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诸位厚爱,今日前来萧某王府赴宴,此情此景,令萧某万分感慨珍惜。”萧随举起杯盏,盛了烈酒,底下的人见势同时抬起酒杯,一同畅饮。
楚元虞坐在萧随身旁,一动不动,如一尊神像悲悯看着众人,浑身散发着不沾染凡尘的谪仙气息。
殿内歌声再次响起,舞女舞姿曼妙跳跃,缓和了殿内冷凝的气氛。
慢慢的,底下的人见萧随并没有什么动作,便开始互相谈笑风生起来,有了一丝宴会的气氛。
萧随先给楚元虞亲手盛了一碗赤枣乌鸡汤,低声说:“虞娘先喝汤暖暖胃,待会儿怕你吃不下。”
说完,他又执玉箸,夹起几块麒麟鲈鱼放置她的碗中。
楚元虞侧目,“会发生什么?”
“虞娘要猜么?”萧随在她耳边窸窸窣窣说些什么,模样看起来亲密极了。
楚元虞冷漠回避,将就着喝了两口汤,抬眸时再一次与坐于席中的孟庭阙对视,然后移开。
席中有人觉着气氛稍微轻松了些,便心思活络起来,这人正是长孙王暗地里跟随的一名文官,他得了长孙王的命令,务必要在这一场宴席中与萧随交好,让他手下留情。
文官便想着萧随母族是江南世家,江南多瘦马,而萧随自从封摄政王,府中没有执掌中馈的人,只有一名失忆了的“小妾”。
这就让他们以为自己有机可乘,从江南寻来最貌美的瘦马——柔姑娘,准备将她赠与萧随。
美人,谁会嫌多?虽然他们在看到楚元虞的绝世姿色及打扮装束后犹豫了,但再三思索,还是决定献上柔姑娘。
“王爷,在下有一美貌佳人,可否请王爷鉴赏一二?”
那文官陡然出声,站起身朝着萧随拱了拱手,殿内美好的气氛霎时间被打碎,窸窣的说话声慢慢少了直至无声。
萧随手掌托着脸,笑得阴森,“哦?”
楚元虞目光微动。
文官见萧随并没有排斥之意,便壮着胆继续说:“去,将柔姑娘带进来。”
下属接了命令出去接人,不多时,萧随及楚元虞就见一穿着半透石榴裙的姑娘走了进来,她面容清秀,但姿态妩媚,步步走进男人们的心,早已练就了一番本事。
萧随却半丝目光没有落到她的身上,什么柔姑娘媚姑娘,都不如他身旁的虞娘,他侧目看向楚元虞,见她依然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心中暗暗不爽。
虞娘,你难道没有为失去我而感到害怕、恐慌么?
可是我怕。
我怕你会将我推向别人,无情离去。
“奴柔儿拜见王爷,拜见这位……姑娘。”柔姑娘声线似狐狸,嗓子一开,在场不少年轻男人都软了骨头,酥了半边身子,目光指责地看向那名文官。
好啊,你这小子看起来那么仪表堂堂,结果找来这么个极品。
萧随在高台长案后,将宴席上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同时也对楚元虞的无动于衷更加恼怒,这女人都快骑到她头顶了,楚元虞却依旧不为所动。
气氛冷凝,柔姑娘便自请献舞,让文官带来的琴师为她弹琴伴奏,跳的也是西域那边的鼓点节奏,这姑娘全身上下只有名字里带个柔字最似江南。
宴席中间的场面越来越火热,与之相反的是高堂上两个人,互相对峙,萧随在等她说出一句不适,楚元虞半句话不说,真的是从内心里就不害怕自己的地位被人夺走。
“嘎吱——”萧随心中怒火灼烧,单手捏碎手心中的杯盏,碎片刺进掌心里,一条血丝流了出来,滴落在长案上。
萧随所想的,的确没错。
楚元虞从来不会妥协,失忆后的性子没变,更遑论有记忆的她,是万万说不出半句话来,她只垂眸看着自己身前的酒杯,里头水面摇摇晃晃,因为男人的手搁置在长案上,颤抖着。
一舞毕,除了离萧随近的几位皇亲贵族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下面的人注意力全然被柔姑娘吸引,拍手叫好。
文官一直在观察萧随的表情,但实在是离他太远了,这殿堂极长,他观察得不仔细,揣测着跳舞都没有被打断,应当是没甚问题。
于是,文官朝柔姑娘招了招手,将人带至高堂台阶下,越靠近,他越能感觉到压迫感,仰望一看,两侧是当今太子和丞相,前方是摄政王及他的爱妃。
文官擦了擦汗,将柔姑娘拉到身前,抬起她的下巴将她最美的模样对着萧随,“王爷您瞧,这是不是位佳人?”
萧随目光阴鸷,面色铁青,文官看了哆嗦了一下。
下一刻,萧随长腿猛地一踢案桌,将它踢翻。
“轰隆——”
“辟里啪啦——”
“匡匡当啷……”
楚元虞闭上眼,再睁开时,文官和柔姑娘都吓得跪了一地,不顾地上的脏污和碗的碎片,开始磕头求饶。
下边宴席上的人也都安静下来,敛声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第46章 “再下贱的,我都救过了,不是吗?”
萧随霍然起身, 额上青筋凸起,面容寒如修罗,却不怒反笑, 他缓缓看向楚元虞, 突然大笑起来,“虞娘,你执意跟我不好了是吗?”
这一次,没给楚元虞回答的时间, 他笑容肆意狠戾,目光似狼盯着她的脸,口中吐出恶语,“你说, 这些人该不该杀?”
杀?楚元虞心里一惊, 不过是阿谀奉承之辈, 明令禁止便好, 何至于杀了他们?
“萧随,你一定要我求你吗?”
楚元虞同样起身, 目光凌厉而又坚定,她的视线从萧随脸上移动到底下跪了一地的人身上, 而后缓缓叹了口气。
何必呢,萧随,你这样折磨所有人,包括你自己,不累么。
萧随紧盯她的动作, 恍然间, 他看到楚元虞对着他膝盖一弯,身体下坠, 呈下跪之势,他脸色骤变,猛然伸出手拉住她细削的手腕,又狠狠将人箍在怀中。
楚元虞推开他,逃出他的怀抱后退了两步,就听他咬牙切齿,步步紧逼,“这些下贱的人,也配你求情?”
萧随双目赤红,满面都是怒色。他萧随都没有的待遇,你就这么给了这些不值当的人!
可是他全然不知,自己被赶出东宫时,楚元虞哪怕身受极刑,心里千疮百孔,也要向母后求情放你一命。
楚元虞闻言笑了,笑得惨烈,她凝视萧随的脸,目光悲悯,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残酷至极,“再下贱的,我都救过了,不是吗?”
“楚元虞!”
“在你心里,被本王爱上,就如此不堪吗!”
萧随怒极,扣住她的头当众强吻,楚元虞连挣扎动弹都不能,强忍着被朝廷百官围观的屈辱和难捱,终是葳蕤落泪,湿濡雪色脸颊,让看者怜惜,垂首闭目。
萧随看她落泪的模样,心中锥痛不已,可却怎么也舍不得放开她,我已经用尽了一切的手段,却还是不能让你爱上我……
有不怕死的,睁着眼去看高台上的二人,越瞧那女子,越觉得眼熟,忽而脑中一道精光闪过。
这人——不就是废太子楚元煜吗!
宴会上的人眼睁睁看着萧随将不断挣扎的女人扛到肩上,大跨步往殿后去了。
“萧随!萧随你放我下来——”楚元虞尖叫着,胃被萧随硬挺的肩膀顶到要呕,她双腿悬空踢着,却无法挣脱。
萧随长腿径直跨进内殿,低身将楚元虞收着力放置在床上,楚元虞欲起身,却被他抓着手腕推倒在床榻,单腿挤进她的中间压下身。
“虞娘……你太不乖了。”
“萧随,你要做什么?”楚元虞脸色苍白,与压迫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对视,距离太近,呼吸交融急促,她看清男人眼底的阴霾,心中隐约猜测到他会做什么。
下一刻,萧随双手如狼爪,撕扯起楚元虞身上的衣物。
“啊!”玄色的腰带被随手扔在床尾,身上白色的衣裙碎成块,零散地撒在女人身边,楚元虞好似躺在一片雪花上,浑身肌肤莹白如玉,唯有嫣红的眼尾是一抹朱色。
“……”
楚元虞一口咬在男人肩上,满牙血迹,也不肯罢休。
随着男人的动作,楚元虞逐渐没了力气,趴在床边,弱柳的腰肢轻颤,牵带着艰难的呼吸,从口中呼出一口酝酿已久的热气。
十指紧扣,男人薄唇轻轻贴在女人的后颈,品尝精心沁酿出来的香甜,汲取美味。
“萧随……我……”楚元虞眸中含着怨恨的泪珠,十指用力抽动,却怎么也挣脱不出男人的手心。
萧随不听她话里的哀求,将她不安分的双手绕到背后锢住,自己宽大的手掌似绳索一番绑住女人的手腕。
许是觉得不够,他又拿起被丢在床尾的玄色腰带,单手将楚元虞手腕绑缚在一块,拘束她的自由。
跪趴的姿势让楚元虞屈辱着想起之前的不堪的回忆。
慕容蝉训诫的话犹在耳边,那也是一张床,楚元虞以同样的姿势面对着她们,一个是母亲,一个是萧随。
“虞娘……你这般好,怎么能离开我……”
身后是萧随喃喃自语的话语,他迷恋地沉溺在情海,不断问自己为什么不能让楚元虞爱上他,却不知身下的人早已泪流满面,心碎成了花瓣。
楚元虞缓缓闭眼,牙关紧咬,硬是逼回喉中的哽咽。
娘,原谅女儿到现在,才明白你的心意。
正沉浸在伤怀中,突然一巴掌破风扇下臀部,将半边雪色染上胭脂红,楚元虞的神智被拉回,绝望地咬着牙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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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元虞又大病一场,病了足足一个月。
风寒过了,闷得也够久,楚元虞肩上披了件白色披风就到藏月阁外头的花园逛逛。
梨花树有些凋零,满地梨花瓣,铺了层白色毯子,楚元虞踱步到亭子中坐下,身侧凉绛提着暖炉,递给她手心里捂着。
楚元虞抬眸看了会梨花,忽而道:“1千树万树梨花开,可如今已经过了时候了。”
“明年还会有的。”凉绛说,“这花儿又有什么值得怜惜的呢,年年来,年年去。”
楚元虞轻叹一声,可是明年的这个时候,她不一定在摄政王府了。
“奴婢还会做花环呢,姑娘等着,我做个让您瞧瞧。”语罢,凉绛去摘梨花树上白嫩嫩的花骨朵,看哪朵美,就摘哪朵。
楚元虞看她活泼开朗地采摘着,也就随她去了,手肘撑着石桌托腮,目光被她吸引。
“凉绛,你年庚几何?”楚元虞忽而好奇,她自己已二十又一了,凉绛又如此单纯美貌,不知年龄。
想来应当是比她小的。
“姑娘,我十九啦!”凉绛心态极好,一般女子到这个年纪早已出嫁,她还在做丫鬟,也不急着婚事。
正是桃李年华啊……楚元虞心生感慨,十九岁那年她在做什么,还在凤鸾殿里头,日日胆怯母后。
现在想来,她却怀念至极,慕容府已亡去,所有人都不在了。而楚元虞想要跟旧人倾诉,只余楚修成。
唯一的楚修成,也没有慕容族的血,整个将军府,独她一人存活。
表姐慕容秋和亲仙逝,外祖慕容将军战死西北……楚元虞细细想着,忽而想起一个人,那便是慕容风。
“当真是有先见之明,敢舍敢断。”楚元虞恢复记忆后,现在才有心思去回忆,忽地发现这个人的存在,她错愕之余,又庆幸,不是只有她一人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