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连洛青帝也,未必知道。
率迟行进,到交叉路,停住脚步。
左侧可通往徐府,再往前通往皇宫,交叉路不远还有个屋子。
那是当初徐慕白打算给姜姜作为藏身之处的。
徐慕白提醒他:“进屋子。”
率迟微微握紧刀的把守。
很快又松开了。
就算他武艺再高强,在这么狭小的地方动武,恐怕很快会被这些士卒的长枪戳死。
更何况他也不想伤害徐慕白。
率迟走进屋内。
许多都是都还是他准备的,一应俱全。
他终于能转过身看他。
徐慕白举着烛台,站在门口。
他的脸被烛光照得晦暗难辨,有时,令率迟陌生。
“我一直知道你是圣上的人。但念在你跟我多年,对我也算忠心,更为我的病症四处奔走。所以思虑良久,不杀你。”
率迟问:“我的妻儿老小?”
“祸不及子女,更何况他们什么都不知情。”以往在府中,率迟的女儿还经常给徐慕白摘柿子吃,“你将永生永世囚禁在此处,直至老死。再将你的骨灰送回你的家人。”
率迟没有异议,他拱手:“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他又说:“我在这,还免了见圣上和公子相争。”
率迟喊的是“公子”,情分两个人都有。
徐慕白也考虑过是否要招纳率迟。
可率迟是个极忠心之人。
洛青帝因这份忠心信任他,徐慕白也因这份忠心敬佩他。
若是他转投徐慕白,反而徐慕白日后也会担心,自己交给他做的事,他因与对方年深日久相处出感情而叛变。
所以这是最好的。
一个士兵上前,拧动机关。
石门缓缓推进,横亘在徐慕白和率迟视线中间,直至彻底阻隔。
士兵再锁上石门外的铜锁锁,走过来捧钥匙给徐慕白。
徐慕白接过,指腹蹭过冰凉的匙面。
他道:“行动吧。”
-
皇陵内。
长公主和长乐郡主的两座棺椁放在里侧,前面放满奠仪和祭品。
洛青帝焚烧上香三柱。
皇亲国戚全都站在一旁等候上香。
黄明曦也在其中。
外面突然传来哐当动静。
一群人马从外面闯入,身披铠甲,手持刀剑。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这群人依次小跑进来,朝着最外围行进。
最外围站着陪葬物的太监宫女,只见他们手起刀落,刀刀见血。
转眼间,竟将宫女太监们尽数杀光。
环佩丝裙四撒、金砖玉瓦逶地。
“护驾!护驾!”
“来人啊!”
“有刺客!”
眼见他们杀光宫女太监,站着的皇亲国戚们连忙喊道。
皇亲国戚本就站在一团,见状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全都拢起来。
可只听他喊了好几声。
外面毫无动静 。
陈沐阳也在其中。他不算皇亲国戚。只不过因他父亲跟长公主的关系,今日他跟父亲亦来了。
因早有察觉,也没有太讶异。
今日专为送长公主棺木。
百官休沐,皇亲国戚随行,而这些有实权皇亲国戚在洛青帝上位时就死了许多,剩下的不过是些酒囊饭袋之人。
几个皇子都死光了。
要是陈沐阳也会选这个时候。
皇陵远离宫殿,虽有驻守,但调兵不及。
再者现在这些都是闲散王爷和老弱妇孺,更好制服。
不过……为何徐慕白没有来?
那带兵进来的将领道:“二王妃何在?”
二王妃战战兢兢,连忙护住站在身侧自己八九岁的儿子。
“二王妃何在?”那人又拱手,高喊了一声。
二皇子大步从外面走进来,道:“铃儿,带辰儿过去。”
这些人对二皇子都像恭敬,并无威逼之意。
二王妃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拉着孩子仍心有余悸地走到那将领处。
那将领拱了拱手,示意:“请。”
二王妃轻喊:“殿下。”
二皇子点点头。
二王妃这才带着孩子跟将领走了,这将领仿佛要把他们送到安全之处。
陈沐阳心中微叹一口气。
二皇子啊。
你谋大事,不告诉妻儿情有可原。
但既然你都带来了,怎么做事如此疏漏?这时候才把妻儿接走?
若是有人反应迅速,立时劫持你的妻儿。
哪怕没匕首,金钗发饰总到处都是吧?
虽说皇族都是子嗣众多,但与阁老女儿生的嫡子自然还是不同的,关乎以后皇位能不能坐稳,别冒着得罪阁老的风险才是。
陈沐阳注意到二皇子目光趁着望向二王妃的功夫,与黄明曦有个对视。
黄明曦点点头。
陈沐阳垂眸思索,心道:这件事果然十有八九是黄明曦鼓动的,但究竟为何?她是真觉得二皇子能除掉洛青帝,或者徐慕白么?
他视线投过去,果然——
洛青帝要是能如此容易扳倒,早就死千八百回了。
明明这边有如此大的动静,他却仿若没听见似的,继续上香,上完香还凝视一阵,才转过头:“忻儿,你向来软弱,竟然真的敢带兵闯进来,倒真是没让为父失望。”
二皇子一听他这么说,早有准备似的。
差点想退后两步。
可他环顾一看,这里都是自己的亲兵。舅舅已经派兵马围住了皇陵外,皇陵内也已被控制住了行事,照理没什么可怕的。
他稳定心神,没露出怯意,知道:“我母妃怎么死的?”
“朕命人处死。”洛青帝道。
二皇子还以为他会狡辩,没想到就这么承认了,令他咬牙切齿。
自从被幽禁后,只有母妃日日让宫人给他带吃的带穿的,恐他受寒受苦,这么多年来,也只有母妃与他亲近,事事支持、出谋划策。
可父皇随意之间,就把她杀了。
“父皇,你的心狠似铁!”
“朕一直教过你。为帝必要心狠,你学艺不精,这才令为父失望。之前你连太子和三皇子都斗不过,不过正因你软弱,那些阁老才支持你,朕也才留你一命。”
“那现下儿臣不令父皇失望了吧?”二皇子冷笑,“是,儿臣也学乖了。无论做得如何,哪怕杀干净了其他人,父皇也是不会把皇位传给我的。既如此,我又何必枉费这些时日,不如早就学父皇,毒死先皇上位。”
这是桩宫闱秘闻,站在一旁的皇亲国戚听及都骇人。
虽有流言蜚语,但从没人敢当面说。
当初洛青帝虽是太子,却不甚受喜爱,尤其在皇后病逝后,陈贵妃专宠,又传出先帝曾想废太子,立陈贵妃的儿子。
没多久陈贵妃的儿子就因大街上被人冲撞有了伤口,感染而亡,没多久,先帝也死了。陈贵妃殉葬。
“忻儿,你确实有所改变。可惜,太迟了。也——”洛青帝深眸注视,语气冷酷之中仿佛还多了点惋惜。
“——太蠢了。”惋惜又成了一种眉目间的阴戾,“正是因为蠢,朕才厌恶你和你的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