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眠刚坐稳,御撵便稳当地被抬了起来。
萧元炽看着温眠的脸色,“你怎么了?昨晚又梦魇了?”
温眠摇头,低声道:“没有,臣妾没事。”
萧元炽双眸微微眯起,他看着她放在伸手的手,捏住她的手腕,不顾她那轻微的抵挡,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打开,那通红的掌心慢慢展现在眼前。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温眠鼻子酸涩,她强忍着想落泪的冲动,她抿着唇低声道:“是臣妾在听宁德大长公主说起那李姑娘的遭遇,情绪翻涌才不小心弄到的。”
萧元炽的食指在那掌心画着圈,声音听起来有点冷,“阿眠,你要知道。你的一丝一毫全部都是朕的,朕不想看到有下次了。”
温眠眼底发热,眼眶不自觉地红了,她点了点头。
萧元炽捏住她的下巴,看着滑落的泪珠,“怎么就哭了?是姑母提到的事,让你想到了你的过往吗?”
温眠身子一僵,她说不出话来。
萧元炽慢条斯理伸手帮她将眼泪抹去,语气平静:“哭什么,既然让你如此难过,那找出来全部都杀了。”
第83章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宁寿宫发生的事,很快传到了仁寿宫沈太后的耳中。
她扶着沈南玥的手从小佛堂走出来,看着外头的日光,“这天是一日比一日冷了。就算出了太阳,也依然寒气逼人。”
沈南玥关心地道:“姑母,这儿风大,我替你拿件披风过来吧?”
沈太后摇了摇头,神色担忧。
“哀家不冷,哀家是担心你在晋州赈灾剿匪的哥哥。他去了晋州有些日子了,那地界还未太平下来,不知道乱子会不会更大。”
沈南玥心里也担心,她跟着姑母关上宫门吃斋念佛,一来是沈家要避开一些纷争,不在陛下面前扎眼;二来是替未曾见过已故的哥哥念经,也替去晋州的长兄祈求平安。
沈南玥隐隐听到姑母提及过晋州的匪患不太寻常,很可能会恶化成一场叛乱。她紧紧抓着沈太后的手,“姑母那该如何是好?要不要求陛下将哥哥召回来?”
沈太后凝视沈南玥半晌,“傻孩子。这是你哥哥为沈家所求,也是不得不做的选择。是福是祸,都看天命了。”
沈南玥明白姑母的意思,晋州是危险但同时也是机遇。
沈太后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去给你哥哥写一封信,把宁德大长公主回京救了落入风尘的李御史女儿一事告诉他。并说梁氏那边要跟宁德大长公主一道查官宦女儿被拐的案情,尤其是京城里十四年前的那一桩。还有给你哥哥备上一些御寒所需之物让人一道送过去。”
沈南玥点头应下,马上就去照办。
沈太后拨动手里的佛珠,心想,温氏当年走失之事早不查晚不查,偏偏在宁德大长公主救了一个风尘女子查了起来。
这里头定有蹊跷。
况且,温氏当时嫁了给阿舟,这跟沈家又有了关系。一旦又牵扯上沈家,于自远的处境来说是不利的。
自远当初去晋州之前,求她多看顾温氏。若是这消息不告诉他,只怕又要怨上她了吧。
—
梁太后等众人离开后,她还想着刚刚的事情。
她将心腹张嬷嬷唤到身前,“哀家觉得有点奇怪,那温氏从江南回到京城身边是不是一个旧仆都没有?”
张嬷嬷回想了一下,“回娘娘,应当是的。当时她入宫来还是欣太嫔的大宫女在她身边帮衬。她封妃后也未从娘家云阳侯府带丫鬟进宫伺候,现在所用的宫女皆出自陛下的承明殿。”
梁太后站了起来,走到一株凤凰振羽菊花的旁边,这花开的正盛,金灿的花瓣如同凤凰展翅起舞,她捻了捻那叶子,“哀家记得她对外说是她怀孕时有恶仆夺家产,被忠仆护着才安全把孩子生下来等到官府的人寻去。那为何她回京了,一个忠仆都不带呢?”
梁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片碧绿的叶片扯了下来,自言自语:“除非是有秘密怕旧仆说漏嘴,干脆一个都没有带回京城。”
张嬷嬷附和道:“奴婢听说收养宸妃娘娘的那对老秀才夫妻已经过世了,这会不会太巧合了点?这样看来,宸妃娘娘只怕隐瞒了什么事情。”
梁太后转过身,面色微凝,“当时是经谁的手找到她的?让他再去查清楚,最好是能找到她的旧仆带回京城。还有跟她养父母相关的人也一并带回来。哀家倒是好奇这位宸妃还藏着什么秘密。若是她品行有污,胆敢欺瞒皇家,那可就罪加一等了。”
张嬷嬷低下头,“是,太后娘娘。”
梁太后等张嬷嬷离开,她不禁细想,李御史的女儿流落烟花之地,难道温氏真能那般好运?
如若温氏藏着的秘密是曾流落风尘,她隐瞒了此事,让皇家名声有污,这样的女子别说成为高位嫔妃,就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萧元炽就算再喜欢又如何,一旦知道她曾经为妓,心里就不会有芥蒂?这可跟良家女子守寡不一样了。
到时不仅宗室不容,言官也会弹劾。
—
京城里不知何时开始传起了李御史家女儿死而复生之事,有好事之人将缘由散布了出去,都知道李御史家的姑娘被拐入烟花之地后被救了出来,但李御史不肯认这个女儿了。这引得不少人痛骂李御史狠心,可怜那位李姑娘。
而原本要跟李家议亲的人家都渐渐态度模糊起来。
因此事从而宫里那位得宠的宸妃娘娘在六岁时曾走丢的旧事也被悄悄地议论了起来。
顺安候府内,魏川在书房泼墨画山河图,他的次子魏少朗从外间走了进来,“父亲,都已经安排的妥当了。”
魏川笔锋流畅,将那绵延地山脉一气呵成,他未抬头看着手画,“嗯。那就只要静待这场大戏了。”
只要他们查下去了,一切真相都会水落石出。
届时众人都会知道那位盛宠的宸妃娘娘曾经流落烟花之地,天之骄子一国之君千挑万选之下,挑了一个妓子,还是跟恩客有了孩子的妓女寡妇。
前一次沈家能替她挡了一回。可这一回,沈家同样也要被耻笑。
那温氏让大周皇室沦为笑柄,将成为众矢之的,皇帝现在宠爱又如何,到时等更大的乱子出来了,说不定就要像那位唐皇一样亲手送爱妃上路了。
魏川唇边噙着笑意,满意的看着自己这副得意之作。他见次子还未离开,问道:“还有何事?”
魏少朗神色有些为难,“父亲,我收到妹妹的信,信上说她在尼姑庵里太清苦受不了,这冷日里天不亮就要去挑水洗衣,她的手上长满了疮,还病了几回了,再这么下去,只怕熬不到等爹去接她了。”
魏川搁下手中的笔,将印章盖在那副山河图上,“你派人给她偷偷送些药和吃的过去,再让人继续打点那些尼姑庵的主持,请她多少照顾一下少莹。若是她再行不通,便换其他人打点,总有人会为了金银心动的。让少莹再熬一熬,等时机到了,她也能跟着涅槃重生。”
魏少朗听着父亲的话,心中也跟着激荡。这萧元炽不给他们魏家活路,他们便选择新的明主。见父亲的态度,看来他的妹妹注定还是会进皇宫的。
—
温眠自从见了宁德大长公主和裴岑后,胸口上就如同压着一块巨石,让她无法喘息。
这层阴影的笼罩使得她寝食难安。
根本不用等到刑部和千机卫的人去查出来真相,裴岑就知道她的过往,他就能拆穿她的谎言。
她不敢侥幸去想,裴岑没有认出她来。也许他是在确认,在等待时机。
在她想要忘却的记忆中,那日金妈妈强拉着她去见客,说是这位裴公子身份不一般,如果得他青眼竞拍初夜那她身价将高涨名气也会传开。
金妈妈将门打开,将她推了进去笑盈盈地喊:“裴郎君,这就是我那小女儿黛黛,才十四。这可是她头回出来见客。您瞧瞧她这容色如何?”
还未等他说话,她挣脱开金妈妈朝外头跑去,她捏着手里的刀片,她知道自己跑不了多远又会被抓回去,可就在她要绝望的时候,看到湖边站在一个男子,他的模样让她感觉到熟悉,有种莫名的信任感,她孤注一掷的朝他奔过去,抱住他的腿,喊着:“哥哥,救救我。”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夫君。
随后金妈妈和裴郎君赶了过来,她听到那裴郎君调笑声:“江兄,你真是艳福不浅啊。”
后来夫君要赎她,一开始金妈妈不同意,是那位裴郎君从中斡旋,才让夫君带走了她。
夫君的生意上也跟裴郎君有来往,虽然自那以后从未见过。
但温眠知道,裴岑不可能认不出她。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第84章 “那自然是当罚。”……
温眠不知道对她审判的那日会在哪天到来。
尤其是一个独处时,那股惊惶的情绪会将内心的恐惧一点点放大,蔓延直全身。
温眠看着自己手里快要绣完的腰带,她对孟秋姑姑道:“去看看沅沅醒了没?醒了就把她抱过来。”
孟秋姑姑把端来的燕窝放下,点了点头,“娘娘您午膳都未吃什么,这燕窝刚炖好,您趁热吃点。奴婢这就去看看小公主。”
温眠在她离开后,搅动了一下碗里的燕窝,依然没有什么胃口。
她低头摸了摸腰带上绣的玉兰花,她想尽快绣完。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温眠把手里的最后一针固定好,将绣好的腰带仔细的放妥当。
这时孟秋带着奶娘抱着沅沅过来了。
沅沅看上去刚睡醒,脸颊红扑扑的,见到温眠就倾着身子往她的方向靠过去,伸手要抱。
温眠接过这沉甸甸的重量,搂在怀里有种踏实感。
她让孟秋姑姑和一干宫女都退下,她就想和沅沅母女俩静静地待着。
温眠摸了摸沅沅的小脸蛋,“再过些天你就周岁了,娘还想给你办个抓周礼呢……”
沅沅懵懂地看着她,看到有水珠落到自己的手上,她伸着肉呼呼的小手往温眠眼睛上摸去,糯糯地喊了声:“娘?”
温眠握着她的小手蹭了蹭,“娘在呢。”
沅沅中秋那会还只能口齿不清的发出“捏”的音,随着渐渐长大,虽然还不怎么会说话,可这声娘喊的最多最清楚。
也许是母女连心,沅沅鼻子皱了皱,也跟着眼睛红了,急着双腿用力想站起来,对着温眠呼呼了两声。
温眠心中酸涩不已,平日里沅沅好动玩闹的时候不小心磕碰到了哭起来的时候,她就会对着沅沅疼的地方呼呼吹气,帮她揉一揉告诉她不疼了,不要哭了。
这孩子是在学她。
“娘不疼……”温眠紧紧地搂着她软软的小身子。
她想陪着女儿过周岁,往后的每一岁,能看着她长大。
在她人生中总是豪赌,她又不得不再赌一次。
温眠轻声细语:“等会姨姥姥会过来,你跟着她住两天好不好?要乖乖的,知道吗?”
她不知道孩子有没有听懂,自她越来越认人后,就很黏她。
欣太嫔来看温眠的时候,特意带了一盅汤。
“我听夏竹说你这些天食欲一直不好,脸色瞧着也有点苍白。这是我亲自熬的鸽子汤,里面放了些温补安神的药,你多少喝点去。”欣太嫔一边说着,一边盛了一小碗汤出来递到温眠的面前。
温眠在姨母紧盯之下只好将那碗药膳汤喝了小半碗。
欣太嫔看着温眠眉宇之间隐隐的郁色,她忍不住道:“阿眠,你心里有事不妨跟姨母说说,不要委屈了自己。”
温眠浅笑着摇头,“姨母多虑了,我可能是小日子快来了,所以有点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