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昨夜已经盘点一遍,如果要离开,要带那几本她还没记下来的医书。
只要有银子和书,别的倒是无关紧要。
槐树已没什么问题了。
墙角边的药材需要打理,她走后,估计也不会有人照料。下午她要把它们剪下来,趁有太阳晒成药材,免得浪费。
接下来是公子的按摩、药浴和针灸。
短时间内很难教会别人,也难以解释她为何离开。
姜姜挪开椅子,打开砚台磨墨,开始作记录。
只能记录成册,留给公子。
这样率迟可以给其他大夫看,大夫是能很快就能学的。
陆陆续续三天,姜姜忙完这些事,把所有一切都准备好了,第四天上午,她给她爹娘烧纸——今天是她爹娘的忌日。
清明节她没祭拜,今日却想在走之前祭拜,因为不知道之后还会去哪,还有没有机会。
姜姜蹲在墙角前,面对着铜盆。
铜盆中火光燃出纸钱的灰烬,她揭开纸钱,一张张放进去。
以前他们家去山上祭祖,爹娘总说求祖先保佑子孙。
姜姜一直不认同。
能保佑自己就够了。
现如今,她依然这样想,爹娘如果在地府,照顾好自己就够了。
一阵风吹过,刮出同盆里的纸灰,吹向院墙的棱形窗口。
墙外突然传来声音:
“什么东西?弄脏了我的衣服,脏死了!”
“小姐,好像是里面吹来的。”
话音落下没多久,窗口闪过各色衣裳。
不多久,院门口进来几位女子站在姜姜面前。
为首女子一看就是个闺阁小姐,极为年轻,十五六岁的模样,袖着双手,鼻头微挺,傲气十足。
只见她肤色娇嫩,一头乌发极为仔细靓丽,恰到好处地差这笔碧玉珠钗,穿着粉红嫩黄相间的裙衫。
身后跟着四名丫鬟,瞧起来像是府里面的人。
“谁在这里烧纸,把我们小姐的衣服都弄脏了。”一个丫鬟喝道。
另一个丫鬟见到了角落里的铜盆和烧纸:“你不知道府内不允许烧纸钱吗?还是大清早!”
“大清早烧纸钱,真晦气!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徐慕白听见动静,带着率迟从屋内推轮椅出来。
为首的小姐并不说话,只在四处打量,仿佛在府内美着呢么见过这个园子似的。
等见到徐慕白过来,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视线又落在他的双腿上好一阵,最终行礼道:“见过五哥。”
“八妹妹。”徐慕白回应。
率迟眉目一挑,心道:稀奇。公子跟府内人少有交集,居然知道这是他八妹妹。率迟天天在府内逛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几妹妹。
不过也不讶异,徐慕白博览群书,用心记还能过目不忘。虽与世隔绝,可他对朝堂和府内的事也十分关心,估摸是从年龄和谈吐就能判断出对方是谁的吧?
徐慕白先是扫了眼姜姜,见到她脚侧的铜盆和纸钱,心中已有计较。
他抬头:“什么事?”
八小姐身边的丫鬟回道:“回公子,您园子里的丫鬟在这烧纸,从墙口飘出来蹭到了我们家小姐的衣服。今日可是我们小姐的及笄礼!这是专门定做的衣裳。”
“蹭得脏么?”
那丫鬟回头扫了眼,脏不能算脏,“可今日我们小姐及笄礼,烧纸钱多晦气啊。”
“看不出痕迹。不是什么大事。不会影响及笄礼。”
徐静媛听到这话,眉尾微微一挑。
确实没怎么弄脏,可一个丫鬟在她及笄礼当天烧纸钱,这难道不算罪不可赦么?不惩治就算了,居然还一副要大事化小的气势?
之前徐慕白当众命人打她娘亲两巴掌,她不在场,她听后怎么也不能理解。然而无论是父亲和母亲都把这件事咽下去了,她只当他们忌惮的是徐慕白的生母长公主,要给皇家面子。
“我听闻五哥护短,没想到如此护短。一个丫头都舍不得罚。”
“是。”徐慕白明明白白承认,“我向来护短。”
“你——”徐静媛一下被气得说不出话。
那丫鬟是徐静媛贴身丫鬟,见主人脸色不善,连忙找场面:
“我们小姐今日是要出去见客的。除了城中名门贵流,还是新晋的大将军沈澜,澜将军,他收到我们小姐的帖子,今日一早就来了,不能怠慢。”这丫鬟仿佛在暗示目前这位帝王面前的大红人沈澜,是他们小姐的裙下之臣,否则不至于这么早来 。
“是么。”徐慕白语气依然淡淡,不太在意。
徐静媛没说话了。
气氛僵在这。
风轻轻扇了两下铜盆里的灰烬。
姜姜主动上前:“是奴婢的错,奴婢向八小姐赔不是。还望八小姐海涵。”今日是人家及笄礼,烧纸钱确实不应该。更何况,她想早点结束这件事。
徐静媛脸色稍和缓。
本来是徐静媛大好日子,只想惩治一下丫鬟就走。
她爹娘也叮嘱过她跟哥哥,不要跟招惹徐慕白,这会儿她不想闹事,既然这个丫鬟给了台阶,她扬下颌故作不介怀:“行了。这么好日子,犯不着生气,我们走吧。”
说完她挥袖,转身离开。
而姜姜想的是:今日是八小姐及笄礼,怪不得一大早总觉得府内丫鬟小厮很忙碌,沈澜也在府内,那这样说来他的消息也许会滞后,且注意力都在府内。
也许今天可以趁机离开。
第22章 真是谢谢你了姑娘。
#丫鬟(21)
徐静媛离开后。
徐慕白问:“今日是你爹娘的忌日?”
他以前听姜姜说过, 她是父母被人所害,这才跟小桃来到京城。
姜姜点头:“是。”
这事她不愿意多说:“公子,我收拾一下铜盆就进去。”
徐慕白扭转轮椅回去。
轮椅停在屋内的桌边, 他扭头望向园内端起烧纸铜盆离去的姜姜。
姜姜的好处是, 她话少,不闲聊不吵人。
也因此,她不太善于与人交流, 来了一年多,除了小桃嫁人, 他从未听过她主动说自己的事。
姜姜收拾妥当进来, 带来几本书册:“公子, 这是我写下来的针灸、药浴和按摩的方子。”
徐慕白:“为何突然写这些?”
“……留个纪录。”姜姜道。
徐慕白垂眸盯着书册,许久才浅浅应:“嗯。”
姜姜将它收到了徐慕白的书柜中, 这样她离开了,率迟好歹能找到。
今日果然是八小姐的及笄宴。而她的园子跟徐慕白的园子离得近。
园外时不时有人捧着托盘匆匆路过。
到了中午, 眼见着府内前头好像在宴请宾客。
姜姜回到房内,跟对秋燕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麻烦你照顾下公子。”
秋燕不太愿意,却还是点点头:“好吧。”
她走出去后,姜姜关上窗户和房门, 迅速从橱柜中找出之前小桃交给她的包袱。
那日,她让小桃带来的是王大娘的旧衣裳。
姜姜穿上王大娘的旧衣裳, 将早就挑选好的医书藏在紧紧压实藏在自己胸腹腰, 扎紧, 这样体型宽胖很多。碎银藏在腰带和鞋中, 拢好头发在头上扎了条布井,再之后, 画粗眉毛,暗色胭脂均匀抹在脸上,使皮肤偏暗。
做完这一切后,她扭头巡视自己住了一年半的房间,走到门背深呼吸后推开门,又关上门离去。
确实是好时机。
若是平日府内没这么大阵仗,率迟大概率会在徐慕白屋子里,丫鬟房里有人走出来也听得出来。姜姜的脚步声会比平日重。
然而率迟在前几日就察觉府内好似多了一些陌生人,像是围着园子转。
午时往往是最热闹的时候,他担心会有其他人借机混进来,故而在院外查探。
其他叫来隐藏在门口的侍卫,也只是见到一个女子出去,况且这女子脚步笨重,显然不会武功,转眼一瞧,徐慕白门口敞开,正在屋子里喝茶,身侧还有个丫鬟,没有放在心上。
每回府内设宴,前门要负责接待招呼,而后门则是下人们进出往来。
一辆运出厨房脏污的推车正在外等着,有个伙夫正在搬装馊了饭菜的泔水桶,姜姜走过去跟着搬了一桶,也顺便让自己身上染上些饭菜气味,她道:“厨房何大娘让我出去买些跌打药,她退又痛了,着急要。”
何大娘倒是经常腿痛,让人帮忙买药,那伙夫也不疑有他。
搬完桶子到推车上,小厮推着泔水桶出去。
门口两个护卫只是随意看了看,就让他们过去了。
除了后门,到了后巷。
推车伙夫提醒她:“药铺就在那。你去买吧。”
“谢谢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