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苏若柄没有动,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周沅白。
周沅白眸中不带任何情绪,声音沉稳冷淡:“照她说的做。”
“是。”苏若柄扭过头,对那两个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松开了叶老板,叶老板没了支撑,无意识地重重摔倒在地。
蒋南絮见状,下意识想过去察看他的状态,但是她刚有所动作,就被人握紧了手腕拉了回来。
周沅白紧紧圈住她的手,在她试图挣扎的前一刻,锋利眉眼微压,强大的压迫力压得蒋南絮喘不过气,她鸦睫轻颤,犹豫一秒,试图跟他讲道理:“叶老板是无辜的,你不能这么对他。”
见她对另一个男人如此关心,甚至因此忤逆自己,周沅白额头青筋猛跳,他强忍着恼怒,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他死不了。”
说罢,他抓住她的手,将人拖向马车。
蒋南絮吃痛皱眉,下意识动了动胳膊。
可是却被周沅白误会成她想继续反抗,眉头皱得更紧:“听话些,我不想动用武力。”
蒋南絮却不管这么多,她拉着他的袖子,泪眼汪汪地求他:“你让人把他送回家,别把他丢在这。”叶老板于她有恩,她不可能放任周沅白把他丢在这荒郊野岭。
此话一出,周沅白最后的一丝耐心彻底用尽,可是当他低头对上她湿润的眼睛,后槽牙都快要咬碎,“好,我答应你。”
闻言,蒋南絮回头看了眼叶老板,乖乖撩开车帘钻了进去。
周沅白的脸色黑沉如潭,他扭头看向苏若柄:“她说的都听见了?”
蒋南絮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苏若柄当然是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也算是看明白了两人的关系,他们北戎商会的幕后之主,居然是个妻管严……
很快,昊林也被影召抱上了马车。
他挤坐在两人的中间,一边紧紧抱着娘亲的手臂,一边时不时扭头瞪向主座上不苟言笑的坏人。
可是对方压根没有注意到他,那双吓人的眼睛一直落在他娘亲身上,直勾勾的,就像是要把他娘亲给看穿才肯罢休。
昊林实在受不了他那灼热的目光,张开手臂挡在娘亲的面前,气呼呼地开口:“你不许再看我娘亲了。”
蒋南絮被他话里的意思吓了一跳,目光从前方缓缓转移,看向侧方笔直坐着的男人,他面色冷静寻常,狭长的眸子晦涩深邃,如昊林所言,他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但是她可不觉得对方看着她有什么深意,于是把昊林的手拉了下来:“昊林,别乱说。”
“昊林没有乱说,从上车后他就一直看着娘亲,就像是要把娘亲你给吃了一样,可怕得很。”昊林不高兴地扁了扁嘴,童言无忌地指控着坏人过分的举动。
此话一出,车厢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蒋南絮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言片刻,又抬眸瞅了眼某个偷看她的人。
三年不见,他像是变了,又像是没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途跋涉没休息好的缘故,他的眼底一片青灰,眉头也时不时拧的紧紧的,整个人看上去阴郁又有几分憔悴,气势更胜从前。
但其余的,他看上去没什么变化,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从头到尾,还是她熟悉的模样。
与他相比,她应该变得更多吧。
但是日日在镜子里能看见自己,她并不清楚自己变了哪些地方,但他既然会盯着她看,那么肯定是因为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蒋南絮看着他,轻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周沅白也看着她,“你想去哪儿?”
他冷沉的语调像沾满罂粟的长钩,仿佛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一般。
蒋南絮抿了抿唇,如实回答:“我想回我和昊林的家。”
话音落下,他没有再说话,气氛恢复了之前的沉静。
久到蒋南絮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他却淡声说了句:“那就去那吧。”
蒋南絮诧异地挑了下眉,不敢相信他居然就那么答应了,就连刚刚她说把叶老板放了他也很干脆地答应了。
张了张嘴,她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又怕说了之后他会反悔,干脆直接噤了声。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她住的地方外的那条巷子外面。
蒋南絮撩开车帘就要下去,可是临了又想到了什么,顿了顿,但是身后人并没有拦她,她便直接带着昊林下了马车。
刚落地站稳,周沅白也就跟着下了车。
下一秒,就听见周沅白说道:“回去吧,这儿用不上你们了。”
影召多嘴问了句:“那主子您呢?”
一旁的宸风看他如此没眼力见,低声骂道:“你傻啊,主子当然是留下来住。”
第80章 是报复吗 睡一间就够了
这句话在蒋南絮脑中仿佛炸出一道惊雷, 眼睛倏然睁大,错愕地看向一旁的周沅白。
他显然是默认了宸风的说辞,声音低沉:“不行?”
自然是不行。
蒋南絮心中百般抗拒, 不自觉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但她也明白她根本就拦不住周沅白, 深吸一口气, 委婉地表示:“倒不是不行,只是我家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你睡。”
周沅白扫她一眼,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一间就够了。”
什么叫一间就够了?
难不成他是想跟她和昊林睡一间屋子?
蒋南絮先是觉得难以置信, 随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慌了, 尤其是看到周沅白头也不回地朝着她家的方向走去的时候, 那一瞬间, 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双脚就跟生了根似的,完全无法挪动分毫。
直到周围人全都走得走,散得散, 徒留她一个人杵在原地发呆。
“娘亲,我们不回家吗?”昊林仰头道。
蒋南絮定了定心神, 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当、当然要回。”
没了法子, 她只能认栽地跟了上去。
蒋南絮把握着合适的分寸, 始终和前方那道高大的身影隔着一段距离。
一路上, 不少邻居都上前来和她打招呼,一半是问她这些时日去了哪儿, 还有一半则是惊讶于她取下面具后的另外半张脸居然没有烧伤。
蒋南絮自知是她欺骗在先, 虽然是迫不得已,但还是耐心地一一回答了众人的问题。
也因此耽误了不少的时间,她被人缠着困在了原地。
不远处,周沅白静静站在一棵柳树之下等候, 长身玉立,就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公子,与周围生活化十足的市井环境格格不入,因此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个男人瞧着不像是我们这儿的人,也不知道是在等谁。”
“看打扮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估计只是路过。”
“我总感觉在哪儿见过这男人,这脸属实有几分眼熟……”
说两句周沅白,几个大娘又说起了蒋南絮。
“蒋娘子,你这长相确实得多加小心,这年头坏人可多着呢。”
“就是就是,你的为人咱们都清楚,但就怕那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你。”
“谢谢各位提醒,我知道的。”蒋南絮谢过她们的好意提醒,就借口要回家看看,辞别了几人。
路过周沅白的时候,她特意停下来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假装和他不认识,快步越过他朝着前面走去,也不管他有没有跟上来,拐了个弯就隔绝了后头灼热的视线。
走到一棵樟树下,蒋南絮发现有两个人守在她家门口,等她一靠近,对方抱拳施了个礼就离开了,那毕恭毕敬的态度明显不是对她。
若有所思,她回过头看了眼,周沅白就站在离在她两步远的位置,若是一不小心,差点就要撞上。
那两个人应当就是他的手下。
难怪他一路上看上去对这里的环境路线比较熟悉的样子,下马车后更是想都没想就直奔她家的方向而来,原来是早就来过了。
蒋南絮抿了抿唇,牵着昊林去开门了。
自从上次张余元带人来她家闹过之后,大门就坏了,一直没找着机会修,因此在她的印象里大门并没有上锁,推门进去就可以了。
可是推门的时候,她却感觉到一股阻力,低头一瞧,才发现门上竟挂着一把新锁。
“钥匙。”
周沅白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随后,他摊开掌心递来一把钥匙。
“……”这到底是谁的家?
蒋南絮心底涌上一股说不清的烦闷,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只是接过了他递来的钥匙把门给打开了。
院子里的一切都没什么变化,一如她离开前的模样,只不过菜园里太久没浇水了,有不少蔬菜都已经被晒得垂下了枝叶,太干巴了,另一边的花花草草长得倒是挺茂盛的。
匆匆扫了一眼,蒋南絮低头询问昊林:“渴不渴?娘亲去给你倒杯水好不好?”
坐了一路的车,昊林早就渴了饿了,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去屋子里坐着吧。”蒋南絮摸了摸他的脑袋,示意他先进屋,虽然太阳快下山了,但是外面还是有点晒。
“可是……”昊林犹豫地看了一眼娘亲身边的那个坏人,他怕他一走,坏人就会对他的娘亲做些什么。
蒋南絮注意到他的视线,勾了勾唇:“没事,去吧。”
闻言,昊林这才稍微放了心,回屋子里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蒋南絮刚要抬步也跟着进屋,脚步一顿,想起来被她下意识忘记的某个人。
她侧头看了眼周沅白,不太自在地说:“你也去歇着吧,晚饭马上就好。”
周沅白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说:“我可以帮忙。”
此话一出,周围忽地变得死一般的寂静,气氛有些微妙。
“你会做饭?”蒋南絮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几乎没怎么进过厨房的周沅白沉默了,少顷,拧眉反问:“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蒋南絮看他这副样子就大概猜到了他什么也不会,娇生惯养长大的侯府公子,怎么可能会做饭呢?怕是连最基本的烧火都不会。
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提出帮忙呢?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而令她感到不解的,并不只有这一点。
起初,她以为他是奔着昊林来的,但据她观察,他一路上对昊林都没有表现出特别强烈的喜欢和关注,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过昊林。
不过转念一想,她刚怀上昊林的时候,他就毫不犹豫地决定要打掉,想来是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