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午后的风还带着温热,吹着宋常悦鬓边的发丝和衣襟飘动。陆易安回到东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没过去,坐在丽正殿前的凉亭里,远远望着她。
宋常悦在水榭坐了多久,他便在凉亭里坐了多久。等宋常悦将乱麻麻的思绪整理的差不多,虽然有些还没想明白。她起身回房,路过凉亭,像没发现里面有人。
陆易安眼神微黯,起身跟了上去,等宋常悦进了房间,陆易安拉住了她。
宋常悦抬头望着他,眼神里还有刚才没想明白的困惑。
陆易安右手抓起宋常悦的手,手指挤入宋常悦指间,和她十指交扣,嘴里一遍遍唤着她的小名,有的话却没问出口。
“阿鸢……”他有没有牵你的手。
陆易安左手抚摸着宋常悦的脸,眼光顺着手的动作移动。“阿鸢……”他有没有碰你的脸。
摩挲着脸颊的拇指顺着脸颊抹着宋常悦殷红的嘴唇。“阿鸢……”他有没有亲你。
他的手顺着宋常悦的下颌置于颈后,把她往前一带,陆易安低头想吻上去。
宋常悦偏头躲开了他的唇,陆易安身子一僵,随即在她颈后的手收紧了点,唇也随着她追来。
他呼吸沉沉,狠狠地吻上去,一来就强势的舔吮,舌尖撬开宋常悦的齿关,贴着她的舌头勾弄,陆易安本来柔软的薄唇快要把她碾碎,掠夺他可以拿走的一切。
小花被挤在两人之间,陆易安也不为所动,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像是要把宋常悦揉进身体里。
等陆易安压制住身体里翻涌着要立即占有她的欲望,忍住在她最隐秘、最深远的位置烙上他标记的想法,他才放开宋常悦,眼神灼灼的望着她。
“阿鸢,他亲你了吗?”那句一见到宋常悦就想问的话,终于问了出来。
宋常悦今日心境还算平和,被陆易安这么一问,觉得自己刚刚去看望的是自己拜过天地的夫君,却要被眼前这个男人强吻到嘴唇红肿,还要被他诘问。
她看着陆易安,红着眼轻吼:“亲了!我们亲了!是我亲了他!”说完带着倔强,抬头怒视着陆易安。
陆易安眼睛垂了下去,那双和宋常悦十指相扣的手微微颤抖,越收越紧。宋常悦感到有些疼,左手掌心还有些潮热,她低头看去,才发现陆易安手掌裹着几圈纱布,手心已经渗出了鲜血。
宋常悦拉起他的手,拆开那胡乱包扎的纱布,翻来覆去检查了两遍,手心有几道伤口,但伤口挺深。她捏着他的手,抬头问道:“你手怎么啦?”
陆易安发现了她眼中的心疼,心跳克制不住的加快,轻声答:“不小心伤了。”
宋常悦唤来宫女,让人取来烈酒、膏药和纱布,拉着陆易安坐到卧榻边:“去找卢云看过了吗?”
陆易安趁宋常悦转身,让宫人都退下,这才回话:“一点小伤,无妨的。”
宋常悦往他伤口上倒上烈酒,又用干净的纱布蘸着酒,尽量给伤口深处消毒,她看着这不规整的创口,心中不忍。她一边对着伤口呼气,一边问他:“疼吗?”
陆易安不仅一点都没觉得疼,眼角眉梢还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不疼。”
宋常悦抬头盯着他:“上次你不是说,再急也别伤着自己。那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受伤,受伤之后,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陆易安一颗心仿佛被泡在温水里,软的不行,半晌之后才点头:“好。”
宋常悦轻柔的给他清理伤口、擦药,又拿过纱布,一圈一圈地包扎着。她柔软的发丝扫在陆易安手臂上,直痒到他心底,陆易安看着她忙碌,嘴角一直不自觉地上扬着。
“好了。”她最后栓了个蝴蝶结,结束了包扎:“我想睡了,你把这些东西拿过去吧,明天再让人给你换药。”
陆易安瞄了一眼桌子上那一堆东西,“你睡吧,我就在这看看张弼的游记。”
宋常悦想着上午宇文静说过的话,她表情和语气都变得冷漠:“不太方便,你拿去你房里看吧。”
陆易安僵硬地勾了勾嘴角:“好,阿鸢,那你睡吧。”从书桌拿走了张弼的游记,但没拿那些膏药和纱布。
宋常悦看他关上门,躺在床上,慢慢进入了梦乡。今日思绪太多,烦杂的梦境裹挟着她,让她睡不踏实,又醒不过来。直到滚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她抱住那人,往他怀里蹭,眼睛都没睁开:“嘉沐,我不想生孩子,以后都不想,我害怕。”
陆易安刚刚拿错了手稿,去而复返,看到宋常悦在床上翻来覆去,便躺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这才看宋常悦似乎睡得熟了些。
听到这句话,本身拍在宋常悦背上的手顿了顿,他眼中划过一丝黯淡,才又继续拍着,在她耳边轻哄道:“阿鸢,不怕,我们不生就是。”
第84章 自由
◎宋常悦要搬出东宫◎
等着宋常悦睡醒,膏药和纱布还在桌子上放着,她拿起这些东西,去了书房。
陆易安正在沙盘边研究行军路线,看她过来让出旁边的位置,宋常悦和他并排而立:“怎么不把这些拿走?”
他瞟了一眼被书桌上整整齐齐码着的那些东西,眼神黯淡了几分,再转头过来时,他神色已和往常一样,唇角微勾:“忘了。”
宋常悦不疑有他,看着那沙盘,上面的红旗和黑旗都被陆易安重新摆过:“这两种颜色的小旗子是什么意思?”
“红旗是需要主动出击的地方,黑旗是到了只扎营驻军,驻守边境。”
宋常悦顺着他手指的地方,写着“靺鞨”的小木牌旁边是一个红旗,远远地坠在东北方,估计都到长白山了。
她用眼光丈量着长安到靺鞨的距离:“到靺鞨边境需要多久?”
陆易安转头望着她:“大军疾行,最快也需四十日之久。”
现在已是八月底,到了估计那都下大雪了,光行动都困难,更别说短兵相接了。宋常悦心中泛凉,语调都有些冷:“他们军队的实力如何?”
“靺鞨善骑射,善骑兵突击,不过还是比不上突厥。段嘉沐曾跟着段旭巡边至靺鞨,所以让他做主将出兵该处。”他眼神澄澈,像在跟宋常悦解释,不是故意把段嘉沐派往凶险之地,停顿了一会他又补充道:“如果雪太大,大多也在军营驻扎,不会打仗。”
宋常悦信他不会如此,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出发?”
“就这几日,点兵已完成,等玄真道长卜卦定下日子就出发。段嘉沐先带兵开拔,半月之后,裴行简再往北上突厥。”陆易安用木杆指着,从长安一路到靺鞨,在扎营地停了下来,又指到长安正背面的突厥:“他们到达突厥和段嘉沐先到靺鞨边境扎营后再出击的时间差不多。”
自看到靺鞨那鲜艳的小红旗,宋常悦心中就有种不安宁的感觉。她将两手交织撑在书桌上,稍微有了点依靠。
陆易安察觉出她的不安:“靺鞨兵力不多,所以还算好对付,段嘉沐应该应付得过来。”
她未置可否,已经有过一次本以为夫君丧命,他却死里逃生的好运,这一次她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段嘉沐平安回来。上次还只是剿匪,这次面对的是人高马大的铁骑,宋常悦想着战争的残酷,特别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她有些后悔用段嘉沐去带兵换取他自由的这个决定,是否做的太过于随意。
宋常悦定了定神,问陆易安:“那要先公布他还活着的消息吗?”
他挪开视线:“不,让他以不良帅的身份带兵出击。”
宋常悦眼神震动:“为什么!”
“不良帅现在民望甚高,虽说没当过主将,但他武力高强,又传说如神将下凡,能够服众。就算有不服的,段嘉沐本就熟悉兵法布阵,一亮真章,别人也应当没有异议。”陆易安这才转过头,望着宋常悦不解的表情继续耐心解释:“不能公布他还活着的消息,牵扯实在太多。还有,如果他能得胜归来,我阿耶能让他将功补过,还他自由之身,只是不再是段嘉沐,也不会再引起纷争。”
宋常悦心中发堵,思绪万千,没有像往常那样思路清晰,只能再慢慢咀嚼着陆易安的这番话。半晌,她才理清楚利害关系:“好,那就这么办吧。”
说完转身就准备走,陆易安急忙叫住她:“阿鸢。”她回头,脸上还带着没散去的茫然:“怎么?”
陆易安嘴角扬起,带着笑意说道:“女官的事情我也定好了,明日再和三省六部商议完毕,我阿耶下了旨意,你就是太史寮宋若昭了。”
宋常悦刚还黯然的眼神突然就明亮了许多:“这么快吗?”
陆易安随着她表情的变化,眼角也扬起:“是。”
“这太史寮是在哪个部,在哪里上值?”
“属礼部,就在这宫里。”
宋常悦更显得兴奋:“那有官舍吗?”总不会让她还住在东宫,这样早晚会被同僚发现。
自他们搬到东宫,宋常悦每天都恹恹的,除了陆思安过来陪她的时候话稍微多点,其他时候很少笑的开怀,连胃口都小了许多。真像是被关在笼子的小鸟,陆易安记起他第一次来东宫时的心迹,现在这状况,实在是偏离了他的本意。
他敛了笑,面对面将手搭在宋常悦两肩上,躬着肩膀看着她:“不,你今后都不用再住在这宫里,我给你在外面置了个宅子。”
这样的姿势,方便陆易安将宋常悦的激动和开心全落在眼里,果然和他预料中的一样欣喜。
宋常悦简直不敢相信,陆易安会突然放开自己,让她出去住:“在哪里?”
陆易安从她上扬地语调中听出了不加掩饰的期待,心中不知是欢喜还是失落:“就在东市的永昌坊。”
离东宫这么近,不过宋常悦并不在意,出了宫就是自由的,她还能经常去看宇文静和卢云。她笑得眉眼弯弯,好久不见的梨涡都出来了:“现在可以出宫吗?快带我去看看。”
陆易安喜欢她这对梨涡的紧,每次看见都挪不开眼,刚心中的郁闷也散了,他轻咳了一声,故意硬着语调:“不行,要等段嘉沐走了才能搬过去。”
宋常悦当然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她收起笑意,梨涡也没了踪影:“提前去看看也不行?”
“是,等你搬过去那天再好好看。”
陆易安见宋常悦疾步走出书房,也不去追,看她进屋,他走向东宫大门。
国公府蜀竹院的书房里,玄真道长和袁天刚的一盘棋还没下完,陆易安就进了门。
玄真道长捋着胡子,没了往常世外高人的淡然,焦急地招呼陆易安过去:“务之,来帮我看看,我这棋艺越来越退步,连这老头子都下不过了。”
袁天刚嗔道:“哈哈哈,太子殿下别听他的,观棋不语,下不赢就认输。”
玄真道长给了他一个白眼:“好好好,我认输。”
陆易安也难得地在两人前带了笑:“下棋一事,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交锋切磋,师傅你这黑子虽然输了,但满盘皆有布局,走棋也算高明。”
玄真道长甩了一下拂尘,有些惊讶地瞪着他,又看向袁天刚:“听听,什么时候听过务之说过这样的话,我这棋啊,输的也是值了。”
袁天刚也爽朗大笑:“太子殿下这变化的确是大。看来这宋二小姐功劳真是不小。”
既然袁天刚都说到了这,陆易安也直接点明:“之前袁天师你说看她面相是皇后之相,天凤之命,但后来师傅又说她的命盘有异,说她不是此世间人。今日请到师傅和袁天师一起,就是想看看常悦她的命格究竟是怎么回事。”
袁天刚一回长安,玄真道长便告知了他这个事情,他看了宋常悦的命盘,的确也从未见过这等异象。他性格直率,听陆易安这么一说,他直接回道:“我不会看错。”
玄真道长一听,就急了:“你这意思,难道是我看错了?我的术数在这大平朝,必定是数一数二的。”
两人爱斗嘴,眼见他们要吵起来,陆易安冷静出声:“就是因为甚为反常才请二位一同商议,看是否有个定论。”
两人这才偃旗息鼓,重又回位子上坐下,袁天刚问道:“太子殿下,你可从宋二小姐身上发现哪些异常?”
陆易安将他的怀疑一一告知,玄真道长摸着下巴,接过话头:“我的密锁就只在这里用过,全天下都没有第二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不属奇门遁甲之术,书中从未见记载。她如果第一次见,就知道需要靠密匙打开,的确奇怪。”
袁天刚点着头,思索了会,才问道:“她可还有其他不同之处?”
陆易安当然知道她有很多不同于常人之处,但这都是因为她是他心悦之人,算不上天女或妖女那样的不同。
袁天刚会看相,当然也会察言观色,当然看得出陆易安所想,他淡淡一笑,追问道:“或者说,她有什么特征?”
陆易安眼眸微动:“她左肩上有一鸢尾花形状的胎记。”
“太子殿下,你可能画出来?”
陆易安在密室里,不知道画了多少次,他点点头,踱步到书案旁,起笔在纸上画出了那个胎记的形状。
袁天刚拿起那张纸,细细端详,玄真道长也凑过去看,几息之后,袁天刚哈哈大笑出声,惹得一旁的玄真道长骂道:“你这老头儿,一惊一乍的干什么。”他结果那张纸,不一会儿也看出了端倪。
陆易安有些不解,疑惑地看着他俩。玄真道长脸上带着笑,将纸呈到他跟前,陆易安看了,还是一朵鸢尾花,他看过太多次,也记得太清晰。玄真道长轻轻摇了摇头,将那张纸倒过来:“务之,看来你是被这鸢尾花迷了眼啊。”
陆易安低着头,再次仔细瞧着倒转过来的这副画,他这次没想这是一朵鸢尾花,只看了几眼,他就看出来这形状还像什么。
第85章 饺子
◎宋常悦要在将军府见段嘉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