抚皇帝,肃清叛贼余孽,正是最好时机。
魏国公计策已定,立刻叫来府卫和杀手,语气狠毒:“务必手脚干净的除掉,不得留下一丝痕迹,若实在除不掉,无所谓奸污还是伤容,彻底毁了她便是。”
“再留一活口给太子报信,便说是戎狄余孽伺机报复。”
第67章 (修改章末)栀栀,是我!你别……
宋知意翻来覆去地彻夜没睡好,清晨起个大早,郁郁用了早膳,便坐在庭院的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仔细听外头的动静。
清风徐来,拂动她柔软垂下的青丝,难得勾出几许愁结。
冬青还是第一回见自个儿主子这般心不在焉地牵挂谁,便收了匕首退出跟随落眉习武的队伍,跑过来说:“今儿天好,奴婢新给您扎个纸鸢在院子里放吧?”
“算了。”宋知意不太有心情,索性起身回去拜拜菩萨真人,保佑赵珩平安顺利。
此时澄澈天空上一簇紫色烟火升起。
落眉眼尖,瞬间就看到了,当即停下手中动作,跑过去叫住知意,语气激动道:“殿下他们成了!”
宋知意刚行到屋檐下,闻声脚步一顿,微微愣住,有些不敢置信:“真的?”
落眉喜笑颜开:“殿下离去时交代过,事成会命黑鹰发信为报,方才那只紫色信号弹便是!”
宋知意后知后觉地望向天空,此刻烟雾已经飘散化作无形,可她知道落眉一准不会骗她。她总算松了一口气,拧起的眉心舒展下来,笑容渐渐漫上眼角眉梢,还是有点恍惚地问:“那咱们现在岂不是可以收拾行李准备回京了?”
“正是呢!”落眉赶忙去厨房叫庆嬷嬷出来。
冬青梅香两个也是一派欣喜,拥着知意回屋子收拾。
不过这几日她已经把金贵的首饰物件都装箱存放在暗室了,眼下只剩些衣物和书籍,都不打紧。
宋知意最记挂的还是和赵珩种的那两颗橘子树,精心养了半年,枝叶渐茂,她想移植回宜春殿。
落眉一听便热情找工具来,再从外边叫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同僚帮忙。
谁知,几人欢欢喜喜来到听松阁与琼安院相连的庭院,却隐约听到外边似乎有刀剑碰撞声传来。
宋知意眉心倏地一紧,变了脸色,下意识看向落眉。
——若是赵珩回来,绝不会有刀剑声,再者,赵珩应该也回不了那么快吧?
落眉是常年习武之人,感知危险的直觉与听觉比知意更要敏锐,一瞬便估摸出外边来人阵仗不小,立马给其中一个同僚递了个眼神,叫他去通知庆嬷嬷、冬青梅香以及封太医等人,自己则和另一个同僚护着知意退开宫墙,边安抚:“您别怕。”
宋知意摇摇头,她不怕,立即摸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短刃。
不多会,外边便有一名暗卫跑进来,跪地急声禀报道:“密林里忽然窜出来一波蒙面杀手,人数百余,还请皇子妃暂避暗室,待我等肃清威胁,以三长两短为信。”
宋知意点头应下,嘱咐他们也注意防范,便和落眉二人退至听松阁。
暗室入口设在听松阁内室的博古架后,用钥匙开启机关,便有一道暗门打开。
庆嬷嬷年纪大了,冬青和梅香搀扶她赶过来时,宫苑大门隐约有被攻破的迹象。
落眉迅速拉几人进了暗室,尾后还有几个忙着逃命的宫婢和内侍也被知意一起拽进来,方才从内合上机关。
可不待她们松下一口气,外边倏地又传来“咚咚咚”的急促脚步声。
原来大部分杀手与暗卫在搏斗厮杀时,有四五个蒙面黑衣人从一侧宫墙跳了进来,直奔琼安院而去,正瞧见庆嬷嬷一行往这跑,便追了过来。
几个黑衣人在屋内翻找一通,不见人迹,各自对了个眼神,扬声说:“三皇子妃,三殿下救驾有功,此刻正忙于安抚皇上,特命我们来接您回宫团聚,您别躲了,快出来吧?”
暗室来不及点灯,一片昏暗,宋知意不出声,其余人便知该如何做,皆是屏息默默。
上头等了片刻不见回应,诡异的沉寂后,又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竟响起宋知礼的声音。
“三妹,你在哪?快出来,大哥先接你回家!方才那伙是贼子,大哥已叫人解决干净了。”
冬青闻言面色一喜,下意识抓住知意的胳膊,激动摇了摇,“是……”
宋知意反应迅速,一把捂住了冬青的嘴巴,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声音确实像极了她大哥,可大哥从来不会唤她三妹的!
所以上头极有可能还是贼子使的骗术!
出声的黑衣人似乎没想到话音落下竟丝毫没有回应,不免面露狂躁。
他原是极擅识音学音的伶人,还没有骗不过谁的时候。
其余几个黑衣人在屋里查探不出线索,也渐渐失了耐心,开始放肆挥刀劈向可以藏身的柜阁床榻。
稀里哗啦的破碎声响传来,有胆小的宫婢忍不住瑟缩抽泣。
宋知意慢慢松开捂住冬青的手,压低声音道:“你们别慌,别哭,若无钥匙,任外边怎么冲撞都打不开这道暗门。”
落眉掏出火折子吹燃,点亮几盏烛灯,昏黄光影里,只见知意紧握短刃,一派镇定沉着。
抱团瑟缩的两个宫婢见到此状,纷纷含泪点头,她们本是院外伺候的粗使,若非三皇子妃把她们拉进来,此刻只怕已命丧杀手刀下。
宋知意安定好人心,才暗暗叹了口气,幸好这暗室里水粮皆备。她拿出娘亲给她求的玉观音,盼着上面那伙贼子找不到人就赶快离开。
好在上面的劈砍声响持续一阵后,渐渐消停了下来,也再没有人说话。
落眉靠近暗门凝神听了片刻,回来道:“他们走了。”
宋知意这才稍稍松口气。
冬青后怕地抱着她手臂,梅香忧心忡忡地静坐一旁,庆嬷嬷也累得坐下来。
一时众人都不约而同竖起耳朵听着上面的动静,期盼暗卫顺利剿灭杀手。
无声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宋知意僵坐以至于背脊发酸时,鼻尖忽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火油味。
她不知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抱剑在旁的落眉立刻问:“怎么了?”
宋知意拉落眉来到暗门旁,叫落眉去闻,可比嗅觉先一步传来的,是熊熊大火燃起的“滋啦”声。
宋知意脸色大变,拉住落眉的手心不由得一紧,“他们竟放火烧屋子!若上面烧成一片废墟,可会压倒这里?”
落眉快速思忖一番,安抚道:“暗门是坚不可摧的石壁,刀劈不坏,火烧不毁,便是上面坍塌成废墟,也绝不会压倒。”
宋知意眉眼间的焦灼和害怕不减:“可……大火浓烟是不是会渗下来?我观这暗室常年封闭,阴冷潮湿,透着腐朽气息,倘若久待,岂非要窒息而亡?”
落眉抿唇默了。
如今无法得知外边的暗卫能不能抗衡剿灭杀手,然而过了这么久,还没有信号传来,只怕情况不妙。
她们更无法预判远在京都皇宫的赵珩能不能及时赶来……
而此时,上面忽有“砰”一声巨响,像是房梁倒塌了,缕缕细细的浓烟已经渗透进来。
宋知意只觉一颗心高高悬在了崖边,紧张望向身旁几人,这才发觉一双双惶恐无助的眼睛都看向她,似乎在等她拿个主意。
她只能把心底的害怕藏起来,极力镇定道:“我们一行人中,包含落眉在内有三个会武功的暗卫,此刻趁着浓烟还不大,出去或比僵等生机要大。”
“好,听您的!”落眉咬咬牙,取下一根蜡烛走在前面为大家引路,另一名暗卫断后。
所幸这条密道知意已经走过一次,有些熟悉了。她们一路顺畅来到出口,落眉拧动机关,光亮和新鲜气息顷刻照落下来。
落眉率先出去,再把知意拉上来,后面一个拉一个,待所有人都出了窒闷的密道,隐约只觉刀剑声停了。
宫苑方向的连片大火却燃得正烈,叫人看了心生畏惧。
庆嬷嬷愤道:“到底是何方派来的贼子?未免太过狠毒!这是要把咱们往死里逼啊!”
“老不死的!”密林上方传来一道阴笑。
宋知意反应过来,抬头竟见几个从天而降的黑衣人!
这可是宫廷为皇帝遇难求生而严密督造的暗室与地道,他们竟连出口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幕后主谋又还会是谁?
说时迟,那时快,根本由不得人多想,锋利的刀剑已飞速挥斩过来。落眉大喝一声“保护皇子妃”,两名暗卫已经飞身出去迎击。
落眉则拉着宋知意往外跑,黑衣人人数不多,可显然精悍且不恋战,见状迅速抽身两个追杀,直奔宋知意而来。
利剑铮鸣声自耳畔呼啸而过,落眉敏捷回身以剑格挡,那两人对个眼神,一人缠住落眉,另一人朝宋知意挥剑,剑锋尖锐凌厉,重重击上宋知意手里的短刃,竟冒了火星子。
这身强力壮的大汉岂是宋知意能抵挡得住,不过一瞬,她就被逼得跌倒在地,眼看黑衣人的利剑当头砍下来,她吓得脸色惨白,立马闪身躲开,边用力把袖口的粉末朝这凶恶的歹人挥洒而去。
这是这几日闲暇时她问落眉有没有什么防身妙招,落眉教给她的“障眼法”。
果然好用。
黑衣人一剑落空,又被迷了视线,停在原地不断揉着眼睛把粉雾挥开。
宋知意赶紧爬起来,跑!
可怎知,刚转头,迎面狠狠撞上一个温暖但邦硬的胸膛。
她猝不及防,脑袋被撞得一阵发懵,眼前也跟着发黑,当时人都快僵住了,误以为是被歹徒包抄,慌乱挥着手里的短刃朝来人刺去。
直到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栀栀,是我!”
宋知意愣了一下,错愕抬头,发黑的视线里逐渐倒映出卫还明清隽俊朗的脸庞。
卫还明的胸口被她的短刃划破了两道口子,隐约有血迹冒出来,他情急之下只得握住她挥刃的手,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小心把她拉到一边,温声说:“是我,你别怕。”
宋知意无措地松开了手,短刃掉到地上,震惊不已:“卫兄?!”
她余光看见卫还明身后是一个个头戴黑巾、赤着膀子的粗糙大汉,胡子拉碴,皆扛大砍刀,瞧着像是混镖局的。
为首大汉笑道:“读书人,这就是你火急火燎不惜万两要救的心上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