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昵如同舐犊情深。
可薛洺除了那日在避暑园林,对她有亲密的动作,还是她不小心绊倒在他怀里(意玉看来是这样的),就没有亲密动作了。
无论是出门还是在家,不论是否单独相处,都不越界,都有距离。
和桃太息道:“薛将军也真是怪,若平常男人喜欢一个女子,估摸着早早便抱着入床褥了,可他没有,真是怪……”
连着重复了两个怪。
和桃一拍脑袋瓜子,见她如此纠结,却说:“那夫人不如去试试?”
意玉困惑不解:“怎么试?”
和桃详说:“这男人嘛,若是在外人面前乐意和女人亲密,那么就是喜欢了,最起码从心里认同这是他的女人。”
“夫人可以试试,主动出击,说不定薛将军就是不好意思。”
听了这话,意玉攥紧手:“我能和他站在一起吗?将心比心地站在一起?”
“我的身份卑微……”
原先意玉能心安地嫁进来,也不过带着种还恩的态度,可如今却要她和自己不可亵渎的“神尊佛像”一起做夫妻。
和桃急得跺脚:“夫人啊,别的事情您都勇敢,都看得很透,怎么到了这男女情事上面,就糊涂得紧了?”
“凡事都得试试,有顾虑也不要紧,这是您时常对我讲的,也是您自己的箴言啊。”
意玉收紧手,“好,谢谢和桃,我会试试的!”
*
鞍锁领着军棍,倒也不怨不悔,只是单纯觉着识人不清,世道炎凉。
苦啊。
他原先就单纯偷听到怀明玉的贴身丫头得梅在揣测,说梅林极有可能是意玉拔的。
再没人管,怕是要拔光了。
鞍锁不懂后宅妇人,也不懂军营朝堂里男人的弯弯绕绕。
最近算是明白点,能理清楚宅斗权谋逻辑。
可在背后嘲讽人不能当真这大道理,还是不懂。
他特别的直肠子,挨了薛洺多少军棍。
无奈身手太好,能保驾护航,薛洺也能给他的话兜底,自然而然成了薛洺的侍卫。
所以,在他的认知里,只觉着薛洺爱怀明玉,怀明玉是个好人,还聪慧伶俐,和意玉两个极端,自然而然选丫头的水平也很高。
于是,就把得梅的话奉为圭臬,不觉着这是什么争风吃醋的胡话,定然是真的。
转头,就五百里加急,把这消息送去给了薛洺。
结果人家根本没拔,反而是帮着去把枯枝败叶收了,看看如何才能让梅花开得更绽放。
就脸疼。
这件事,彻底教会了鞍锁,什么叫做不可听信刻板感官啊。
这怀明玉选的下人也太坑人了,这怀意玉,却并没有传闻中那么无能恶劣。
鞍锁叹了口气。
太坑人了,屁股疼。
*
意玉把和桃的话记在心里。
今日,是薛洺的休沐日。
他约上了意玉,去参加同僚的开芳宴。
顾名思义,就是开了一场秀恩爱的宴席,显摆显摆自己和自家夫人多么恩爱。
也是一件雅事。
薛洺朝着意玉招招手,优雅有礼地扶着意玉上了同一辆马车。
虽同乘一辆马车,但中间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似是天堑。
意玉偷偷看了一眼薛洺,薛洺只是目不斜视地给自己手上的茧子涂药膏,细致得很,根本没看意玉。
意玉抿唇,垂下头。
她真的不明白薛将军,他说的试试,可能就是表面夫妻的意思吧。
薛洺却不动声色地勾起了唇角。
他是习武之人,最为敏感别人的视线,意玉这装作不经意实则特别认真地偷瞧,太容易察觉了。
到了地方,薛洺邀她下马,手递了上去,意玉借着他的力气下来。
但等意玉下来,薛洺就很快地松开了,并没有多停留一瞬。
意玉眼眸微动,手指微微蜷缩。
其实不论嘴上说什么,动作骗不了人。
薛将军,还是有点讨厌她的吧。
意玉安静地跟在薛洺身后。
入了府,这是个伯爵府。
宴会的迎客是个势利眼,也有听闻意玉是乡下长大的,于是为了讨好薛洺,对着意玉发难:“薛将军,这就是您那个继室?小的头一次在京城见,真是比不得先……”
薛洺多年混迹人际场,几乎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薛洺直接毫不客气地掐住了他的脖子,那股血腥的杀气几乎要掩盖不住,他的脸色平淡,可声音却透出种淡然的威胁:
“你知道的,我平日不常参加这些宴席,这是头一次,你主人品阶在我之下,平日想见我都难。好在我太过亲和,若是我走了,把你交给你主人问责,会不会残忍?”
他在护着她。
若是为了名声护住,薛洺没必要掐人脖子。
这就是更令人纠结的地方了。
他护着她,因为她这个人护着她,可对她又格外疏离。
意玉实在想不明白。
不过,自他这个举动之后,没人再敢小瞧意玉,无给意玉下马威。
意玉顺利跟在薛洺后面进了宴席,去了座。
宴会上,觥筹交错,歌舞乐人满了席面,茶酒司都格外重视,茶酒司何许人也?那是成日都给京中侯爵贵戚办宴的,对付王公贵族那叫一个如鱼得水,不卑不亢。如今都把他家席面放在重中之重,帮着举办,可见其府里势力之高。
这开芳宴的主人,家中是真有钱财,家里祖母是先皇唯一的亲妹妹,不舍得送远了才嫁进这伯爵府。
大凡在场之人,都在互相恭维,都在向上结交。
可唯有薛洺这个大官,官太大了,大家都不敢打扰,有几个不怕死地才凑上去,就被宴席主人吓得用眼睛斜回来了。
他只是给了个面子来,就足够让这宴席抬轿子生阶层了。
薛洺只同意玉坐在一起。
他好似当做没发生过什么一般,借着开芳宴的名头,同意玉认真地讲着夫妻之事,同交杯酒差不多。
让意玉又酸涩又羞赧,只得一口一口喝着手里的果茶和甜酒。
宴席上主人正在给自己夫人斟酒,后,喂给夫人饮。
薛洺根本没看别人,只看着意玉,给她布菜,给她斟桃花酒、奶酒,各类的甜酒。
不过只给了几小杯,就不给意玉了,任凭意玉说自己其实想喝酒也不听,他就冷漠无情地让人换了果茶来。
多度饮酒不好,像意玉这样的小丫头,也就尝个味道罢了。
意玉的唇齿间都有一种甜香。
她想喝酒,不过是因为,即便是甜酒也很涩,正好符合她现在又涩心中又奇怪地甜蜜的感觉。
多种不好的情绪夹杂在心头,意玉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她想起了和桃的话。
试探一下。
薛洺愿不愿意,和她在外人面前亲密。
在场的夫妻或多或少都跟着宴会主人,一起互相喂酒。
意玉端起了薛洺特地给她准备的兔子纹样的酒杯,斟酒。
上面还有着她唇瓣的口脂印。
后,递到了薛洺的唇边。
薛洺看着她微红的脸颊,看着酒杯旁的口脂印。
两人的眼神有一瞬间的交汇,意玉有点期盼,可又更多有些害怕。
薛洺避开了她递来的酒杯。
整个人也没了这些日子的温柔,面上变得冷了几分。
眼睛里有意玉看不懂的情绪。
“你醉了。”他声音冷淡,没再盯着她,而是恢复了以前的疏离。
意玉眼皮跳了跳。
一句话,彻底把她不切实际的想法打碎。
她明白薛洺的意思了。
原来是想试试表面夫妻,或者只是想逗逗她,解个闷而已。
也是,是她奢求了,不应该心存妄想。
意玉露出了很温顺的笑:“意玉从不敢醉,意玉的处境,薛将军是明白的,每个决定,都是清醒的。”
她心里的所有心思一瞬间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