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时清欢已经同意跟自己回京,可还是把人拦着不过来碰面比较好。要是让那嘴里兜不住话的家伙到了时清欢面前,还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话来。
万一时清欢听了他的话而改变主意不跟自己回京,自己此行白费,一顿空欢喜,怕是会控制不住情绪揍他一顿。
还是目前这样更好。
萧翎胥道:“传消息过去,让长宇继续拖着他,我们不跟他们碰面,从另外一条路回去。”
谢长柳拱手:“是。”
事情说完,萧翎胥折返回原来位置,接着将盆中青菜清洗好,随后端去厨房。
时清欢在剥蒜,萧翎胥自然走到厨台内侧,拿过菜刀开始切菜。
听见动静,时清欢瞥过去一眼,见他动作略有生疏,却也没有阻止,随他慢慢的切。
一把青菜切好,萧翎胥出声:“清欢。”
“嗯?”时清欢应了声。
萧翎胥转头:“你的事若是处理好了,我们可否提前几日动身?京城那边此刻已是深秋,再晚些时候回去,怕是会更冷。”
时清欢剥蒜的动作没停:“早几日回去,有什么区别吗?该冷还是会冷。”
萧翎胥抿了下唇,拐弯抹角的话语在时清欢这儿不太管用,他索性如实告知:“路上有个麻烦,以防遇到他,我觉得我们早几天回去避开他比较好。”
时清欢愣了下,扭头:“麻烦?”
“嗯。”萧翎胥点头:“我表弟。”
时清欢不解:“你表弟是个麻烦?”
萧翎胥坦然:“没错。所以,我们要避开他,不然这一路上还指不定会发生些什么意料之外的事,耽搁我们回京的路程。”
他看着时清欢的眼睛,真诚询问:“所以,可以提前几日动身吗?”
时清欢眨了眨眼,望着萧翎胥那不像是在开玩笑的眼神,想了下,点头:“可以。”
回京的事已经定下,早几日晚几日动身其实结果没差。反正屋子内外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只剩她和念念、大虎的东西需要收拾一下,大半日就能完成。
她又说:“两日后吧,我要跟认识的人道个别。”
萧翎胥笑着点了下头:“好。”
是夜。
时清欢准备哄念念睡觉时,本该平躺着等待睡意的念念突然间翻了个身。
床头烛火微摇曳,暖黄的光亮落在她们两个身上。
念念看着时清欢,声音柔和又轻轻的:“娘亲,我们要搬家了,对吗?”
时清欢侧躺在她身边,眼神温柔,嗓音亦是如此:“嗯,对。”
“我们要去京城。”
念念好奇:“京城是什么地方?离这里很远吗?”
时清欢解释:“京城离这里挺远的,那里……勉强算是我的故乡吧。我是在京城长大的,来到荷庄县之前,我都在京城的。”
念念眼睛亮起,更为好奇,睡意荡然无存:“真的?原来娘亲是从京城来的。萧叔叔好像也是从京城来的。”
“是的,”时清欢伸出手将念念额前的碎发往后拨弄:“他也是从京城来的。”
既然提到了萧翎胥,那索性将先前没找到好时机言说的事一并说了。
“念念,”时清欢温柔注视着她的眼睛:“娘亲要和你说一件事,不是讲故事,是真的。萧叔叔他其实……是你爹爹。”
念念愣了愣。
时清欢有些歉意:“之前娘亲跟你说他去世了,是怕你胡思乱想,觉得他抛弃了我们。这件事情吧,说起来有点复杂,你现在或许还无法理解,但是……”
“好吧。”念念眨眨眼:“我知道了。”
话语突然被打断,听着念念就这样自然接受的模样,时清欢倍感意外。
她还以为念念在听到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会联想起前几日萧翎胥说的那些,也会觉得自己是跟她讲故事呢。
见时清欢诧异的表情,念念露出笑容,从被子里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捧住时清欢的脸:“娘亲说的话,念念都相信。”
“娘亲说萧叔叔是我爹爹,那萧叔叔就是我爹爹。”
时清欢惊讶,她的接受能力还真是强。
念念又说:“那这样的话,我们搬家,其实是要回家了对不对?”
她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时清欢,眸子里闪烁着期待的情绪。
时清欢缓和了些情绪,继而露出个笑来:“那念念想回去吗?”
念念笑着:“娘亲回去,念念就回去!娘亲去哪里,念念就去哪里!”
说完,念念扑到时清欢怀里,亲昵着蹭了蹭她的脸。
时清欢失笑,抬起手在念念后脑轻轻拍了拍。
将念念哄睡后,洗完澡的裘虎回到房间,时清欢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他会意,蹑手蹑脚的去到自己小床边,轻轻的躺上去。
时清欢走过去给他掖了掖被角,吹灭房中蜡烛后走出房间。
收拾好念念和裘虎洗澡后换下来的衣裳后,她歇息了会儿,才进房间休息。
第二日,时清欢照常做了早饭,然后上街买了些东西当礼品,去跟荷庄县内与她交好的各位娘子们道别。
在荷庄县的这几年,多亏她们关照。
得知时清欢要搬走,她们意外诧异,却也舍不得。在旁人眼中,时清欢或许是个不爱交际、薄情淡心的寡妇,可与她交好的这些娘子却知晓时清欢的善心与宽厚,并非他人口中言说那般薄情。
她们不约而同的劝说时清欢留下,可时清欢已然做出选择,心里虽也舍不得她们,可还是要走。
知道劝不动时清欢,她们心里情绪翻涌,忍不住抱着时清欢哭起来。
时清欢接连去的几户人家,陆续安抚了好几位娘子的情绪,待她回到家时,竟发觉已是黄昏。
所幸,家里还有萧翎胥在,念念和裘虎倒是没有饿肚子。
见她回来,萧翎胥倒了杯茶递过去:“都道过别了?”
时清欢坐下,接住那杯茶:“嗯。”
只是杯中茶尚未入口,院门外倏忽有人在喊她:“欢娘子!!”
时清欢愣了下,递到唇边的茶杯随即停住。嗯?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是……
陈县尉。
她放下茶杯,起身过去。院门外,果不其然就是陈思华。
他一脸着急,眉头紧锁,脸颊憋红,大口喘着气。应该是刚着急跑来的。他气息尚未喘匀就紧张开口:“你要走?你为何要走!”
时清欢维持着镇定模样回答:“我要搬去京城。”
陈思华追问:“为何?是在这儿过得不开心吗?京城离荷庄县很远的,为何突然间要跋涉去那么远的地方?”
时清欢轻叹了一声:“陈县尉,其实,这与你无关。我要搬去哪里,是我自己的选择。”
陈思华愣住。
时清欢道:“若你是来道别的,那么,谢谢你能来。如果你是来质问的,那我没有什么好跟你说的。”
“时辰已晚,我该去做晚饭了,抱歉。”
陈思华:“……”
而后不等陈思华再说什么,时清欢毫不犹豫关上了院门,将一脸不可置信的陈思华隔绝在门外。
门栓挂上的瞬间,时清欢不由又叹了口气。她和陈思华不会有结果,她也不喜欢陈思华,就无需给他希望了。
他是个好人,只盼日后他能遇到适合他的良人。
转身走回石桌前时,慢悠悠饮茶的萧翎胥忽开口:“人家来道别,你表现得有些冷淡。”
时清欢淡定端起方才那杯茶:“是吗?要不我留下来嫁给他?”
萧翎胥瞬惊:“不行!”
时清欢喝下一口茶,悠悠转头看向萧翎胥:“再贫嘴跟我阴阳怪气,就扇你嘴巴。”
萧翎胥:“……”
好吧,险些忘了,时清欢与寻常女子不同。她可懒得解释这些琐事。动手,才是她的风格。
又一日。
时清欢将她和念念、大虎的衣裳全部整理好装入箱子里,能送给街坊邻居的东西都送了,陈旧了的物件也搬出去丢掉。
先前她藏在床底角落那个带锁的木匣子被再次翻出来,里面是两个金钗。她准备留给念念的,自也要一并带走。
至午后,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装着各种东西的箱子整齐摆放在外屋,只待明日启程前搬上马车。
之后,时清欢陪着念念和裘虎出了趟门,跟与他们玩的好的伙伴道别。
与时清欢跟交好的娘子们道别时的场景相同,先是寻常说着话,后来忍不住开始大哭。
小孩子哭的更为肆意,哭声撕心裂肺的,好似这就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
望着他们,时清欢心中感慨深深,鼻尖不由泛酸。
当夜,到该睡觉的时辰,时清欢花了不少时间哄睡哭了许久后情绪不佳的念念和裘虎。
待他们都入睡后,时清欢蹑手蹑脚走出屋子,给自己泡了杯茶,去到院中石桌前坐下。她将茶杯捧在手心,仔细感受着杯壁上传来的暖意。
清凉的月光倾落而下,静静映在她身上。此刻静谧,有种罕见的惬意。
平常这个时候,她不是很累了,就是累的睡着了,像这般还有闲情逸致坐在院中赏月喝茶的时候,似乎在来到荷庄县后还是头一遭。
没想到要离开荷庄县的前一晚,才是她能够真正放松心神休息的时候。
“叩叩叩——”敲门声倏忽响起。
力度不重,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时清欢不解,正疑惑是谁这么晚还来找自己时,萧翎胥的声音传来:“清欢,是我。”
时清欢:“……”
她放下手中茶杯,起身去开门。
萧翎胥站在门外,面色一如既往地温和,眼中含笑望着她:“就知道你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