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说了不想收薛迟的礼,就别硬送了,免得更生气。
陈平会意,拱手道:“下官晓得,多谢绿川姑娘提醒。”
“陈大人太客气了。”绿川笑着说,转身离开。
绿川转身回了前书房,苏钰依然主座坐着,看着手里的书信。
短短两页纸,标准的公文体,内容言简意赅。字体遒劲有力,一字一句都好像刀削斧凿一般。连表达爱意,都充斥着钢铁直男的气息。
与她记忆里的笔友完全不同,甚至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姑娘……”
绿川心中莫名,虽不知是何事,却是小声提醒她,“要不要先回房去?”
前书房是会客的地方,过一会苏天华就会过来。
到时候看到苏钰,询问原由,只怕不好回答。
“嗯。”苏钰心不在焉应着。
回到东厢房,绿川欲上前侍侯着苏钰更衣。
苏钰手里依然捏着薛迟的信,完全不配合,绿川只得作罢。
想到是薛迟的信,绿川考虑各种可能性,鼓起勇气劝慰苏钰,“薛公子尚主之事,是圣旨,谁都无可奈何。”
能让苏钰如此反常的,不外乎此事。
苏钰摇摇头,苦笑说着,“要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呢。”
她与薛迟的缘份,来自两年的鱼雁传书。
这是天赐的缘份,她一直都是坚信的。
直到这封信。
薛迟真的是她通信两年的笔友吗?
呼之欲出的答案,她却茫然了。
仔细想来,那天与薛迟在东山相见之后,她就脑子发热,一头扎了进去。
在一起这么久,薛迟从来没有说过,两年来的书信往来,她也从来没向薛迟求证过。
甚至她常给薛迟写信,从来没有收到回信,她都没怀疑过。
薛迟的性格,哪里像是会看话本的,别说自己动手改良点心,只怕厨房门朝哪都不知道。
屋子里一应摆设全无,性格板正,不能说毫无生活情趣。与信上那个热爱生活,风趣幽默的笔友完全就不一样。
还有慕容宁对薛迟的评价,与笔友完全就是两个人。
种种迹象早己表明,她搞错了人。
她却鬼上身一样,认定薛迟是笔友,交往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丝怀疑。
她的聪明,她的理智,在遇上薛迟时好像都消失了。
“什么错了?”绿川不解。
苏钰没有回答,只是自言自语说着,“我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什么。”
她对薛迟的感情,缘于第一面,类似一见钟情。
在她犹豫之时,薛迟出现在她与笔友约定相见的现场。
那瞬间的狂喜,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她认定薛迟与她心意相通,认定与薛迟的缘份早己注定。
她所有的感情都有了着落,她的爱意,她的热情全部涌向了薛迟。
然后现在告诉她,她弄错了人。
薛迟不是她的笔友,她的笔友是谁,不知道。
那天为什么会失约,也不知道。
心情茫然之余,又多了一份感伤。
原来薛迟对她的感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深。
***
“三太太,老太太请您晚饭后过去一趟。”婆子进门传话。
关氏正翻着帐本,听婆子如此说,便道:“我准时过去,老太太可有什么吩咐?”
谷夫人免了早晚请安,从来不要儿媳妇过去侍侯。回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召她过去。
“奴婢不知。”婆子说着,“老太太还传了三老爷。”
“我知道了。”关氏说着。
不知道是什么事,关氏也没太在意。
谷夫人这个婆婆,心如明镜,凡事都看的明白,也不折腾晚辈,非常好侍侯。
眼下重要的是,叶氏的家书,苏辰找到了,二房想搬回来国公府住。
“该有的丫头婆子,全部按照国公府的旧例按排好。房舍虽然不用翻修,但家具还是要换的,一应阵设,全部要最好的。”关氏吩咐管事媳妇。
二房寻回丢失的女儿,是大喜事。
叶氏与苏天华正式合好,搬回国公府,更是喜上加喜。
自己这个管家太太,若是这点事都料理不好,会惹人笑话不说,也不利于妯娌之间的感情。
当年新妇刚进门时,叶氏还没搬走,加上慕容宁,与关氏,三人做了许久的妯娌。
当年是慕容宁管家,叶氏脾气爽利,做为妯娌来说,十分好相处。
后来慕容宁改嫁,叶氏搬走,国公府也渐渐安静下来。
十年过去,夫妻和睦,女儿寻回,终于圆满了,关氏也为叶氏高兴。
“太太放心,我定然安排的妥妥当当。”管事媳妇说着。
“一定要快,估摸着二房也要回京了。”关氏说着,又叮嘱着,“还有,二房回来之后,所有开销,另外重新立个帐本,把二老爷的开销一起并入。”
“二姑娘刚寻回来,衣服首饰全部都要做新的,闺房比着大姑娘的住处,不能有丝毫马虎。”
交代完二房搬回来之事,又处理了几件家事,就到了晚饭时间。
关氏吃了晚饭,换了衣服坐车去乐道堂。
她前脚刚到,后脚苏天佑就来了。
“你们坐吧。”谷夫人直入正题,“二太太写了信来,你们也看看吧。”
刘顺家的拿着两封信,一封是原版,一封是丫头抄的。
原版的给了苏天佑,抄的那份给了关氏。
关氏好奇接过来,一目十行,捏着信的手,几乎要抖了起来。
杨云娘,又是杨云娘。
杨阁老过世的时候,她最担心就是,杨云娘进京奔丧。
只要她进京,肯定会跟苏天佑见面。
她和苏天佑虽然早己分居,婚姻毕竟还是在的。
但杨云娘守寡进京,苏天佑会不会像苏震岳和苏天翊当年那样,强行休妻就不得而知了。
那么多年了,杨云娘为什么就阴魂不散。
“我要去直隶,接她们娘俩进京。”苏天佑说着,恨不得连夜去直隶。
他一直以为杨云娘生活的很好,丈夫疼爱,儿女双全。
最后一次见面时,杨云娘就是这么对他说的。
过去种种皆成云烟,大家都要向前看,不为自己也儿女,各走各路,各自安好。
十几年过去了,现在告诉他,这些年杨云娘过的并不好,丈夫早亡,只有她们孤儿寡妇,被欺负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这让他如何坐的住,青梅竹马的情义,是他对不起杨云娘。
亲口许了终身,却终负了她。
“你坐下。”谷夫人语气沉重。
要不是接到叶氏的信,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养女过的如此辛苦。
“母亲,云娘是你抚养长大的,她现在无家可归,你不管吗。”苏天佑说着。
“我己经打发人去了直隶,她们娘俩会跟你二哥二嫂一起进京,并不需要你跑这一趟。”谷夫人说着。
苏天佑愣了一下,这才清醒过来。
谷夫人特意叫他过来看信,自然是己有安排,而不是单纯告诉她,杨云娘在受苦。
“邑哥儿喜欢云娘的女儿采蓝,二老爷和二太太也觉得采蓝好,想结这门亲。”谷夫人说着,目光落到关氏身上,“我也觉得挺好。”
关氏脸色苍白,几乎要到坐不住的地步,强撑说着,“老太太既己有决定,又何必叫我们过来。”
“我没打算跟你们商量。”谷夫人说着,看一眼关氏又看向苏天佑,“现在是告诉你们,我的决定。”
当年把杨云娘一个孤女远嫁,谷夫人心中很是不舍。但没有办法,把杨云娘留在京城只会带来更大的祸患。
十几年了,杨云娘一个孤女在外,虽有家书,但几年一封的书信,如何能让一个母亲安心。
尤其是杨阁老病重发丧,杨云娘都没回京,谷夫人虽然没提过,总是揪心。
现在叶氏来信,说了杨云娘的状况,她当时就有决定。不管关氏怎么想,她都决定接杨云娘母女进京安置。
“我有一处四进的宅子,是我的私产,离国公府不远,我己经吩咐人去收拾整理。云娘和采蓝进京后,就住在那里,一应事务我会安排。”谷夫人决定把话给苏天佑和关氏说明白。
“我会把宅子的地契给云娘,将来采蓝出阁,我也会从私房里拿钱给她添妆。”
杨云娘是她的养女,姓杨不姓苏。在国公府小住几天可以,常住却不合适。
她的私产不少,可以自由支配。就是将来留给养女,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是给了养女,苏天佑自然就少得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