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霜第一个反应是不行,王妃怀着孕,怎么能去见外男?丞相此举居心裹测,分明要逼王妃出来。
但是已经晚了,楚元虞听到了动静,开口道:“丞相夜晚登门,想必是跟王爷有要事相商,不知是否用过晚膳。”
“王妃万万不可啊。”
楚元虞起身往外走去,“说来这么些日子,我还未曾出过藏月阁,王爷日夜操劳,我也应当替他分担才是,你们勿要阻拦。”
“来人,传膳,我要接见丞相。”
楚元虞说话间神态恣意,皇族贵胄的气息浑然天成,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无端回来,震慑住了一群人。
“是……”侍女不敢多言,转身去吩咐下人了。
而楚元虞也打扮了一番,不能落下了面子。之后在门房的带路下一路出了藏月阁,左拐右弯,脚下生风走到了摄政王府的正厅。
莆一踏入,楚元虞跟坐于席上的孟庭阙撞面,脑海中霎时闪过无数亮光,都是与眼前的男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她什么也没能抓住。
头上撞到的伤太过严重了,她到现在也没能想起什么。
楚元虞压下心绪,先扬起笑颜朝向他,“丞相,有失远迎。”
孟庭阙从见到楚元虞开始,心里一直处在震惊当中。
变了,变太多了。好像回到了先前慕容府还未倒台前,楚元虞气宇轩扬,女扮男装做太子时,耀眼如神。
还有一丝说不清的,孟庭阙不断斟酌如何去形容。他目视楚元虞翩然坐在他对面,眸光清澈,不见忧愁怨苦,只有至善至美。
孟庭阙恍然大悟,她是回到了从前,但没有被党派纠葛困扰,也没有了身为太子的重担。
此刻的她只是一朵无忧无虑的梨花,也许有孤傲清冷,让人不忍摧残,但也失去了自由,忘记了责任。
第60章 “萧随,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孟庭阙从沉思中回过神, 见对坐的楚元虞淡雅卷着衣袖斟了盏茶,递向他,“大人, 先用茶和膳食, 王爷之后回来。”
“嗯,好。”孟庭阙观她神色,彻底确认她是失了记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
他接过杯盏, 状似不经意问:“早有听闻王妃与摄政王情投意合,怎的婚宴还未补办?”
什么?楚元虞一怔,她没有跟萧随成亲?
“大人此话怎讲,我是摄政王府的王妃, 京都不是人尽皆知么。”楚元虞莞尔一笑, 滴水不漏。
“哦?那应当是私下办了。”孟庭阙垂眸抿了口茶, “我观王妃姿色甚美, 也难怪王爷将您私藏王府,不让出门。”
楚元虞敛了笑意, 这话怎么听都是阴阳他们,哪哪不舒服, 她正色道:“大人您此言差矣。若是您到府上,只是为了奚落摄政王,我只能恭请您回去。”
孟庭阙心里忍了又忍,听她一口一个萧随,膈应得很, 等她恢复记忆想起今日的言行, 不知是否悔恨。
“王妃勿怪,是孟某出言不逊, 还请王妃谅解。”孟庭阙以茶代酒,敬楚元虞一杯。
楚元虞面色淡然,受了他这一盏茶,不咸不淡开口:“大人用膳,妾身便不奉陪了。”
“慢……王妃可还记得,当日你我在雁江河畔吟诗作对,共赏美景……”孟庭阙此言是假,只是为了拉扯住欲走的女人。
她若是离开,孟庭阙不就白来了么。
楚元虞闻言心中一颤,她跟丞相还有这段情缘?她听了后反而后悔,早知如此,她便不来接见。
“大人不知,我失了记忆,过往的事早已经不记得了,您莫要再提。何况我已嫁为人妇,各自欢喜,也是情缘因果。”楚元虞起身,这时门外守着的丫鬟进来传话。
“启禀王妃,王爷命鹿神医来为您诊脉,人已经在藏月阁等着了。”
“好,我们过去吧。”楚元虞起身,脑海中灵光一闪,“可是王爷回来了?”
“是,王爷正要往这边过来,让您先回藏月阁。”
孟庭阙同样起身,脑海中闪过萧随那张阴狠的脸,他心沉下,伸手拦住将要走的女人,“王妃留步,臣有话要说。”
话音刚落,门外下人说着:“王爷。”
萧随高大的身影映入二人眼帘,楚元虞面上浮现喜色,孟庭阙则眼眸暗沉,来的这般快。
“别来无恙啊,孟大人。”萧随的眸中说不清什么情绪,只有心里知道恨不得杀了孟庭阙,他踱步至楚元虞身旁,很自然地揽住她一截细腰,往怀中拉着。
孟庭阙平静回他,“有劳王爷款待。”
“孟大人似乎擅于……一些苟且卑贱的事?若本王没记错的话,这是大人第二次趁我不在家,来引诱本王单纯、无知的王妃。”萧随言辞咄咄逼人,将死之人,他谈什么和气。
楚元虞闻言心中隐约有不适感,大抵是感受到男人心中的怒火,说出来讽刺孟庭阙的话,也隐隐有迁怒自己之意。
下一刻,萧随宽大的手覆盖住她的手背,慢慢牵紧,将温热传递给她。
微妙的歉意顺着手攀岩到心尖,楚元虞舒展了眉头。
孟庭阙轻笑,不紧不慢回道:“这并非孟某本意,王爷王妃,不若一起坐下,杯酒释军权。”
萧随冷笑一声,先安置楚元虞坐下免得站坏了,他才横眉冷对孟庭阙,“那就请吧。”
三人落座,甘兰去起了歌舞,舞姬随着古乐翩然扭动身姿,实乃赏心悦目。
“王爷去了宫里头,可知形势如何?”孟庭阙端坐席上。
萧随:“西北情况不容乐观,朝廷支援军快马加鞭七日才能到,粮草已经先行。若是不能胜,便只能谈和。现在楚国找不出将军,哪怕用再多的法子,也不过是拖延之计。”
孟庭阙:“哦?我听说当年王爷素有用兵之才,怎不亲自去,还违背圣意。”
楚元虞夹了一块肉到萧随碗里,孟庭阙见了,激起阵阵不愉。
萧随展开笑颜,将那块肉夹起,但不吃,就这样说话,“萧某并不善于此道,皇上派我去,岂不是害了要事?不去为妙。”
孟庭阙眼神晦暗,盯着萧随的神情逐渐冰冷,“好,萧兄总是有一堆道理,也无人能阻。不过没了西北边关,萧兄的好日子又能得几回?”
“还请萧兄出手,楚国之大计,全然寄托在你身上。昔日慕容府尚在时,世代子孙皆于战场上挥洒热血,现下将军府已不在,只有王爷您能抵挡一二。”
孟庭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外面的情况危急,他们远在京都不知百姓疾苦,饿殍遍地,若是再不出手,怕是要国破家亡。
萧随去了一趟皇宫,自然了解到实情,他要去,也得保证自己王府安危,纵观千年,有多少将军在抛头热血,京城却卸磨杀驴,他萧随不愿做这不利己的事。
但是……已经别无他法了。
楚元虞一直安静地听着,眸光微动,她不曾出府,只觉着日子平常,却不知外头已经水深火热,多少人无家可归。
她慢慢看向萧随,见男人沉默,便明白他心里已有决策,不用自己多说什么了。
孟庭阙又道:“萧兄,论为人,我不曾做出什么下三滥的事情,朝中权势我帮你把控,摄政王府的安危我一手承担。我孟庭阙对天发誓,若是你回来后见到有一丝变化,我天打雷劈!”
“誓言?我不信。”萧随信手掏出一枚药丸,融入眼前的茶水中,而后将杯盏递给孟庭阙。
“请吧。”萧随端着杯盏直视孟庭阙,嗜血的眼捕捉他的神情。
若是他有一丝悔改,萧随不介意现在就让他的人头落地。
送上门的猎物,不杀已是他格外开恩,不愿让虞娘见血,坏了心情。
楚元虞顺着他的手一路看去,盯着那被萧随稳稳端着的杯盏,不置一词。
孟庭阙的瞳孔倒映出那杯茶水,萧随下的药,他是一分也不敢碰的,皇帝就是前车之鉴。
但他现在敢不喝?怕是要含笑九泉。
孟庭阙喉结滚动,心里热浪翻腾,良久,他闭上眼,笑了几声,道:“好。”
他抬腕接过杯盏,仰头一饮而尽。萧随注视着他的身体,确保他真的喝下后,面上才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萧随又突然扭头看向楚元虞,楚元虞低垂双眸,双手放在膝盖上,忽然熟悉的气息覆盖,她抬起头,看向男人。
“虞娘……”萧随只恨形势不允许,打搅了他跟爱人甜蜜的日子,他中秋设宴,想藉机处理掉敌对的党派,这其中也包括办事不足的孟庭阙。
可如今又不得已要将爱人托付给他。
“萧郎,你去了西北,莫要挂怀我们母子。”楚元虞言语温婉,手心微动盖在腹部上,男人的手随之握紧,眸中充斥着不舍的情绪。
母子?孟庭阙垂眸将杯子轻轻放在案桌上,他叹了一声,“现在,你可放心?”
待萧随走后,什么失去记忆,都不成问题。楚元虞是个完整的人,不是任由他萧随摆布逆转的木偶。
萧随:“这药乃蛊虫所化,半年后若无解药,则蛊虫啃噬肠肉血尽而亡,痛不欲生。”
“半年内我会回来一次,再决定是否要给你解药。孟庭阙,你最好待在京都,勿要乱跑。这蛊毒,世间只有我才能解。”
孟庭阙不见慌乱,语气平静,“好。”
这场谈判算是过了,席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骤消,萧随收回压迫感,袒露笑颜给楚元虞夹菜喂饭。
他先将楚元虞夹的那块肉仔细品尝,然后咽了下去。
“来,吃这个。”萧随偏不将菜放进碗里,而是体贴地喂给楚元虞,要她就着自己的筷子吃。
楚元虞并不觉着羞涩,自然地咽下,只因萧随日日这般伺候她,让她习惯了这样的相处。
孟庭阙没了胃口,但要陪着散席,也不能干坐着,便开口询问:“你要何日动身?”
萧随沉吟一会,“中秋后。”
孟庭阙几乎立刻想到了中秋设宴,对他想要藉机清除异己的做法沉默。
是了,他要离开京都,肯定要将敌党肃清才放心。只是不知今年中秋会有多少官员夜不能寐了。
提及动身的日子,萧随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他面带歉意,蹙着眉头说:“十月九是你的生辰,可我却不能陪着你……”
十月九在中秋后,算算日子,萧随确实在楚元虞生辰前到西北。
“无碍,不过是一年生辰,明年照样能过。”楚元虞双眸灵动,“还是战事要紧,夫君只管动身,我在王府等你回来。”
萧随只怕是等他回来就物是人非了。半年足以改变太多事,孟庭阙能保护楚元虞,可不能保证他回来时楚元虞还是这幅模样。
会变的。萧随想将她带去西北,一劳永逸,可是她怀着身孕,军中奔波,不小心就会落了胎,伤害根骨。
他喉结滚动,眼神暗了暗,向楚元虞承诺道:“我一定会在孩子出生前回来,陪你。”
楚元虞只说:“不要紧,刀剑无眼,你的安危更为重要。萧随,你一定要活着回来。”说到最后,她眸光含泪,几欲垂落。
第61章 楚元虞兴致勃勃为萧随挑选临行衣物
家宴过后, 萧随借口送行孟庭阙,二人去往王府庭院。
萧随脚步一顿,言语警告孟庭阙, “想来府上的内应告诉你了, 虞娘失忆,不记得从前。她是我的妻子,你不要自作主张,替她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