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姜予微浑身汗毛倒竖,屏住呼吸连一动也不敢动。
温则谦十分满意的看着她的反应,眸中毫不遮掩的露出浓烈的欲望和渴求。鼻息喷洒在耳尖敏感处,轻声道:“当然是认真的,难道你觉得我不配和你做这笔交易?”
这是配与不配的问题吗?
姜予微宛如惊弓之鸟,立即弹开,嘴角紧绷,脸色难看至极,想要说些什么但喉间发涩怎么也吐不出半个字来。指尖掐入肉中渗出丝丝血迹,也根本感觉不到疼。
因为她的胸口像是被人徒手撕出来一道伤口,正在汩汩往外淌血。
不过是半年时间而已,对一个人的改变居然会如此之大。眼前的人当真还是她认识的温泽谦吗?为何会陌生到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一般?
温则谦见状,勾起唇角嘲讽道:“看来这半年陆寂对你当真不错,让你竟动了想要舍弃自己也要保全他的念头。”
姜予微眉头紧拧,不知他这话从何说起,“你说什么?“
“予微,方才你的反应已经给了我答案,你还用得着骗我吗?”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沉默让温则谦误以为她是在挣扎是否要为了陆寂而答应他的条件,心里顿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百般不是滋味。
以前的陆寂用他的前途来逼迫自己委身,而现在他竟然用同样的手段来威胁自己,何其可笑?
楼下不知发生了何事,嘈杂声四起,随即又安静下来。
温则谦面若冰霜,一步步朝她逼近。
他每走一步,姜予微都会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双手是死死拽住裙摆,努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
然而雅间只有这么大,五步之后她的后背便已抵在了墙上退无可退。
姜予微强压住心里的慌乱,深吸口气抬眸看向眼前之人,“温则谦,你冷静一点。”
“姜姑娘,我说的很清楚。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考虑放入陆寂一马。机不可失啊,你最好快些做决定,不然待会我可就要反悔了。”
姜姑娘?
曾几何时,他们之间只剩下一句了冷冰冰的姜姑娘?
姜予微自嘲一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刚想要说话,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打破了屋内令人窒息的气氛,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她看向来人,惊诧道:“你怎么来了?”
陆寂信步而行,在她面前站定。笑容温柔,煦如三月春阳,“我来接你。”
姜予微眸光闪动,舌尖抵齿。静静看着他清贵俊雅的容颜,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温则谦见他们这副相视而立旁若无人的模样,眉眼更冷了,“好一个英雄救美,只是陆大人还在禁足,擅自离府就不怕我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吗?”
姜予微脸色一白,立即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眼下的局势,陆寂私自出府违背圣旨,等同于将自己的把柄亲自送到刘荣光的手上。
她难以置信的看向温则谦,随即又转头看了陆寂一眼,焦急之余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陆寂笑了笑,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安心。然后不慌不忙的道:“到今日午时正好十日,皇上的禁令已解。”
姜予微闻言暗自松了口气,这几日她过得稀里糊涂的,没有细数竟然都忘了时日。
不过这倒是解释了为何她说要出府的时候陆寂会答应的如此爽快,甚至都没有过问行踪,原来是一直跟在后面。
一时间她说不清楚自己此时该是什么心情,冷笑一声后无言以对。
浮云遮日,屋内顿时黯淡许多。温则谦抬眸直视陆寂,气势凛然,针锋相对。
“倒是我疏忽了,陆大人乃朝中重臣,又深得皇上信任。在溧洲犯下大错,皇上也只罚你禁足十日,当真是幸运。只是不知......下次大人是否还有这样的运气?”
陆寂不为所动,面上仍挂着一抹云淡风轻的浅笑,“这就不劳温大人费心了。”
空气中暗潮涌动,风檐寸晷,急张拘诸。姜予微不由自主的握紧成拳,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目光来回在两人之间去逡巡,神情凝重纠结。
须臾,浮云散去,阳光重新照射进来。陆寂动了动身形,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她的呼吸也为之一松。
陆寂用余光撇向她,眸色一柔,“既然温到人事务繁忙,那我和内人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罢,上前扶住姜予微的手往外走去。
姜予微的心绪很乱,没有过多考虑便随着他的步伐一同离开。临出门时,她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温则谦站在阳光下,身上的银线熠熠生辉,但整个人却像是笼罩在一团黑暗当中,脸上的表情也很奇怪。非喜非怒,而是一种淡淡的悲伤。
她心头猛然一跳,身子如同坠下万丈悬崖般忽的想呕。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眼看就要抓住,然而就在此时陆寂却忽然拉了拉她的手。
她只能暂时收回视线,抬步下楼。
在回府的马车上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发强,直觉告诉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忽视掉了。可是为她怎么回想都都愣是想不起来,燥火烧得人心烦意乱。
“卿卿。”
愣神间,姜予微听到陆寂在叫她,忙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我唤了你几句,你都没有反应。”
她还定了定的神,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今后该怎么办?”
陆寂看了她一眼,没有戳破,而是道:“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车内气氛霎时变得有些僵硬,所有声音都在慢慢远去,唯有木轮碾过青石板发出的窸窣声。
姜予微不置可否,面无表情的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你的答案是什么?”
陆寂神色自若,但从语气中还是听出了一丝期待。
姜予微忽然咯咯笑了起来,直笑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挑眉,满带恶意的反问:“爷希望我如何回答呢?”
不知为何,她居然生出了些许痛快。如今的陆寂站在了曾经温则谦的位置,也算是体会到那种被人胁迫的滋味了吧?
可唯一相同的是,她依旧是那个身不由己的倒霉鬼,所以她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想到处,她顿时歇了心思,只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悲。
陆寂笑容苦涩,哑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同意他的要求。”
姜予微没有反驳,因为她确实没有打算要答应。
这种事,一次便已经足够了。
“我只是不甘心........”
陆寂脸色苍白无力,眼底泛起潮红。原本清俊从容的模样竟显得有几分狼狈,声音艰涩。
“在溧洲时我确实存有私心,想将你留在身边。可我不曾授意贺家,你来别院我也并知情,所以当我见到你的那刻很是高兴。”
她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平复心情。诚然如陆寂所言,真正把她推入火坑的人是她的父亲和姑母。
至于陆寂,只能算是帮凶。
可无论是帮凶还是主谋,于她的痛苦而言并无太大区别。
第99章 下狱
想着,她道:“爷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陆寂闻言神情惨淡,无力的靠坐在秋香色引枕上,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大半落寞。光影从缝隙间照入,衬得他的脸颓废而凄美。
“确实无用。”
姜予微喉头动了动,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是不是有些重了?
沉默半晌,她干咳了声道:“不知爷今后有何打算?”
说到这个,陆寂恢复些许,沉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姜予微皱眉,脑海里再次闪过那抹异样的感觉.......
自从那之后,又过了三日,一切风平浪静。看似所有的波折都已过去,陆寂也恢复了每日上朝的日子,但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雨来临前夕的征兆罢了。
陆寂说兵来将挡,也不知究竟是个怎样的遮挡之法。虽然他在说这句话时脸上似乎没有担忧之色,但总觉得有些发虚。
不过他不说,姜予微便也没有多问。心想以他的本事还不至于真的应付不过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最多是脱层皮罢了。
然而这日下午,她正在卧雪斋后的那间药房里看书,忽然听到外面起了喧哗声。
杏容立即放下供春小壶,起身前去查看。须臾她便急匆匆的跑了回来,神情大变,声音发颤带着哭腔道:“夫人不好了,爷被关入刑部大牢了!”
姜予微握笔的手刹时一顿,笔尖浓墨滴落在澄心堂纸上迅速晕染开来,将刚刚写好方解毁了个干净。
她看了一眼,暗叹可惜,把笔放回到黑石山形笔架上,问:“可有说所为何事?”
“来人也不清楚,只说是因为淮阳西泉庄之事。”
果然如此!
她道:“皇上已经定下了罪名?”
杏容皱起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人的话,道:“那倒还没有,皇上只命人将爷押入大牢,审待查明真相后再做定夺。”
姜予微的眉眼彻底放松下来,挪开那张已经毁了的纸,重新又铺了一张。趁还有记忆,将方解又誊抄一遍。
杏容见她神色自若,非但不急反而还有心情看书,不免生出几分异样,“夫人,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姜予微的字很清秀,一手簪花小楷婉然若树,碧治浮霞。不过片刻就誊抄好大半,她头也不抬的道:“寿晖堂可收到了消息?”
杏容这才想起大夫人徐氏,眼前一亮,“来报信的人是申甫,他得了消息后直接来报夫人了,大夫人那边应该还不知情。大夫人出身名门,又与各府的夫人相交不错,定能想到办法救爷,奴婢这就去告诉大夫人。”
“慢着。”
姜予微出声叫住她,道:“此事暂且不要告诉大夫人,任何人也不许提及。”
“夫人这是为何?”杏容急的眼眶泛红,眉头拧在一起,颇是不解的盯着姜予微,“就算救不出爷,能探听一些消息也是好的。”
一旁的金蝉见状,忙上前用力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道:“夫人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杏容姐姐你先别急。”
杏容自知失了分寸,经她一握后脑中也清醒过来,急忙欠身告罪,“奴婢无状,还请夫人责罚。”
姜予微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摆了下手,道:“起来吧,爷的事尚未盖棺定论,说明一切还有转机。眼下时局不明,最忌自乱阵脚。大夫人爱子心切,难免会病急乱投医。那样不仅救不了爷,还可能会落入刘荣光的圈套。”
杏容面露愧色,把头埋得更低了,“夫人教训的是,是奴婢糊涂了。”
“蒋嬷嬷昨日出城巡视庄子,明日傍晚方回。在此期间你让桑虎派人守住院门,若有可疑之人靠近立即拿下。另外,不许府中下人擅议此事。故意引起恐慌者,一律杖责二十。”
“是!”
杏容和金蝉领命,忙不迭的去了。
今晚的夜格外的沉,除了寿晖堂外几乎无人的安然入睡。翌日早起都顶着厚重的青乌当差,气氛十分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