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姣珞抬眸看见他,笑着托腮:“哥哥。”
谢渡瞥她一眼:“你怎么也在?”
谢姣珞眉眼俏皮可爱:“我来给阿娘帮忙呀,明日她要去聘儿媳,忙的很。”
谢渡道:“用不着你。”
他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礼单。
谢姣珞抬手压住,“慢着。”
谢渡蹙眉。
谢姣珞眉眼带笑,颇有些幸灾乐祸:“哥哥,像聘礼单子这种东西,下聘之前,新人是不能看的,否则不吉利。”
谢渡收回手,“不看便不看了,母亲,还有什么缺的少的?”
谢夫人正在一一清点,闻言道:“应该都齐了,聘金备了一万一千两,聘雁就用你养的那两只,聘书是你写的,其他的细枝末节,都已备好。”
谢渡道:“辛苦母亲了。”
谢夫人道:“一生一次的事儿,辛苦些也是应当。”
谢渡又道:“我命人做了一套首饰,珍珠装饰,母亲装进聘礼中吧。”
谢夫人这才抬头看他:“这才是你过来的目的吧?”
谢渡摸了摸鼻子。
谢夫人摇摇头,对侍女道:“把箱笼中那套珍珠首饰拿出来,将少君的取来,放进去。”
侍女点头:“是。”
谢渡道:“那母亲先忙,我先走了。”
谢夫人看他一眼,忽然想起来问:“你有红色的衣裳吗?”
谢渡茫然了片刻,回忆片刻,摇了摇头:“应是没有。”
谢夫人嫌弃地看他一眼:“姣珞,吩咐绣房,给他赶一套出来,明儿去下聘,别给我穿着白白青青的,难看。”
谢姣珞笑嘻嘻道:“好。”
谢渡无奈笑笑。
没想到,他这被举世赞誉的翩翩公子,也有被自己亲娘嫌弃的一天。
谢夫人道:“你走吧,衣裳给你送到南轩堂。”
谢渡点头,离开。
南轩堂是谢渡所居,其名取自“南轩有孤松,柯叶自绵幂”,寓其孤傲高洁,冲天凌云之意。
衣裳送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晨光微熹。
谢渡没穿过这样喜庆的颜色。
一身红衣金冠走到人前时,丰神俊朗,容颜如玉。
饶是谢姣珞都看直了眼,抱着谢夫人的手臂啧啧赞叹:“阿娘,你可真会生啊。”
谢夫人走上前,上下打量着,极为满意地点点头:“我儿的确俊俏。”
谢渡莞尔一笑。
及至到了沈府,谢家一行人带着聘礼,进了门,在前厅坐下。
沈樱瞧见谢渡的模样,亦怔忡了片刻,没有说话。
谢渡与她对视,眉眼温和平静。
长辈们走起了流程。
两位新人便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充当吉祥物。
谢姣珞凑到沈樱身侧,握住她的手臂,压低声音:“阿樱,我哥哥是不是还算有三分颜色?”
沈樱认为,她着实谦虚。
本朝男子皆重容貌,常有男子美色引起的佳话。
那些佳话,本觉夸张,但若是谢渡这幅模样顿时便合理了起来。
谢姣珞看看谢渡,又看看沈樱,声音又低又小:“我以后的小侄,肯定是盖世无双的大美人。”
沈樱没听见,“嗯,什么?”
这话孟浪,谢姣珞没再重复,笑笑:“我说阿樱的容貌,也是举世无双。”
下聘礼极为简单。
谢继宗夫妇将两份聘书交给沈既宣。
沈既宣提笔,于聘书上写下沈樱的姓名八字,又签上自己的名字,交还一份。
谢家奉上礼物。
沈家回礼。
至此,纳征礼成。
沈谢姻亲,已成定局。
谢继宗松了口气,笑道:“姻兄,以后你我便是亲家了。”
虽为女方,沈既宣在他跟前却不敢自称“兄”,道:“小弟年幼,便恬不知耻,唤谢相一声谢兄。”
谢继宗从善如流:“沈兄弟。”
谢夫人笑吟吟看着萧夫人,眉眼温和:“纳征礼成,下一步便是请期。我明日约了大慈恩寺的大法师慧诚,占卜吉日,亲家母可愿同去?”
萧夫人勉强笑了笑,敷衍道:“夫人办事,我们放心,便不去叨扰了。”
谢夫人看向沈樱:“明日姣珞与我一同前去,阿樱呢?想去吗?”
沈樱颔首:“我愿随夫人同往,除我之外,我家姑母亦会同往。”
谢夫人点了点头:“卢夫人疼爱你,你的大事,理应让她参与。明日清早,我派车来接你,我们一起过去。”
沈樱屈膝行礼:“劳烦夫人。”
谢夫人轻笑,眉眼温柔如水:“阿樱别太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
沈樱抿唇,幅度极小地笑了笑。
第31章 名声安全无虞,嫁入谢家
萧夫人双手捏着椅子的扶手,皮笑肉不笑:“谢夫人,阿樱,京都的规矩,女子定亲后便不可再与未婚夫婿再见面,你若随谢夫人前往,恐怕不合规矩。”
众人都看向她。
但她说的亦是事实。
沈既宣一听,便踌躇不定,望向沈樱。
沈樱笑了笑,眉眼温和平静:“你们京都的规矩,与我会稽人何干?”
谢夫人亦笑:“是这个理,我们陈郡也并无这样的规矩,反而觉着男女婚前,该多见一见才好。否则待成了婚,夫妻依旧生疏,算什么样子?”
萧夫人忍住怒火,维持住脸上完美的笑容:“规矩只是其一,并不要紧。我是担心你的名誉。若是叫外人知晓,你急着与夫家一同去请期,恐怕会传出不好听的流言。”
她笑笑,十拿九稳地暗示:“若是将来,人人说你恨嫁,你当如何与京都贵胄来往?”
沈樱弯唇,眉眼平静,“流言何惧?我的名声上,还差这一盆脏水吗?”
萧夫人一噎。
沈既宣蹙眉:“阿樱,不可胡言。”
他不自然地看向谢夫人,生怕沈樱口误遮拦,惹的谢夫人不喜,毁了这桩婚事。
谢夫人却不以为意,仅仅看萧夫人一眼,神态雍容,眼神不容置疑:“将军夫人说这话何意?”
萧夫人道:“我所言,字字句句,皆是为阿樱考虑。”
谢渡低低笑了声:“母亲,这话你信吗?”
谢夫人笑了笑,一贯温柔淑婉的脸上,头一次露出倨傲之色,转头对沈樱道:“你不必担心,我王希慧看上的儿媳,想来没人敢肆意议论。”
她瞥萧夫人一眼,脸上又带着笑意:“想来将军夫人不懂,我谢家家事,从来都是不许任何人置喙的。京都贵胄若看不惯,尽可相见不相识,我谢家并不在意。”
萧夫人抿唇,脸色难堪,勉强道:“我只是为阿樱好……”
沈樱低头笑了笑,语气平淡,并不给她面子:“是不是为我好,夫人心知肚明。纵然谢夫人明日不往大慈恩寺,我也必是要去的。”
她盯着萧夫人的眼睛,漆黑的眼眸带着深邃的冷意:“我母亲的牌位立在那里,纵刀斧加身,我非去不可。既知如此,夫人为何当众以名声为迫,逼我不去?”
萧夫人抿了抿唇,不肯承认:“我是为你好。”
沈樱走近一步,轻声道:“夫人不敢说,我替你说。因为夫人想着,若谢家看我如此不知进退,不顾名声、不重规矩、不守体统,对我生出不满。”
“或者,夫人想看我妥协,好给我盖上一个不孝生母的名声?进退皆可,夫人当真好算计。”
萧夫人后退一步,脆弱无依地望向沈既宣,口中对沈樱道:“你……你多虑了。”
沈既宣早已蹙紧了眉头,对家丑外扬的行径十分不满,斥责道:“阿樱,你胡说什么。”
但沈樱没理会他,仍是盯着萧夫人。
“我是否多虑,夫人自知。不过,若今日出了大门,门外凡有一人议论今日之事,我定会算在夫人头上,只当是夫人在算计我。”
萧夫人怒道:“你蛮不讲理。”
说着,眼角余光瞥向谢夫人,想从这位温婉贤淑的妇人脸上看到不满之色。
可,谢夫人却只是赞许地望着沈樱:“阿樱果真心智坚定,忠孝仁义,天资聪颖。为人者正该如此,方能护己护人。”
为沈樱撑腰的态度,摆的足足的。
沈既宣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萧夫人咬牙,只得对身侧侍从道:“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半个字,全都拔了舌头发卖出去。”
谢渡点了点头,望向萧夫人:“夫人如此雷霆手段,晚辈佩服。”他盯着萧夫人的眼睛,似笑非笑:“我一直怕这桩婚事致使阿樱有所损伤,却无甚办法。今日夫人给了我启发,我也该使雷霆手段震慑旁人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