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薇笑了笑,带丝苦味:“如果是天上,那还好。但总之,黄明曦是要下地狱的。下十八层无间地狱。”
黄明薇所说的话,除了那个穗子没任何佐证,况且穗子这种事也有可能仅是巧合。
可陈沐阳选择相信她。
因为她的恨意。她那双眼睛已经接近空虚寂灭了,唯有提起黄明曦时会十足的明亮,那是一种十足十由痛苦激发的仇恨 。
而一个人要是全身心用尽力气观察另一个人,又接触如此之久,猜想大概率是不会错的。
可黄明曦究竟为何联合二皇子谋反?
二皇子被关久了,对圣上产生了忌恨之心,也不想再跟徐慕白争争抢抢了,干脆趁机会自己坐上去?
圣上还强健,赢了徐慕白还会再出现新的人。
这点,连二皇子或许都明白了。
而黄明曦也想借这个机会,铲除徐慕白,或者她有信心凭借她自己的美貌和能力控制住二皇子?
毕竟真论起来,徐慕白比二皇子难对付得多。
介时,二皇子上位,她孤儿寡母降低二皇子防心,徐徐图之,倒也不是不行。
总之,这件事真需得认真调查。
与此同时,庄蝶正在后院栽种草药苗。
她每日的事不过:早膳、问诊汪棋、刷马、午膳,栽树,晚膳,浇水,捣药,查看草药,睡觉。
远离纷争,令她心情平静。
相比于那些永远理不清也摸不着的权势、爱恨,倒不如切切实实地种和照料植物,晒些太阳,摸着泥土,浇花除虫,带给她的充实感和满足感。
庄蝶正栽种一颗小苗,都是从远处运来的好药材苗。
摸到根系最中间不对,有个硬物,像是小竹筒,拿出来果然是。
有段时间丫鬟会一直站在她身侧等候她吩咐,但因为庄蝶一直不叫,时日久了,那丫鬟也想去做点自己的事。
所以中途会离开。
等时间差不多再端热水回来,方便庄蝶净手。
庄蝶拿出竹筒,竹筒中塞了一张字条。
若需要相助,于盆底划一旭日。
陈沐阳的字迹。
旭日是什么?庄蝶心道。只是画一个圆,谁又分得出是不是旭日?
她微微一笑。
没有看太久,庄蝶把纸条状若平常地压在根系里面,栽入泥土中。
再收拾一阵后,没等丫鬟回来,自己就着旁边的冷水洗完手。
她穿过徐慕白的屋子和凉亭,前往马厩。
这会儿徐慕白还没下朝。
自己每日在府内的动静都会有人注意。
不过她无事经常去摸马,并不会有人怀疑 。
杂种在后院,刚来时躁动不安,总想要脱缰而跑似的,现如今也像是习惯了。
庄蝶摸摸它的头。
这个金蝴蝶飞在圆球上的挂饰,是沈澜给她的。
在他率兵追击五千残部之前。
“去找徐慕白,陈沐阳,不够。”
这句话之后,他悄无声息往她腰带里塞了这个,转身离开。
圆球是同蝴蝶一般极为精细的镂空材质,网状交织,若仔细摇晃,能晃到球中间有颗小东西,褐色,不是金属质地,不似铃铛似的有响声,声音是极轻极闷的。
是颗能让人“死”而复生的药丸。
第105章 噩梦。
#医女(17)
长公主问庄蝶, 可有堕胎之法时。
庄蝶犹豫过,要不要将这颗药丸给长公主服用。
只不过,
一来, 这颗药丸珍稀, 是庄蝶的后路,给长公主她确实有犹豫;
二来,长公主怀孕中吃, 不知是否会影响效果——刻于金球内壁写的字是:服用后,三日后复生。
若是提前或者推迟, 容易出事。
三来, 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长公主身在皇宫, “死”后必得有人接应,否则极容易封在棺中闷死。
而能做到的人, 只有徐慕白。
故庄蝶一直隐隐观测徐慕白的想法——她不能直接告诉他有这样一颗药丸,若此事不成, 庄蝶自己的退路也没了。
没想到最后的结局如此惨烈。
徐慕白下朝回来时,天已彻底阴暗下去, 日夜交接,唯有远处东方一抹极勾的月亮。
他没有着急用膳,回府后第一件事是问:庄蝶在哪?
值初春, 庄蝶让府中人买了一大批药材幼苗,已种了一下午。
徐慕白到时, 她依然在忙。
“没有用过晚膳?”徐慕白问。
“还没有。种完后再吃。”庄蝶回答, “仅剩一些了。”
徐慕白没催促, 而是等待着。
只见她围起了篱笆, 一颗颗清洗根土,放入土中, 用双手压实栽种,有条不紊。
见惯了朝堂局势,见惯了各类嘴脸,此时此刻光是站在清风中,见些埋土种药,会令他有短暂放松之感。
徐慕白足足望了好一阵。
庄蝶之前说,徐慕白中意她,乃是时机合适。
她是在他双腿好起来之前出现的,陪在他身侧,若是再这之后出现,他未必这般执着了。
话说得不错。
徐慕白拎了把小竹椅坐下。
时机确实重要。
只不过,人与人之间,尤其男女之间,眼缘和品性相投更为重要。
就算庄蝶这个时候才出现在他身边,他想,他依然会中意她的。
徐慕阳就这样望她。
视线在她的动作上,接着久久留在她用动作轻微移动的侧脸上。
白皙、清秀这都是形容面貌的词。
可她的面貌不止这两个词。
她只做自己的事,仿若有一片小小自己的天地。
就算被关在牢里,徐慕白都怀疑她会默背她的医书,在脑海中思虑药方。
“我想,你就算老了一定也如现在这般,很令人喜欢。”徐慕白突然说,在见她终于快要栽种完了的当口。
庄蝶转头,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她有些诧异。
徐慕白竟然在想象她老了的样子。
“不一定。说不定我也会性情怪癖 。”
“那也有趣。”他微微笑着,眼眸若含此刻天上并没有的星辰。
庄蝶没有再接应这句话,她栽种完了,起身去洗手。
徐慕白来,丫鬟连忙拎着铜壶远远地等在檐廊那边。
一见庄蝶起身,连忙小跑过来,往放在一旁凉水盆中倒热水。
庄蝶刚刚一直弯腰,头发垂下,起身时长发凌乱地披散。
她双手脏污,又不好拢。
徐慕白走过去,拨她长发到身后,细致打理。
打理之后,又十分顺手地解开她的腰带,压实衣襟,重新系好,再牵着她的手到温水盆中,带着她清洗。
徐慕白手指修长,犹如青竹。比她大上许多,颜色也更为深。
他慢条斯理地帮她洗着手。
庄蝶垂眸,两个人双手都浸在热水中,大手包着小手。
手心与掌背相贴。
十指于亲密地搓洗抚触,倒令人觉得比亲热还要缠绵。
洗完后,徐慕白接过丫鬟递来的干布,帮庄蝶擦拭。
庄蝶注意到,丫鬟亦偷偷扫他们一眼。
徐慕白平常冷冷淡淡的,身侧没什么女人,前段时日他日日半夜进庄蝶房间的热络亦只有两个人知晓。
难得表露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