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瑶正好奇,卢玉竹跟她解释:“这海棠绣坊专做京中贵人生意,普通人怕是买不起。”
话音刚落,店中掌柜上前:“两位贵客想看些什么纹样?”
这店里竟是只有一个掌柜。
他朝二人打量了一番,见两人身着绫罗,后边又跟有婢女,琢磨着应该不是普通人家,却也不是十分显贵之人。
他们往常接待之人,都是那些人家的下人,来定下坊里绣娘亲自上门,很少有人直接来铺子相看。
秦瑶在铺子里逛了一圈,道:“这些绣品纹路花样是旧有的吧?有无新货?”
掌柜见她竟是识货之人,忙道:“两位这边请。”
他引两人来到柜台,把两三样绣品摆在两人面前。
“这是我们这儿新来的绣娘所绣。”掌柜也颇得意,“这几样已被谢家、崔家所定下,若两位喜欢,可定与此相似之纹样。”
秦瑶一眼便看出,这几样正是上一世往后几年大卖的纹样,先是在各家贵胄中流传,后又渐渐流入民间,最后几乎每人的衣裳都绣着如此纹样。
掌柜还在喋喋不休:“若两位想要不一样的,可独家定制,我们绣坊有位秦绣娘,这些新纹样皆是出自她手,她刚进宫去了,宫里的娘娘也相当喜爱!”
秦瑶指了指那几样绣品:“这些我全要了。”
掌柜傻眼:“全要?那可不便宜,最起码得这个数。”
他伸出一个指头。
秦瑶对绣品的价格也是烂熟于心,自然知道他所指的,是一百两银。
她拿出钱袋,掏出二百两银票递给掌柜:“我要买断这些纹样,往后秦绣娘不得再绣这些。”
掌柜眼珠一转,毫不犹豫接过银票,心想今日是遇到个傻子?这些不让绣便不让绣吧,难道秦绣娘还绣不出其他纹样了?
就连卢玉竹都震惊道:“承安君可要想好!这买卖不划算的紧!”
掌柜听她喊“乡君”,心头一紧,原来真是贵客!
他却也不敢得罪,小心翼翼揣着银票道:“小人有眼无珠,贵人果真要买断这些纹样?”
秦瑶冷笑:“这些纹样皆是出自他人之手,秦绣娘若有自知之明,确实不该再用这些。”
可惜这些纹样皆出自各个绣娘,她们并未留下姓名记载,秦瑶无法找到她们。
掌柜大惊:“贵人可有证据?话可不能乱讲。”
秦瑶暂时拿不出证据,可她有办法证明。
若之后她将还未出现的纹样画出来,秦馠再绣,便可证明她作假。
她摇头,道:“无论怎样,这些纹样到底能不能买断?”
掌柜也不敢纠缠,只得道:“能!能!贵人放心,待秦绣娘回来,我自会向她说明。”
“你方才说她往宫里去了?”秦瑶问。
掌柜点头:“是,宫里有娘娘听闻了此事,召秦绣娘入宫,说得了一批上好料子,想做些别致的纹样在衣裳上。”
若找到宫中尚服局,提前进献纹样……
想到此,秦瑶匆匆告辞。
上一世精致华贵专供宫廷用的纹样只寥寥几种,她找娇娇画成绣谱,献予尚服局,若到时秦馠所绣样品送至尚服局制衣,便可被拆穿。
掌柜一路将二人送出门,见马车被绣坊看守拦在对面,额上不由冒了冷汗。
直到送两人上了马车,他才听得里边人吩咐:“麻烦卢娘子送我至侯府。”
这看守看来要撤掉了。
第69章 进宫谋划
将来之事谁人敢证
秦瑶如今再进侯府,无人敢拦。
她已对府中布置了然于心,不用等人通报引路,轻车熟路就找到了娇娇所住之处。
娇娇正在院中凉亭习课,过段时间她要和兄长一起到族学去。
“娘!”她见到秦瑶,嘴皮子一溜便喊了出来,又发觉不对,忙改口小声唤了一声,“姑姑!”
秦瑶拍了下额,道:“哎呀,我来得及,竟忘了给娇娇带些好吃的!”
她在凉亭坐下,从袖袋中摸出方才买来的绣样。
娇娇撅嘴道:“还以为姑姑拿的什么好东西,前几日祖母还派了人来教我女红,可我总绣不好。”
“咦,你没跟你祖母说你在绣坊学绣谱之事?”秦瑶道。
“没有。”娇娇将那几块样品从面前推走,“我还以为来了京城就再不用绣东西……我不想学女红,姑姑也别再教我,好不好?”
秦瑶笑道:“放心,我来此又不是逼你学刺绣的,这几样啊,是秦馠绣的。”
娇娇瞪大眼睛,这才将那几块布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我就说,大姐比我适合。”
秦瑶把方才所见之事说了,又命人准备了纸笔,准备将记忆中宫廷所用纹样图案画下来。
她画的不好,只大致画出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款,又拿给娇娇,让她誊抄做绣谱。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只画这一款,其余的是尚服局所有绣娘的功劳,应留还给她们。
秦馠若想一次就得宫里娘娘的青睐,必会选上一世这最漂亮的一款,她若提前给了尚服局相同的绣谱,就能拆穿对方仿造。
娇娇对此不在话下,没过一会儿就画好了图样。
左侯爷听闻秦瑶入府,放下手中事务很快便过来了。
他远远看到凉亭中,两人相依说笑,一派祥和画面,忽地想起母亲嘱咐之事,不由有些脸红。
“阿瑶妹子。”他低头,眼神有些闪躲,“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秦瑶忙放下手中毛笔,道:“侯爷来得正巧,我正要找你。”
如今她贵为乡君,也不必再向他行礼。
听秦瑶要找自己,侯爷脸颊突然显现出两坨可疑红晕,再加上他久在边关风吹日晒,皮糙发黑,衬得脸一片黑红。
“阿、阿瑶妹妹找我何事?你让下人吩咐一声就行,不必专程过来。”侯爷声音渐弱。
秦瑶也只觉得奇怪,并未深想,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进宫一趟,听说娇娇亲娘的姊妹是宫里贵妃?”
“你说李贵妃啊!”左侯爷将注意力掰回到事情上,“你想进宫,却无正当理由,想让李贵妃帮忙召你进去?”
秦瑶点头:“正是。”
她把已晾干的图纸折了起来,塞进袖子里。
左侯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高声道:“嗨!我当什么事呢,如此小事,正好待会儿我就要进宫,你与我一道,我把你送至李贵妃处!”
手腕处一阵疼痛传来,她倒吸一口凉气,笑得比哭得还难看:“侯爷轻些!”
左侯爷意识到他抓了她的手,立即如烫手山芋般甩开:“对不住,我粗人一个,习、习惯了。”
“无事。”秦瑶揉了揉稍显红肿的手腕,并未在意,“此事不合规矩吧?”
“放心。”他尴尬别过头,不敢再与她对视,转头便瞧见女儿正满脸坏笑看着自己,“那个……我去叫人备马车,在门口等你。”
说完落荒而逃。
秦瑶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怎么侯爷今日好生奇怪?”
“姑姑觉得我爹怎么样?”娇娇与她并排站了,也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幽幽问道。
秦瑶瞪了她一眼:“别瞎想!”
左侯爷是个顶天立地的将军,怎会沉溺于儿女情长。
*
侯府离皇宫西华门不远,左侯爷受陛下召见,到了宫门处就被御书房值守太监领走了。
他临走前找人去给李贵妃报了信,让秦瑶在宫门处等候,到时自会有李贵妃近侍来带她进去。
日已偏西,晒在人身上,热得她已出了一身汗。
宫门尽头远远走来一人,手上捧了个木盒,神情颇为得意。
正是秦馠。
看来她此次得了某位娘娘的另眼相待,还赏了东西。
待人走近,她定睛一看,惊呼:“瞧这是谁?承安君怎么站太阳底下不进去?是无人召见?”
秦瑶冷了脸,道:“见了本乡君,还不行礼?”
“哎呀!”秦馠抱着木盒,道,“还请承安君恕罪,娘娘赏了东西,礼就免了吧!”
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秦瑶看着她怀中木盒,问道:“不知是哪位贵人赏的?说出来好让我也涨涨见识?”
“是良妃。”秦馠一朝得志,忍不住炫耀,“良妃娘娘看了我的绣样,十分满意,要我回去准备一番,明日就入宫配合尚服局为她制衣。”
她腾出一只手,放在眼前欣赏道,“你没想到吧?我那一手刺绣的技艺,在这京中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说起来这也多亏你,若不是你当初的逼迫,我这双手也练不成如今这出神入化的功夫。”
“是吗?”秦瑶讥笑道,“你绣活再好,还不是仿造了他人所作图案纹样?”
秦馠眼中陡然警惕:“你知道?”
“你技艺出众,本是好事。”秦瑶缓缓道,“若能用在正途,潜心在海棠绣坊做工,也不失为一条正道,可惜你又想走捷径,仿制上一世他人成果,实在泯了良心。”
“你去过海棠绣坊了?”秦馠挑眉,不屑道,“既是出自我手,那便是我的!难不成你还能找到那些绣娘,让她们承认自己将来会绣出这些?”
这时,一小黄门从宫内而至,低头恭敬朝两人道:“请问哪位是承安君?”
秦瑶上前一步:“是我。”
“承安君万福。”小太监行了礼,道,“贵妃娘娘有请,承安君请随杂家来。”
听闻贵妃召见,秦馠心中警铃大作:“你入宫做什么!”
秦瑶并未与她做过多纠缠,当即跟那小太监入了宫门。
“哼,就算你入宫告发又有何用?”秦馠得意笑道,“将来之事,她们谁人敢证?”