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笙眨了眨湿漉漉的眼,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说到陆怀川了。
“豆嬷嬷是他杀的,你哥哥生病也是他算计的,他应当在背地里还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待我一桩一桩揪出来给你瞧。”
赵元承坐直身子,语气硬邦邦的。
姜扶笙摇头,正要说话。
“别替他辩解。”赵元承冷冷地道:“我知道得比你多。”
“他性子向来温暾,小时候便文雅,连一只小虫子都舍不得伤害,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的。”姜扶笙定了定神道:“若我爹还在尚书之位,对他也是有助益的,他为什么要阻止我给我爹翻案?他没有理由这样做。”
这里面的缘由她弄不清楚。但她没有相信陆怀川说哥哥生病是赵元承做的。也不相信赵元承说那些事是陆怀川做的。
“陆怀川确实没有理由这样做。但他若不是陆怀川呢?”
赵元承偏头望着她。
姜扶笙乌眸转了转,不解地看他。
不是陆怀川?不是陆怀川是谁?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她还能认错吗?赵元承在说什么?
“陆怀川被人冒充了,真正的陆怀川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性子,也没有这么心狠手辣。”
赵元承查了陆怀川许久,生出了这样的猜测。
姜扶笙蹙眉:“怎么可能?”
赵元承这话她一点也不信。
成亲后,陆怀川除了去衙门,余下的时间都陪着她。陆怀川有没有被人冒充,她还能不清楚吗?
赵元承冷笑,正要出言讥讽,外头传来石青的声音:“主子,陆怀川带人打上门了!”
姜扶笙心中一慌,下意识便要起身去查看。
赵元承却拉住她不紧不慢地问:“之前我不在上京,有人对你不利,陆怀川是不是替你挡过一箭?”
“嗯。”姜扶笙点点头。
箭擦着陆怀川的腰飞过去,只蹭掉了皮肉,伤得不算重,但流了很多血。
“他那处伤留了疤痕吧?你回去一看便知。”
赵元承又问。
姜扶笙没有接他的话,抬起清亮的眸子看他:“那我哥哥……”
赵元承还能帮她接回哥哥吗?
“接回来也只能在我这儿。”赵元承起身瞥了她一眼毫不留情:“你什么时候还了债,我什么时候放他走。”
姜扶笙闻言欢喜起来,一口应下:“好。”
不管如何,哥哥能活命了。好比三妹四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但好歹安稳活下来了。
跟性命比起来,其他所有的事都不值一提。
赵元承拉开偏厅的门,当先走了出去。
姜扶笙紧随着他。
门口,陆怀川领着一众人正和赵元承的手下们剑拔弩张。
“扶笙!”
一瞧见姜扶笙,陆怀川顾不得旁的,丢下一众手下径直朝她走来。
姜扶笙迎了上去,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开口唤他“夫君”。她留了和离书,跑到赵元承这里来,当真羞于见他,也羞于启齿。
“你没事吧?”陆怀川牵过她上下打量,目光在她脖颈处的痕迹上顿了一下。
姜扶笙察觉他看到了什么,本能地将衣领往上拉了拉。
陆怀川只一瞬便恢复了寻常面色,牵起她往外走:“你没事就好,我们回家。”
赵元承负手立在廊下,目光落在姜扶笙的背影上,目光愈发的阴晦。
她没有回头。
“主子,您这样明目张胆,陆怀川要是不择手段……”
石青试探着和他说话。
“滚。”
赵元承丢给他一个字,抬步便走。
“得,主子肯定没得逞。”
石青撇唇,用肩膀撞了撞莫山。
“再胡说八道编排主子,我禀报主子去。”莫山冷冷警告。
“你是不是人?一点好奇心都没有?这么不近人情?”石青后退一步,嫌弃地撇了撇嘴。
*
姜扶笙跟着陆怀川回到清荷院已经是深夜了。
万籁俱寂,秋日里虫鸣声也小了不少。
陆怀川等着婢女们将灯火点燃,吩咐道:“翡翠,你们先下去。”
“是。”
翡翠和珊瑚都担心地看了姜扶笙一眼,低头退了出去。
“扶笙,你来。”
陆怀川站在桌边,招呼姜扶笙过去。
姜扶笙忐忑地上前,看着陆怀川烛火下苍白俊朗的侧脸,心中忐忑不安。
她不由自主想起赵元承的话,“陆怀川被人冒充了”。可眼前这个人活生生的,就是她从小认识成亲三年多的夫君。她仔细打量了陆怀川一遍,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这是什么?”
陆怀川点了点桌上的一页纸
张。
姜扶笙心虚地看了一眼。
那是她晚上出门时给陆怀川留下的和离书,左下角还签了她的名字。
只等陆怀川签下名字,拿到官府去过明路,他们就不是夫妻了。
“只是这么一点点小事,你不和我商量,就直接要跟我和离吗?”
陆怀川转身面对着她,眉目之间有了几许凄苦之色,可怜的样子像是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狗。
“没有。”姜扶笙避开他的目光,两手背在身后低着头小声道:“不是小事。他说可以帮我把哥哥接回来……”
哥哥的性命对她而言是天大的事。她完全无法拒绝赵元承。
“即便如此,你也不必要写下和离书。”
陆怀川注视着她。
“对不起,你待我那样好,我不想……不想让你承受那样的奇耻大辱……”
姜扶笙鼻子一酸,眼圈红了。
如果今天赵元承没有放过她,这是她唯一维护陆怀川尊严的办法了。
她没有报答他对她的好,至少不该让他受到羞辱。
“他得逞了?”
陆怀川目光落在她脖颈处,肌肤白净剔透更显得交错的青红痕迹刺目。
“没有。”姜扶笙摇头,见他看自己脖颈处,又有些难堪。
她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脖子上是什么情景。赵元承上次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只是被她小心遮掩过去了。但要她对陆怀川解释发生的过程,她又说不出口。
“不碍事,扶笙。”陆怀川伸手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即便你们有什么,也没关系。我说过,只要你别离开我,其他我都可以不在意。”
他说话用了力气,像是在告诉姜扶笙,又像是在告诉他自己。仔细想想,是卑微地在祈求。
“不。”
姜扶笙摇头,心中涩然,她做不出这样的事。
如果真有那一日,她必定要和他和离的。
“笙儿,别离开我……”
陆怀川下巴枕在她头顶上呢喃。
姜扶笙记得,前些日子她信誓旦旦说不可能离开他的。现在却说不出口了。
“夫君。”她抬起头看陆怀川,认真道:“不如你将这和离书签了吧。”
“笙儿,你在说什么?”陆怀川浑身一颤,眸底闪过癫狂之色,浑身都开始瑟瑟发抖,几乎克制不住。
“夫君,你怎么了?”姜扶笙连忙扶着他。
“你方才说什么?你是认真的?”陆怀川扶着桌子,缓了片刻面色才恢复了寻常。
姜扶笙低下头,缓缓道:“我……我并不想同你和离。可是现在三妹四妹在他手里。哥哥的性命也捏在他手中,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还是提早准备得好。”
她觉得羞耻,头埋得更低了。赵元承如今形势难以捉摸,她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
“笙儿。”陆怀川捧起她的脸:“你是不是以为我刚才说的话是哄你的?只要你不离开我,其他的不重要,我说真的。”
“可是我在意,我不忍心那样对待你。”姜扶笙抬起红红的眼睛看他。
“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
陆怀川重新将她揽入怀中,眼底满是阴鸷与恨意。
姜扶笙在他怀中依偎了片刻,抬起头来:“累了,你身子也不能熬夜,我们早些休息吧?”
“好。”陆怀川自然依着她。
姜扶笙上了床,酝酿了片刻才道:“夫君,豆嬷嬷脖子上的痕迹不对。”
“什么不对?”陆怀川侧眸看她,手攥住了衾被:“元承和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