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要多谢你,二叔母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你等着我以后肯定待你更好。二叔母也没想到,你能这么想着二叔母啊。”陆二夫人小声笑道:“这不是一回来我就让人去叫了你吗?这几年你在她跟前没少受气,也让你来看看出口恶气。”
她说得眉飞色舞的,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扬眉吐气了。
“多谢二叔母想着我。”姜扶笙朝她嫣然一笑。
她暗暗松了口气。
婆母不当家了,近几年应当不会再作妖。家里头无人针对她,她日子好过些,也能安心查爹的那些事。
要不然婆母三天两头地找碴,她真的分不出神来抵挡。
“你说好端端的,她跑别人家去哭什么?给人家送了那么多银子,还好像在咱们家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当初年纪轻轻来陆家就当了家……”
陆二夫人喋喋不休地说着赵氏的不好。
姜扶笙对这些没什么兴致,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随着她一起进了屋子。
陆大老爷陆辞年脸色铁青地坐于上首,一看就知道气得不轻。
赵氏跪在他面前地上,手里拿着帕子抹眼泪,似乎正解释着什么。
“弟妹,你带她来做什么?”陆辞年见姜扶笙来了,脸色不由更难看了。
这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不可让家中小辈知道。更何况他对姜扶笙有诸多不满,姜扶笙以后是不是他们家的人也说不准。更不能知道这些事。
“你先起来。”
他吩咐赵氏一句。
赵氏擦着眼泪站起身来。
“公爹,婆母。”
姜扶笙上前屈膝行礼。
陆辞年没有说话。
陆大夫人哭红了眼睛,都没看向姜扶笙。
陆二夫人大大咧咧道:“大哥,扶笙也不是外面的人,大嫂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就是送了些银子,有什么……”
陆辞年额头上青筋直跳:“行了,别说了,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陆二夫人见他脸色确实不好,这才闭上了嘴。
“赵氏以后别掌家了。”陆辞年站起身:“等会儿把账目和钥匙都交给弟妹,先这样吧。”
姜扶笙在这,他不愿意再多做纠缠,安排了几句当即便要走。
“大哥你等一下。”陆二夫人追着他道:“还有东西没说清楚呢。”
“什么?”陆辞年不耐烦地回头。
“账目啊。”陆二夫人可不想放过棒打落水狗的机会:“我听姓洪的说,大嫂不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之前也有。我接这个家当然要算清楚。”
她可不帮陆大夫人填这种坑。
“弟妹算清楚来和我说。”陆辞年只觉得头疼,看赵氏越发不顺眼:“往后你别出去行走了,就在院子里抄抄《道德经》修心养性。”
他说罢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大嫂啊,你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看看把大哥气的……”
陆二夫人明里是劝赵氏,暗里实则是在笑话赵氏。赵氏骑在她头上这么多年,总算轮到她作威作福了。
“你休要得意。”陆大夫人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小人得志,且看能不能长久。”
她骨子里瞧不起陆二夫人,即便落到这般田地,也还是不肯和陆二夫人服软的。
“好,好。大嫂是有骨气的。”陆二夫人一指炭盆:“大嫂修心养性心思虔诚,就不用这么好的碳了吧?来人,把红罗炭给我拿下去,换成木柴。”
“你不要欺人太甚!”陆大夫人恼怒。
陆二夫人轻哼一声:“好日子在后头呢,大嫂保重。扶笙咱们走。”
姜扶笙回头看了一眼。虽然有些遗憾没有看到婆母是怎么挨训斥的,但也算见证了事情落定。往后她没有内忧了。
她回到院子,恰好陆怀川从衙门回来。
“扶笙去了何处?”陆怀川笑吟吟地问她。
姜扶笙斟酌着道:“婆母给外面的男子送银子被公爹逮到了。掌家之权归了二叔母,婆母被禁足在春晖院抄写《道德经》,以后都不得出院门。”
她说完望着陆怀川。本以为陆怀川会很着急甚至是失态,但并没有。
陆怀川看着她目光依旧平静温和:“扶笙那么辛苦的安排,这样的处置结果可还满意?”
姜扶笙闻言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张了张口不知说什么。
陆怀川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这件事其实是她在背后主使?
第26章 他敢闯进她房中!
“笙儿莫怕。”陆怀川上前替她理了理鬓边碎发:“事情虽然是二叔母做的, 但二叔母没有那样的智计。我知道是你教她这么做的。不过我不怪你。”
姜扶笙白着小脸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手脚一时都有些凉了。
陆大夫人可是陆怀川亲娘。陆怀川待她那样好,她却算计了他亲娘, 他居然一点也不怪她吗?
她一时难以判断陆怀川说的是不是反话。
“是娘先做错了事情, 她针对你, 还想让我休了你。你反击有什么错?娘理应受到惩罚。”陆怀川握住她冰凉的手:“若你还觉得不解气,我让爹将她关到祠堂去反省。”
“不用了。”姜扶笙定下神看他:“你不生气就好。”
她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陆怀川好像对自己的娘没有什么感情。全天底下, 他似乎只在意她一个人。
可平时相处下来, 他明明是一个很孝顺父母的一个人。
她不禁想起赵元承说陆怀川被人顶替了的事情来。可哪里来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可以顶替?
“想到什么了?这样入神?”陆怀川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姜扶笙回神与他并肩往屋子里走, 口中笑道:“我就是想起从前的事, 其实咱们在书院读书时你对我也挺好的。”
她想试探一下陆怀川知不知道从前的事。
“你说哪次?”陆怀川笑着问。
姜扶笙望着他道:“就是我扔书简不小心砸破你脑袋那次……”
那是十二三岁时的事, 陆怀川若是不知道, 那他就是假的。
陆怀川笑起来:“你说这件事。当时夫子还不信我是自己不小心碰的,反复问了我好几遍。”
“对啊,你那时候就没有告我的状。”姜扶笙破颜一笑。
她生出的疑心又沉了下去。陆怀川连这么久远的事情都知道, 他不可能是被替换的。
“因为我那时候就心悦你。”陆怀川深深望着她。
姜扶笙红着脸低下头:“都成亲三四年了,怎么还说这些。”
陆怀川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宛如发誓似的道:“便是成亲三四十年,我也是要和你说的,好让你记得我的心意。”
姜扶笙靠在他怀中轻声笑了笑。
“黄良才的和岳父之间的事情,我让派人去打听过了。”陆怀川缓缓开口。
“怎么说?”姜扶笙闻言不由抬起脸来看他。
陆怀川道:“胡姨娘在元承那里招供的确实是实话。黄良才当初被贬斥之后,要去西北赴任。西北之地苦寒, 穷山恶水刁民多, 路遇劫匪将他妻子夺了去到如今杳无音信。他老娘本身有喘鸣之症, 在途中病症加重当时就丢了性命。所以他才恨上了岳父。”
“这些不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吗?”姜扶笙皱眉道:“倘若他不贪赃枉法,又岂会有这些不幸?”
“是这个道理。”陆怀川点头:“但他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将这两条人命的仇都算在岳父头上。他觉得如果没有人检举,他就不会被贬斥, 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姜扶笙叹了口气,一时没有说话。
“既然已经查清楚了,怎么不让胡姨娘做人证,给岳父洗清冤屈?”陆怀川问她。
姜扶笙低头道:“黄良才只是做了往我家库房放进官银的事。但调度我爹去赈灾不是黄良才能决定的。此事背后还有一个手眼通天的人。这个人能安排我爹什么时候动身去灾区,又能安排那么多官银说没有就没有。若不揪出此人,便是翻案了只怕爹也回不来。”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将其中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觉得赵元承这般分析是有道理的。
“这些,是元承和你说的?”陆怀川忽然问她。
姜扶笙心里一跳,没有说话。她不太想在陆怀川面前提起赵元承。
总觉得陆怀川会介意。她自己也介意。
“这样一来就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了。”陆怀川有些忧心地道:“旁的倒也说得通。只是胡姨娘在元承手里,我不能安心。你也知道他如今性情大变,万一哪天不高兴了除了胡姨娘,好不容易找到的证人就又……”
“那怎么办?”
听他这样一说,姜扶笙也担忧起来。
“回头我去和他商量一下,看他肯不肯将人交给我们。”陆怀川想了想道。
姜扶笙摇头:“不好。他对你有敌意。”
赵元承瞧见陆怀川便生气,不会同意交人的。
陆怀川沉默了片刻道:“不如我们请婉茹去劝一劝他?”
“试试吧。”姜扶笙没有反对。
但她对此不大抱希望。赵元承如今是个不可理喻的,哪里是陈婉茹劝一通就能让她改变主意的?
*
冬日寒风肆虐,清荷院的屋子里烧着地龙暖融融的。
陆怀川带着陈婉茹进了屋子。
“这边。”
他招呼陈婉茹。
卧室里寂静无声,姜扶笙安静地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帕子。如云般的长发披散,脸颊晕着不正常的酡红,双眸紧闭。即使在睡梦中,眉心也不舒服地皱着。
“少爷,陈姑娘。”翡翠条件二人,屈膝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