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名信已经被崔浩藏起来了,”黄爱萍抽抽噎噎地说道,“他说这次保证没人能找到,谁问他他都不说,我也不知道在哪儿。”
关月旖道:“你去跟他说说,让他好好保管,别弄丢了……十年以后会有大用途。”
用不着十年。
现在已经是一九八九年……
一九九八年,全国严打,小罪过也会被放大。
到了那时,再把这事儿翻出来,涉事的人一个也逃不过!
不过,对于关月旖来说,这样的打击属于客观环境;
她更愿意用自己的成功来惩罚那两个疯子的嫉妒心。
黄爱萍听了关月旖说的前半句,还以为关月旖有什么伸张正义的好办法呢!
没想到——
黄爱萍没好声气地哼了一声,“十年后还有谁记得这件事啊!”
“我会记得。”关月旖正色说道。
黄爱萍一呆。
随即明白过来——是啊,这本来就是一场针对关月旖的恶毒计划。
同学们再生气,也只是出于赤诚热血青年心胸间的正义感。
最生气、最难受的人是关月旖啊!
黄爱萍紧紧握住关月旖的手,有心想安慰她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关月旖笑了笑,反手拍了拍黄爱萍。
不就是十年!
她有什么等不起的?
再说了,不管祁俊和许倩子这一对……是慢慢从低谷爬到高处,再从高处“叭叽”一声狠狠跌下来;
还是他们一直挣扎着“相濡以沫”,最终慢慢溺毙在相爱相杀的泥泞里;
都是关月旖想要看到的结果。
黄爱萍说道:“月月,一会儿我就去找崔浩,让他把联名信保存好。我还得告诉他,赶紧离开吧,呆在这样的家庭里……他奶奶连他爸妈怎么睡觉的事儿都往外说……我的天哪,太压抑了!”
崔浩刚升高一时候的成绩还挺好,高二他奶奶在外头乱说他爸妈的事,气得他妈喝了药。幸好当时那瓶药早就已经用完,还反复使用了很久,里面装的是水,他妈才没事。
但从那时起,崔浩的成绩开始一落千丈。
崔浩的高考成绩并不好,他妈妈希望他再复读一年,争取考上师范;
但崔浩不想读书了。
说来也是唏嘘。
关月旖点点头。
过了两天,关月旖处理好了桐叶镇上的事,带着派出所开具的她的户口关系,还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和黄爱萍、黄妈妈一起踏上了前往广州的绿皮火车。
但——
关月旖在火车上遇到了老熟人——许培光!
不过,当时关月旖压根儿没能认出他,是他一脸惊喜地叫住了关月旖,“月月,你怎么在这儿?你、你妈也在啊?”
关月旖瞪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个沧桑憔悴的中年人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许叔叔?”
或许是关月旖眼里的震惊过于明显,
许培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深陷下去的面颊,摇头苦笑。
关月旖回答许培光的问话,“许叔叔,我妈不在,我妈在广州。”
许培光道:“咱们去餐车吧,叔叔请你吃饭,咱们聊聊天。”
关月旖没有拒绝。
两人去了餐车,许培光点了一份红烧肉、一份家常豆腐和两份米饭,
饭菜一上,他就猛然扒起了饭菜。
关月旖吃了两口,直皱眉。
火车上的饭菜真不好吃,红烧肉的火候不够,肉炖得不更烂,味道也没进去,甚至还透着一股酱油的生腥气。
米饭也太硬了,含在嘴里嚼很久也嚼不烂。
许培光大约是饿狠了,猛然扒完了一整碗饭,才看到关月旖碗里的饭几乎没动。
“月月,你怎么不吃啊?”
关月旖撒谎,“我上车前吃饱了,现在没胃口……许叔叔,不如我这碗米饭也给你吧?”
许培光也没嫌弃,“好。”
关月旖拿了另外一双没用过的筷子,小心地将自己动过的米饭扒拉到一旁,然后把饭碗递给了许培光。
许培光接了饭碗,又飞快地扒完了饭,这才放下碗筷,苦笑,“月月,这里的饭菜不如你妈妈做的好吃,对吧?”
关月旖虽然没吭声,但心里非常赞同他的话。
许培光陷入了回忆,“我和你妈相看那次,虽然被倩子给搞砸了,但当时……我对你妈妈还是挺有好感。所以后来,我还专门去了桐叶镇,打听了一下你妈的情况,发现……就没有人说她不好的!”
“我还去买过你妈妈卖的盒饭,”说着,许培光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你妈妈的手艺是真好!哪怕她做的是大锅菜,也真好吃。”
“那时我就想着,如果我和你妈妈能成,那我饭店以后的生意也会好起来的。”
关月旖冷笑。
许培光叹了口气,“可惜啊,总是阴差阳错。”
然后话风一转,“对了月月,我看到你们学校挂着的横幅了,你是市状元啊!太厉害了!你报了哪所学校?”
关月旖大大方方地告诉了他。
许培光露出艳羡的表情,“逸仙大学……所以你现在就去广州?”
“上的是本科是吧?”
“好啊!好啊!”
“诶,倩子要是有你一半儿聪明乖巧,也不至于……”说到这儿,许培光长叹一声。
关月旖乖巧地问道:“许叔叔,你今天也是去广州吗?”
许培光连忙说道:“噢不是,我……我比你早下车,我去省城有事儿。”
关月旖点头。
许培光是成年人,自然不会向关月旖诉说内心的苦闷。
他这趟省城之行,还为了打点女儿许倩子的案子。
那个死孩子!为了逼他出手救祁俊,跪在他面前一手拿刀一手拿药,哭着威胁他说,她宁愿去死,也不想祁俊坐牢!
许培光被气了个半死。
“你什么时候和他勾搭上的?怎么就到了要生要死的地步?”他质问女儿。
许倩子大哭,“从他和我的处境一模一样开始!”
“他爸不要他,我妈不要我!”
“他妈不爱他,你也不爱我!”
“他妈一心想男人,你还不是一心想着关春玲!”
“世界上永远也没有另一个人,像他一样懂我的痛苦!也再没有人像我一样,会拉他一把……爸爸,如果我不救他,就不会有人救他了!”
“爸爸你不懂,当他的右手受伤时,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他的青梅不要他,他的亲妈不要他!那时候他只有我,他说他会永远记得,是我把一个破碎的他缝合了起来。”
“后来我和他一起去流浪……弹尽粮绝的时候,也只有他一直陪在我身边。”
“爸,我知道你有钱!”
“可我和祁俊之间的感情,不是钱能说得清的。”
“如果你不救他,那我就死在你面前!”说着,许倩子举起了刀……
吓得许培光连忙去拦,又顺势把药瓶也打翻了……
结果许倩子没事,但许培光的手缝了七针!
这样的场面,许倩子闹了好多次,甚至自己跑去找周公安翻案,说她才是幕后真凶。
就这样,许倩子成功地把自己作进了少管所。
许培光被气得不行,又实在没办法,谁让许倩子是他唯一的孩子呢?
他现在又已经丧失了生育功能。
但凡他还有能力再造人,那就随便许倩子怎么折腾了,他实在不想管这烂摊子。
现在许培光是一想起许倩子、祁俊就烦,
此刻看着眼前穿着运动服,梳着马尾辫青春靓丽、活力四射的关月旖,
许培光忍不住地想,当初要是许倩子没破坏他和关春玲的相亲就好了,说不定他和关春玲已经结了婚,那么现在关月旖也是他的女儿。
就算许倩子已经养废,至少他还有关月旖这么争气的继女。
这么一想,许培光更是悔恨。
关月旖假装不知道许倩子翻供的事儿,问道:“许叔叔,这次我回来得急,还没空去看陈阿姨……陈阿姨的伤情好了吗?啊对了,祁俊怎么样了?”
许培光是一听到这对母子就皱眉,烦透了。
但考虑到陈晓霞和关春玲的关系挺好,他表面上还得做做样子,便道:“医生说你陈阿姨的手应该治不好了,建议截肢。她死活不同意,所以现在就是保守治疗,她已经出院了……”
他没好意思告诉关月旖,陈晓霞现在住在他家。
然后又简单说了一下祁俊的事,“小俊现在还在住院。”
关月旖笑道:“说起来,祁俊和倩子还真是一见如故——毕竟他俩才认识一年。”
她一个晚辈,没好意思开许培光和陈晓霞的玩笑,毕竟许培光还是她妈妈的追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