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吗?这些日子可能确实称得上有点麻烦,但意玉现在只想沉浸在轻松的安宁里,多待一会。
懒得去想那些苦楚了。
好在风雨过后,就是彩虹。
薛洺平安就好。
能团聚就好。
感谢上苍,感谢,真的谢谢!
薛洺得以醒来了,意玉却把薛洺平安的消息压住了。
转而每日都露出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装得特别可怜,似是薛洺真的出事,下落不明一般。
就是为了装给大房看。
因为薛家事安,而经过此难,人心便也浮现了。
没有薛洺压着,意玉一直留心的明州庄子账目果然不对了。
大房果然开始变卖家产,往明州庄子那里送钱。
她抓着了证据,派出去的人也都从明州归来,掌握了大房把庄子变卖的消息。
便当即去寻了老太太。
老太太自然不信。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她对大房这孩子最好。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在老太太这,亲生的都没大房待遇好。
“莫要挑拨离间。”
意玉早就想到老太太肯定不可能三言两句,就怀疑大房,于是拿出了筹码:“若是大房真的没问题,那么意玉便也相信大房,也可把管家权交出给大房了不是?”
老太太果然答应了。
老太太想的是,即便大房犯了事,也不可能有多大,顶了天是贪了点。
她帮着掩盖着,不但能给大房兜底,还能顺带把管家权顺过来,一举两得。
老太太对大房真的是掏心窝好,即便不是亲生的。
因为,大房不是她亲生,可也不是小妾生的。
大房的父亲,是她的竹马。
竹马在被抄家前,托付给她的孩子。
*
老太太只说是要回老家修养。
意玉跟着去。
实则暗地里是去探访庄子。
老太太最开始是闲庭信步,还帮着大房遮掩。
但随着一个个明明特别赚钱的庄子,都被大房手下的人写上认证为不盈利,所以低价出售,老太太不淡定了。
再一查这庄子都低价卖给了谁?
是杜家。
意玉并不熟悉这杜家人。
可老太太熟悉。
她颤颤巍巍,不敢相信。
杜家,就是老太太被抄家的竹马家。
也是大房亲生爹娘的家族。
原先杜家同老太太都是名门望族,可一朝被抄家,虽还有残留几房亲戚,可也大大不如以前。
这些年,还是靠着老太太接济,才算是又发展了起来。
老太太赶紧脑中轰隆一声,平日里挺老谋深算的老太君,如今不顾意玉的劝阻,老太太把大房叫了回来。
谁料这时候大房已经不装了。
大伯父面色疏离,嗤笑:“别假惺惺了老太太,我给我自己亲生爹娘家送钱,又怎么了?”
“当年若不是你嫉妒成性,不肯出手相救。我爹娘也不会死,也不会被抄家,如今我不过收点报酬罢了。”
老太太颤颤巍巍,她指着大伯父:“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若不是我收留你,你现在早就死了啊孩子。”
“我对你,比对我自己的亲生孩子都好啊。”
“还有,什么嫉妒成性,什么意思?”
大伯父已经懒得去说:“反正庄子已经都到了我手上,薛洺现在还下落不明,老太太,你无力回天。”
“说再多,庄子也都是杜家的了。”
谁料这时,意玉却安抚住情绪激动的老太太,拿出了手中的地契:“大伯父,你确定是低价转卖给了杜家?”
大伯父眼神一凌。
意玉让人把大伯父请了出去。
意玉沉吟:“其实我早早发现,大房的账目出现问题,比如族老竟直接把百年人参当饭吃,豪奢至极。”
“能耗钱财的地方,也就只有明州的庄子了。”
“便提早派了人,去截住了交易。”
“包括原先大房手下管着的那批庄子,孙媳也都收回来了。”
老太太复杂地看了意玉很久。
她原先以为,这乡下长大的续弦什么都不懂。
谁料却看得如此长远。
老太太最终还是心软:“其实你大伯父,也只是被小人谗言蒙蔽了双眼,才偏私生了歪心思。他的父亲,也就是我那竹马,一直是个很正直的人,他的孩子,不会很差的。”
老太太还是因为竹马对大房有怜悯。
谁料就在老太太还想着如何把大房劝回正道时。
传来了庄子里的物件都被尽数烧毁偷窃,人也是跑的跑散的散,只剩下一个个空壳子的消息。
是大伯父烧的。
大伯父说:“这地契既然已经是你们的了,我便把庄子不盈利的事做实了,把货物都烧了,就能说你们经营不善,到时候族老们开堂,照样能把明州庄子判给我。”
老太太当即两眼一晕。
大伯父升起了火把,就要往货物上面烧。
这是最后一捆货物了。
烧没了,这些庄子,就只剩个空壳子了。
房门被禁闭。
老太太失望至极:“为何?”
大伯父拿着火把,哼哧哼哧擦火柴,冷嗤:“当年你见死不救我们杜家,害得我爹娘被抄家。”
大伯父:“就是因为你妒忌我母亲身份高,能嫁给我父亲,而你没有丝毫自知之明,明明家中都落败成什么样子了,还妄图嫁给我父亲?”
“即便没有我母亲,我父亲也不会娶你的。”
老太太如同五雷轰顶。
她质问:“你的意思是,你父亲不论如何也不会娶我?”
老太太之所以收养大伯父,对大房这个非亲生的孩子这么好,对杜家这么好,甚至对外祖是杜家的怀明玉这么好——就是因为年少时同杜家竹马的情意,与对他的愧疚。
她当年本来应该嫁给杜家竹马,结果婚前的一次宴会上,她被人下药,莫名同老薛国公睡在了一起。
导致不得不同杜家退亲,竹马另娶她人。
老太太的心里一直很愧疚。
所以在之后杜家被抄家,她才举自己全部的力气,保住了竹马的儿子,也就是如今的大伯父,保住了杜家现在的残部根基。
根本没有见死不救,反而尽心尽力。
但如今经过大伯父的话,“不论如何也不会娶她”,让老太太才突然发现不对劲。
思索再三,老太太也是多年的人精,一下子便明白过来。
估摸着当年她被下药,罪魁祸首就是杜家竹马。
因为当时老太太的家族已经日渐式微,而杜家那段时间风头正盛,水涨船高。
虽现在看来是圣上为养大杜家野心刻意捧高的,但当时确确实实让杜家觉着,老太太配不上他家。
于是,设计让老太太婚宴出丑,彻底毁了老太太的名声和这桩婚事。
谁想到老太太被下药,却阴差阳错同薛国公在一张床。
薛国公位高权重,即便不认这桩婚事,也没人说什么。
可偏偏,薛国公他认下了。
这让老太太不禁怀疑。
因为薛国公和杜家竹马非常不对付,老太太年轻,误以为是薛国公为了争口气,才给她下的药,老太太对老薛国公这个夫君一直冷淡,连带着对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很冷淡。
现下细想,老薛国公只是性子冷了点,但对她一顶一的好,只是她当时瞎了眼,没注意到。
老薛国公身份高,犯不着为了和杜家竹马争口气,专门下药娶了她这个门第并不高的夫人。
人家也只是有君子之心而已。
而杜家竹马却蒙蔽她,不要脸地让她白白受了那么多的苦,替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还对他感恩戴德。
还因为愧疚,对杜家掏心掏肺,还张罗着把杜家那个外甥女怀明玉娶进家门,为她撑腰。
想想,老太太就被恶心到了。
老太太倒也不会气急攻心,她身体不错,因为夫君死得早且不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