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煜静默听着,默然的伤感着。
“说件奇事让殿下听听罢,先前与殿下说亲的贤诚公家的女儿,叫书云穆的,后来听闻殿下与长孙姑娘定了亲,着了风寒,一场大病过后就出家了,剃发成了尼姑。”
“这算什么事?”楚元煜与长筱对视,“孤竟然不知……”想到那日书云穆与其他姑娘船帆作诗,如今出家为尼姑,真是物是人非。
长筱转而道:“是真是假,哪有那么容易分辨呢?书家是书香世家,姑娘也是有诗书蕴养的,能说想不开就想不开?依奴婢看,这事儿与殿下无关,各中缘由,又有谁能知道呢?”
楚元煜轻笑一声,“孤觉得,出家了反倒是轻松些。”言罢带着浅幽和静鸾走了。
长筱踟蹰原地,抬眸望去,只见身穿黄/色皇服的太子,身后带着两位女子,一位身着蓝衣,一位着浅紫衣,眼睛一花,仿佛是走了三位仙女。
东宫内,楚元煜刚坐稳,膳食就端了上来。
心血来潮般,楚元煜说道:“你们也都坐下吃吧,浅幽,把萧随和侯仲都叫进来,还有来福,我们几个用着膳。”
浅幽迟疑了会,“殿下,不使得。”
楚元煜:“去罢,就这样安安稳稳用顿膳,不会有什么大差错的。”
浅幽领了命出去请人了。
萧随,侯仲和来福跨步进来,在浅幽的安排下一人一边坐下。
楚元煜又道:“上酒吧。”
四个太监已经只剩下来福了,其他三个陆陆续续犯了错打发出去了。
杯盏倒入冰冷的酒液,楚元煜端着酒杯,未先饱腹先喝酒。
接连喝了两杯,楚元煜还想再喝,萧随伸手一拦,“殿下,先用膳吧。”
楚元煜放下杯子,“也对,你们快吃罢,不用等我。”
直至楚元煜动了筷子,他们才敢抬手,浅幽替楚元煜夹了几道菜后被楚元煜拒绝了,“孤自己来,姑姑好好用膳,莫要操劳。”
浅幽收回手,无奈妥协,“是。”
用过半场,楚元煜说:“在座的都是孤身边人,在东宫与孤同睡同住,真希望日后能像今日如此,用此佳肴,载欢载乐。”
浅幽难过地低下头,静鸾摸摸脸,“殿下这又是什么话呢?殿下要与天同寿,荣华富贵。”
侯仲一个大男人也被这伤感的场面感染的呜咽哭泣,“呜呜呜……殿下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来福面容抽搐,只叹气。
只有萧随,他将酒杯放下,目光阴狠,“殿下告诉臣,是谁让殿下如此恐慌,发出这般感慨?臣一把刀杀尽所有威胁殿下的人!”
楚元煜及其他人其其噎住,此时梨花开了飘落,屋内一片寂静,良久,楚元煜笑出了声,“萧统领与众不同,深得孤心。”
浅幽看了一眼静鸾,静鸾默默饮酒。
萧随心里否道,那是因为殿下身边没几个好人,于是只抓着他做救命稻草了。
次日,楚元煜前往大理寺,看看办案情况。
郭邺如此说道:“如今京中言论四起,难保背后有人在作祟,如今背后人引着我们往钟府去,看来主要线索,还在于钟府。”
楚元煜蹙眉,“大人不必顾忌其中关系,尽全力去查吧。”
郭邺点头赞道,“是也。”
楚元煜离了大理寺,在马车上,萧随分析,“如今幕后黑手这一出确实来得高妙,眼下慕容府是拿了那证人,还是不拿那证人,都进退两难。这人要是死在慕容府手上倒还好说,但若是这人先死了,慕容府可就百口莫辩,失了先机啊。”
楚元煜苦笑一声,“萧统领所言极是,这也是孤暂且按兵不动之理,破局之法,还需从中梳理。”
“另,孤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慕容淮及其他世家子弟犯下的过错,早晚会被揭发。侯仲,过来,你将这封信交给慕容王爷和世子,孤跟萧统领去见皇后。”
侯仲在马车外骑着马,闻言应“是。”
楚元煜再叮嘱一声,“除了王爷和世子,其余人不得在场。”
“殿下放心,属下心里有数。”
楚元煜看向萧随,笑容苦涩,“孤知道,你因弟弟失踪一事对慕容府有怨恨,如你所见,孤并非能担一府之责。慕容淮犯了错,敢问将军和王爷不知?是心高气傲,还是不把人命当命,把王法当法,孤不得而知。”
萧随心想,本来就与殿下无关,您也是受害人,可是目前楚元煜还在对慕容府兢兢业业奉献,自己还未找到个万全的法子保全殿下。
“殿下,臣认为您应当向皇帝禀明此事,大义灭亲。”萧随这话,只是想保全楚元煜一人,想让她逃离权力涡流,其实是变相让她放弃权力争夺,贪生怕死。
楚元煜回他,“难道其他世家就没有肮脏事么?焉知慕容府近来如此多事,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孤只觉得此举可笑至极,莫要再提了。”
萧随了悟,太子殿下并不信任皇帝,也并不愿意放弃慕容府的势力,他的殿下虽然心善正义,但也是有个野心有谋略的女子,其他女子的人生一眼到头,她甘愿放弃?
这个关窍一被萧随看破,他反而不知是否要让楚元煜知道自己并非亲生而是抱养了。知道真相对楚元煜的影响是好是坏,他还需要考虑。
萧随心情万分沉重,灭族之仇,他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能放过楚元煜已经是他最善的作为了。
殿下……您可让我好生纠结。
楚元煜脚刚一踏入凤鸾殿,感受到那沉重的气氛,就明白母后已经知道了。
也是,舅舅的通道毕竟是快速的,当日楚修成一死,偷天换日只需一柱香的功夫,让人胆寒。
不出意外的,楚元煜看到了慕容王爷和世子慕容归,慕容归面色灰败,丧子之痛不共戴天,但是现在让他知道,是被人报仇找上门来,他自己夜里都睡不着。
慕容蝉声音颤抖,“哥哥……你是说……你早就知道了?”
慕容王爷半垂眼,“妇人之见,不过一不知名部下,就让你如此害怕?”
“可,可慕容淮已经,死了。”慕容蝉摇了摇头,“糊涂,糊涂啊。”
慕容归眼泪滑落,看到楚元煜,更是抱着人狠狠倾诉,“表兄,表兄啊,这些日子弟弟是一刻都不敢安眠,你说,怎么……怎么淮儿就惹了那么大的仇家?”
楚元煜抽不动自己的手,只能静静站着了。
“事已至此,我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发生。当务之急是让钟府把人交出来,免得生事。”
“那你说,如何交?”慕容蝉看向楚元煜,见她波澜不惊的模样,就知道只有自己蒙在鼓里。
“王亲国戚,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哪用得你这么担惊受怕。这件事交给本王来办。”慕容王爷打定主意自己上钟府。
楚元煜当即道:“舅舅,孤也一同前往。”
慕容王爷默许了,没有停留多久就带着慕容归离开。
“咳咳……咳咳咳……”慕容蝉陡然咳嗽起来,长筱端来热好的药给她煨下去。“这些日子娘娘身体是越发差了,应该要好好歇息才是。”
慕容蝉咳出一痰血在帕子上,神色苍白,“眼下这么多事,叫本宫如何安心?”
楚修成搬到偏殿交给奶娘养着了,这些日子慕容蝉染了病,怕又过给了孩子。她抬眸看向楚元煜,说,“你真是长大了,这么大的事情,也瞒着我。”
楚元煜心里苦涩,三步化作一步过去,抱着慕容蝉的肩膀泣道:“娘莫要再咳血了,怎么会咳血呢。”
“是本宫待你……太严峻了。”慕容蝉上下扫着楚元煜,这孩子本心不坏。若她病倒了,她要怎么在宫内生存?
楚元煜哭着摇头,泣不成声。
“你回去罢,以后无事莫要过来,多去御书房走走,跟你父皇说道朝事。慕容府已经烂了啊……”慕容蝉眸子微眯,似乎一眼望尽将来。
“去吧,不要回头。”慕容蝉示意长筱送楚元煜走,楚元煜一步三回头,站在门口。
“浴凰!”
楚元煜回头,看到慕容蝉眼泪滑落,她不忍再看,捂着脸哭,喃喃道:“娘!”
长筱左右观望了回,又听到慕容蝉一声“去吧!”,只得将楚元煜送离凤鸾殿。
第14章 一念之差,萧随欺骗太子生隔阂
“眼下,杀人凶手的调查尤为关键,其次才是各中的利益纠葛。”楚元煜思绪良久,对郭邺说,“西北的案子可派人去调查了?孤需要西北的官位网络图。”
郭邺抱拳说道:“案子我已派人去调查,锦衣卫指挥使杨京的部下蒙冲随行,一来一回,最快需要半月。”
“主要调查的地方还是在京城,摘月阁一报案,京城各个门都锁上并严格查询每一个出城的人,属下估计,凶手并未离京。”
楚元煜呼吸一窒,“没那么多时间了,圣上只给了一周时间。”
郭邺于是说,“属下要再次出门,请殿下勿怪。”
“去罢。”楚元煜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殿下,慕容王爷有事请您商议。”慕容府上来了人找楚元煜,楚元煜心里惊奇,王爷竟然也有找上她的时候。
楚元煜:“走,看看什么情况。”
到慕容府,楚元煜被人直接请进了书房,只见慕容王爷坐于椅上,面色凝重,“钟府死活不肯交出那证人。”
这句话楚元煜一听,心也更沉重了,论家世,钟府有什么本事跟慕容府硬对着干?想来是有更大的后台撑腰。
那看如今,有什么家世能跟慕容府媲美?长孙王爷犯不着干这档子事,那京中其他人就更犯不着,那要是抬头看呢?
慕容府横行霸道惯了,骤然遇到个硬茬子,还愣了下。慕容王爷冷静下来,嗤了声,“这是要搞我们啊。”
楚元煜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既然知道背后是谁,我们也万不能失了分寸,眼下错事证据确凿,指不定某日就会纸不包住火,烧得灰飞烟灭了去。”
慕容王爷:“你有什么高见?”
楚元煜的心头浮现出一个人,有了怀疑的种子,便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我们瞒不过去的,就如孤瞒不过你们,也如我们瞒不了圣上。我们能杀了钟府全府,就能保证以后高枕无忧吗?焉知是否有下一个证人跳出来。”
“孤以为,应当按兵不动,让一切静默过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其实楚元煜已经抱了悲观的打算了,但不打算说出来,是冤是孽,她又能阻止什么。本来就是慕容淮欠了邬集一家的命,如今报应来了,还指望躲过,究竟谁比谁天真。
慕容王爷:“杀便杀了,哪来那么多因果报应,你就是女人心性,纵使我们抄了钟府一家又如何?再来,就再杀!杀到没有人敢与我作对为止!”
“邬集是谁?在这件事情前本王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如今杀出个凶手摘月阁出名,也只能如鼠蛇逃窜,你以为他们是多厉害的人?”
慕容王爷最后冷笑一声,声音如嗜血的毒蛇,“既然钟府不仁,就莫要本王无义!”
“够了!”楚元煜双目怒瞪着慕容熠,“你真不怕……人在做,天在看呐!如果,如果这件事情,早就摆在皇上面前。”
慕容王爷更加不以为意,“那你还想出宫?傻姑娘啊。”
“去吧,你火候还不到,这点事情也要杞人忧天,回去洗洗睡。”
楚元煜甩袖离去,临走前还想说什么,却都咽了下去。
路过喜鹊阁,楚元煜听到嘈杂声,婢女们求着让主子不要离开。
脚步一顿,楚元煜抬眸看去,身后的浅幽也好奇凝望,只见喜鹊阁内一男子着素衣,全身不带一丝金银,就要往门口去。
那男子被奴婢们七手八脚捆绑着,挣扎了老半天终于解脱了,他跑到院子里头,大声嗤笑:“你们一群没眼睛的奴才,只听王爷的话,殊不知大难将至,我要远走高飞,恕不奉陪了!”
言罢身如游龙冲向楚元煜这边,看到他,男子唇角挂笑,“原是表弟,失礼失礼,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