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晚又洗过了。
谢明裳忍不住地有点想笑,然后形状漂亮的唇角当真翘了翘。
也不知这浅浅的笑容在黑暗里有没有被看到。
总之,面前的人低头凝视她片刻,沾染了水汽的健壮身躯凑近过来,吻住她红润微肿的唇角。
又是那种几乎吞食般的侵入性的深吻。
筋骨有力的手从后方按住她的腰,确认般停在那处不动。谢明裳没有躲。
扶着后腰的手缓缓发力,颀健的身躯压下,又压着她往前迎合。
谢明裳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舌尖再度被吮得发麻,就连喉咙深处也被舐过,酸麻的感觉冲上头皮,玉色耳垂不知不觉地都滚烫通红。
她失力地往后倒,重新倒回榻上。
身上单薄的衣料早不剩下什么,她挣扎几下,从围困里挣出一点喘息余地。
柔软水光的红唇开合着,她仰着头,湿漉漉的浓黑睫毛半开半阖,凑去耳边吐着气抱怨:“硌着我了……”
肿胀的唇瓣碰着了滚烫的耳垂。
一阵夏风吹过内室,床头遗留的最后一盏照明小油灯豆大的灯光剧烈抖动,两个人影在湿透的软榻上翻滚。
谢明裳吃疼地低低吸着气,突然感觉有点不太对。
“等等,等等……”
寂静的深夜庭院当中,突然响起一声痛喊。
鹿鸣和兰夏已经睡下了,被这声痛喊惊醒,一骨碌翻起身时,又听到一声更大的痛喊。
兰夏急匆匆穿衣裳,拉开屋门冲出去探查动静时,正好听到敞开的西屋窗里哗啦一声大响。不知什么打碎了瓷器,清脆的响声惊起了枝头夜鸟。
谢明裳的侧影映在窗纸上。声音都疼哑了,纤长手指笔直指着屋门,带几分急促而恼火的喘息,怒冲冲地喊:
“出去!”
急促的脚步声穿过庭院,鹿鸣也跟着跑了过来。
两人在紧闭反闩的屋门外砰砰地敲门,兰夏隔门大喊,“娘子!怎么了娘子!可要我们进屋?”
谢明裳有些哑的嗓音收敛了些,对门外道:“别进来!”
门里响起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听来不怎么痛快。
“事到临头,反悔了?”
谢明裳的声音斩钉截铁道:“反悔了,怎么着?”
一声转轴声响,敲不开的木门忽地从里拉开。
萧挽风唇线抿成一条长直线,身上衣袍半掩,衣摆半湿不干,无视门边立着的两名女使,迈步走了出去。
在鹿鸣和兰夏的瞠目注视下,不回头地大步直走出院门。被拉开的厚重院门敞开在夜色里。
两人紧张互看一眼,急忙跑进内室。
谢明裳湿哒哒地蜷在贵妃榻上,身上搭一条薄丝被。地上全是水。
鹿鸣把熄灭的八盏铜灯台重新挨个点亮,搀扶着榻上蜷着不动的自家娘子起身更衣,兰夏忙碌着收拾满地的水和碎瓷。
兰夏忽地惊喊一声。
四处沾水的深深浅浅紫色的贵妃榻上,柔滑缎面上沾染着几丝血迹。
“怎么回事?动刀了?”兰夏紧张地追问:“谁受伤了?”
谢明裳走动困难,从软榻上起身上床这短短十几步,疼得几乎面容扭曲。
她同意圆房就是想引人走正路子。
想免去歪路子越走越偏斜,她每夜被人死命揉搓、揉搓完了还得拔刀对砍见血的一场活罪。
却没想到,走正路还是免不了活罪。
兰夏和鹿鸣两个迭声地追问怎么了,到底有没有动刀,刀伤了哪处,谢明裳只肯说:“没动刀,没人受伤。”
有些话当着两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实在说不出口。
把两人哄走后,她关上门,在灯下独自磨着牙生闷气,半晌才咬牙吐出三个字:“那驴货!”
第42章 你管我疼不疼?
谢明裳在马厩里刷马。
刷子和水桶早备好了,都放在“得意”的面前。得意面前的马槽里干草堆得满满当当,大脑袋扎进干草堆里就没抬起过,喜悦地大嚼不停。
谢明裳坐在小杌子上,刷子沾水,仔仔细细刷起马鬃。
兰夏提着另一只水桶进来马厩,捂着鼻子道:“味儿冲死我了……娘子,这马儿咱们必须要刷吗?”
“它叫得意。”谢明裳把刷子放桶里,清洗刷子上缠绕的鬃毛。
“马儿有灵性的。你对它好,有空多陪它。它看在眼里,才会对你亲近。”
马儿有灵性之类,兰夏听得半信半疑。不过她还是按照娘子的吩咐取来两个新刷子备用。
鹿鸣提着一篮子甜柰小跑进马厩。
“取来了,娘子。”
三个小娘子每人嘴里叼个甜柰,取刷子刷马。
谢明裳试探着拿小刀切了半只柰递给得意,得意的鼻孔翕动几下,从马槽里抬起大脑袋,闻了闻味道,舌头毫不客气把甜柰卷走了。
马槽里响起一阵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好了,不能吃太多。吃多了果子蛀牙。”谢明裳投喂了整只柰,把继续讨要的大脑袋推开,几下刷完马腹。
在早晨的阳光下,把全身洗刷得油光水滑的得意牵出去马厩外。
得意是一匹年轻健壮的母马,毛色红白相间,搭配纯黑的一套马辔鞍具,在阳光下极为漂亮。
谢明裳牵着得意走出十几步,翻身上马背。
在马鞍上坐实的瞬间,漂亮精致的面容细微扭曲一下。
两天了,还疼。
她还是大意了。只留意外表的皮相俊美,身材挺拔健壮。
从前出门交际时,她曾经听几个出嫁后的小妇人私下隐晦地议说几句,鼻梁高挺如悬胆的郎君“好用”。
好用?跟个木杵似的,哪里好用??
她做好了准备的第一次圆房,折戟沉沙。昨天日头落山前她就吩咐把院门关了,敲门也不放人进来。
算那位识相,没下令砸门,掌灯时辰过来转了一圈,静悄悄走了。
谢明裳身上不舒坦,心里也就不怎么痛快。
她不痛快的时候,便出来寻旁人的不痛快了。
缰绳勒转方向,抛下跟随的马厩小厮,马鞭轻轻一敲,得意长长地一声嘶鸣,奔跑速度陡然加快。
直奔马场方向
而去。
这间抢来的庐陵王府里的马场确实不大。比起练兵跑马,更像为了附庸风雅而修建的场地。
马场周围的布置刻意凸显大漠风光,不知从哪处移栽了几颗胡杨木在马场边,在京城水土不服,半死不活,光秃秃的树干对着蓝天。
马场里堆的黄沙土当然也不是真正的戈壁千百年日晒风干的碎石砂砾。
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河道土,遇水成湿泥。
几十名亲兵在马场里刚操练了两轮,踩得满地泥泞。就连站在马场栏杆边上低声交谈的两人,身上也都一副灰扑扑的尘土模样。
谢明裳远远便看见了马场栏杆边靠站着的两位。
一个是顾淮,另一个便是昨晚在她门前吃了场闭门羹的正主儿。
萧挽风正好面对着她打马而来的方向。一眼看见马背上高坐的窄袖红衣小娘子,交谈便停止下来。
谢明裳隔着十来步勒停了马,“上回殿下承诺的原话,这匹得意赐给我了。可算数?”
萧挽风并不和她打太极,直接一颔首,肯定地道:“算数。”
“那就好。”谢明裳满意地策马原地转半圈。
“殿下上回还说,从未拦着我出门。我今日就想骑着得意出门转一圈,可使得?”
夏日阳光炽盛,萧挽风不明显地拧了下浓黑的眉。
“今日?”
谢明裳在阳光下看得清楚,心里一凉,原本微微上翘的嘴角不由往下撇。“不可以?”
萧挽风不置可否,上下打量她骑马的动作:“身子不疼了?”
谢明裳:“……”
旁边的顾淮始终原地站着,显然事未议完。
原本只是冲着谢明裳马匹的方向拱拱手,听完两人几句对答,忽地一个大转身,倒退两步,跳过马场跨栏走了。
谢明裳:“……”
虽说是河间王身边的亲信,大小事无需瞒着。但顾淮反应太快,尴尬得就是留下来的人了。
谢明裳尴尬之余大为恼火,说话不客气起来:
“你管我疼不疼?我问你的话先答了。”
萧挽风想了想,直接应下。
“奔马不要离开京畿地界即可。等下我要出门,顾淮性子稳,叫他跟你。”
“……”
萧挽风见她不应,又问:“当真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